王 蕾
(濟南廣播電視大學 山東 濟南 250011)
淺談美國憲政中的實體性正當程序
王 蕾
(濟南廣播電視大學 山東 濟南 250011)
實體性正當程序,是美國憲政體制內一項極富魅力的法律制度,體現了美國法制獨特的歷史傳統和美國法律文化的鮮明特色。作為美國憲法中正當法律程序條款的重要內容,實體性正當程序的內涵隨著社會的變遷和時代的進步不斷發展,與時俱進。從“自由經濟時代”到“福利國家時代”,實體性正當程序完成了由財產權領域向人身權領域的擴張,逐漸成為法院在司法實踐中限制國家權力,保障公民權利與自由的法律利器,構筑了美國憲政制度的重要基礎,具有極高的憲政價值,并對中國憲政體制的構建具有重要的啟示作用。
實體性正當程序;憲政價值;啟示性作用
實體性正當程序是美國憲法中一項重要的制度,是美國憲政制度的基礎性原則之一,是正當法律程序條款中的內容,體現了美國法制獨特的歷史傳統和美國法律文化的鮮明特色。
“正當法律程序”源自英國普通法的傳統,在概念上起源于《自由大憲章》第三十九條規定:“凡自由民,如未經其同級貴族之依法裁判,或經國法判決,皆不得予以逮捕、監禁、沒收財產、剝奪法律保護權、流放,或加以任何其它損害”1354年的《倫敦西敏寺自由法》首次使用了“正當法律程序”一詞,它規定:“未經法律的正當程序進行答辯,對任何財產和身份的擁有者一律不得剝奪其土地或住所,不得逮捕或監禁,不得剝奪其繼承權和生命。”美國的立憲者繼承英國“正當法律程序”的傳統,將正當法律程序原則通過美國的立法和司法活動納入了法治化的軌道。在1787年的紐約州批準憲法會議上,漢密爾頓首次提出“正當程序”一詞。1789年6月8日,麥迪遜在眾議院提出了后來成為《權利法案》的憲法修正案,提出將“國法”改為“正當法律程序”,使“正當法律程序”首次出現在美國的憲法性文件中。1791年,美國國會通過了憲法修正案第五條:“不經正當法律程序,不得被剝奪生命、自由和財產。”正當法律程序條款被正式賦予憲法性地位,作為一項憲法性原則,影響著美國法制的建設進程。受政治傳統與法律習慣的影響,美國的立憲者們在起草第五修正案時并未賦予正當法律程序新的內涵,在適用上依舊圍繞著程序上的正當,即聯邦在涉及人民生命、自由或財產的問題上必須依照正當的合法程序,程序性正當成為正當法律程序的唯一之義。
基于程序性正當程序的局限性,正當法律程序開始尋求新的內涵,并在實體層面獲得新的發展。在1856年懷尼哈默訴人民案中,法官康姆斯多克認為,“適當制定的立法并不一定符合正當法律程序。對正當程序含義的真正的解釋是,在既存的法律之下,任何政府部門都無權剝奪和取消公民享有的權利;剝奪公民預期權利的原因和場合必須在法律中明確規定……即使規定了程序并由法官實施,對已經存在的財產權,立法機關也不能認為它們將不再存在,也不能使它們有任何不同。如果允許這樣做的話,立法機關就可以在相同的解釋下通過一項剝奪自由或生命的法律而沒有早就存在的理由,并且進而指定司法和行政機關去執行它的意志。”9年后,聯邦最高法院開始將正當法律程序條款作為實體法條款使用。至此,正當法律程序才具備實體法的內容,既包含了程序性正當法律程序,又包含了實體性正當法律程序。1868年,美國憲法第十四修正案獲得通過,它規定:“任何一州,都不得制定或實施限制合眾國公民的特權或豁免權的法律;不經正當法律程序,不得剝奪任何人的生命、自由和財產,對于其管轄下的任何人,亦不得拒絕給予平等的法律保護。”正當法律程序在適用的解釋上,于程序的正當之外,又漸次產生了限制立法實體內容的意義。
最終,實體性正當程序為包括聯邦最高法院在內的美國司法系統所普遍采納,成為一項真正的憲法性原則。
關于實體性正當程序的內涵,學界有多種不同的說法。美國聯邦最高法院菲爾德法官認為,“實體性正當程序的含義在于,它要求國會和州制定的法律必須符合公平和正義的標準,它主要限制立法部門。其意義是,一項不合理的法律,即使正當地通過了而且真正地實施了,也是違憲的。如果法律剝奪個人的生命、自由或財產不符合公平與正義的標準時,法院將宣告這個法律無效。”臺灣學者湯德宗認為,“實質上正當程序乃法院審查法律之內容,確保其為公平的問題。”根據倫斯特羅姆的《美國法律辭典》的表述,實體性正當程序是“一種著重于審查政府政策和行為的內容的實體性審查。”
以上觀點表述上雖存在差異,但都說明實體性正當程序是對國家公權力行為的司法審查,其實質上是司法能動主義在違憲審查中的體現。
實體性正當程序在新的時代背景下實現了在人身權領域的復興,對美國的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方面都產生了非常重大的影響,在民主、人權、法治的層面都具有極高的憲政價值。
首先,民主層面。憲政以民主政治為前提、基礎和內容,只有用民主的實踐去維護、發展、完善它,才能建立一個良好的憲政體制。新時代下的實體性正當程序進一步增強了美國現有政治權力結構的司法制衡功能,從實體的角度強化了美國的政治分權機制,為強化聯邦最高法院的司法權威和有效地對州權實施司法控制提供了實體性的違憲審查標準和必要的憲法依據。
其次,人權層面。人權是為滿足人類生存與發展的需要而享有的基礎性權利,是憲法的核心價值與內在要求。新時代下的實體性正當程序,完成了從財產權領域向人身權領域的擴張,以公民人身權利作為主要保護的對象,豐富和完善了美國人權的憲法保障功能與司法適用機制,進一步實現了人權的憲法司法化并為拓展美國公民權利的憲法清單提供了必要的司法解釋工具。
最后,法治層面。一方面,實體性正當程序可以對政府行為和公民行為進行合理的界定;另一方面,實體性正當程序能夠有效防止“惡法”的恣意橫行,使立法趨于合理與完善,促進和諧法治的實現。
美國憲政中的實體性正當程序是以美國 “三權分立”的政權結構作為其成長的政治土壤,司法制約立法與行政是實體正當程序不可或缺的憲法性前提。正是基于政治體制與憲政文化的差異,在我國的法律建設進程中,對于美國“正當法律程序”的借鑒,則更多是注重程序性正當的制度構建,強調“程序制約權力”、“程序性救濟”等。但是,作為美國憲政體制中極富魅力的實體性正當程序對中國法制建設尤其是憲政體制建設也有著重大啟示作用。
實體性正當程序作為美國憲政體制中一項重要的制度,其內涵并非是固定的、僵化的,而是隨著社會的發展而不斷變化發展、與時俱進的。從“自由經濟時代”的經濟正當程序到“福利國家時代”的新實體性正當程序,實體性正當程序完成了從自由市場的守夜人到人身權利的捍衛者的轉變,詮釋了憲法最核心的價值與最內在的追求,成為了限制公權、保障民權的憲政利器。因此,在當今中國的法制建設中,我們必須強調制度設計的時代性與創新性,注重人權保障這一民主法治的核心價值追求。
當今中國,宣示性的憲法條款沒能為各級司法機關提供必要的憲法指引,各級法院更多的是接受最高人民法院的各類司法解釋和政策指示,憲法不能直接為各級法院援引的事實,實質上損害了憲法在各級司法系統中的最高權威。美國實體性正當程序的司法實踐告訴我們,憲法是可以為司法適用的,即所謂的憲法司法化、人權司法化;司法實踐不僅可以有效地維護憲法權威,也可以推進憲法和憲政的發展。因此,在人民法院不能直接適用憲法的情況,也應進一步完善憲法程序制度,確立明確、獨立的正當程序條款,維護憲法及憲法精神在立法活動與司法實踐中的運用與權威,在確保司法獨立的同時以憲法的形式進一步對人民法院進行相關的授權,加強人民法院對行政機關的制約。
美國實體性正當程序的出現是法院基于立法的不科學與不合理,強調“惡法非法”,重塑法律在實體上的正當性。我國是以人民代表大會制為政體的社會主義國家,人民代表大會所制定的法律是系統之外的任何機構無法否定的。因此,為防止“惡法”的出現,各級立法機構更應提高自身的立法水平,使所立之法切合民意、符合國情。與此同時,雖然我國的法院僅具有司法審判權,但應重視司法實踐對立法活動的積極影響,推動中國特色的“司法造法”。
基于政治體制、法律文化、意識形態等差異,我國的憲政和法治應根據自己的國情與傳統去實現,不能照搬美國模式,更不能不切實際地引進實體性正當程序。但美國模式下的實體性正當程序,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可供參考的機制與模式,對中國法制建設的發展具有重要的啟示作用。正如法國政治思想家阿里克西·托克維爾所言:“我們把視線轉向美國,并不是為了亦步亦趨地仿效它所建立的制度,我們所要引以為鑒的是其法制的原則,而非其法制的細節。美國的各項制度所依據的原則,即遵守紀律的原則,保持政權均勢的原則,對所有的共和國都是不可或缺的。它們是一切共和國都應當具有的,而且可以預言:不實行這些原則,共和國很快將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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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蕾(1977.11—),男,山東章丘人,2000年畢業于山東師范大學政法系,法學學士,2007通過在職攻讀獲山東大學法學碩士學位,2000年畢業至今就職于濟南廣播電視大學,大學講師。
王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