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亞利
(濟源職業技術學院社科部,河南濟源459000)
《湘報》由熊希齡發起創辦,《湘報》第1號即聲稱:“熊君秉三(熊希齡的字),喜民智之乍開,欲慈航之普渡,乃鳩同志,集巨資,設湘報館。”[1]1896年,熊希齡以在籍庶吉士身份回到湖南,全力投入到維新運動之中。1897年春,熊希齡便決定創辦一份日報《湘報》,由于譚嗣同身在南京,唐才常又擔任了《湘學報》主筆難以分身,遂由熊希齡主導《湘報》的創辦。
鑒于《湘報》日出一張,當采用新式機器才能保證其順利出刊,1897年4月,熊希齡偕蔣德鈞親赴上海訂購機器和鉛字,并通過《時務報》館汪康年為之代購。熊返湘后,還于8月給汪去函催貨。函云:“《湘報》館機器,乞兄往催,必須八月二十日(9月16日)繳齊。其余零件,亦乞兄議定價值(或照蜚英館一樣),總須各件齊備,以便到湘時即可出報”。[1]后來,交貨延時,熊希齡曾兩次催辦,11月下旬,機器終于運到長沙。
為籌集辦報經費,熊希齡又會同蔣德鈞、譚嗣同、唐才常等八人組成董事會,諸董事會成員皆集資一份,并向董事會以外的人發起捐助。同時,熊希齡還請求省府每月提撥二百兩,等報館開辦之后再停發,得到批準。熊希齡把地址設在長沙小東街劉文恪舊宅,還建立一整套完備的辦事機構,于1898年1月主持訂立了湘報館章程,以保證《湘報》的順利開辦和日后管理。1898年3月7日第1號《湘報》正式刊行,報紙為單面印刷四開大小的兩張,按中國傳統的書冊式版面編排,可裁為標有頁碼的8開4頁,對折可裝訂成冊。計劃日出一號,星期日休刊。
《湘報》是日益高漲的湖南維新運動的產物,借助報刊的輿論宣傳作用,將有助于進一步推動湖南維新運動的發展。因此,報館章程明確規定,《湘報》“專以開風氣,拓見聞為主,非借以此謀生者可比……無論貴賤貧富士農工商皆可閱報”,[3]同時表示要“與學堂學會聯為一氣”。[3]足以看出,《湘報》的組織者們是想借助這樣一份時效性較強的日報,向上至政府大員,下至紳商士民的社會各階層宣傳變法維新的理論和舉措,并緊緊圍繞變法維新和救亡圖存進行宣傳報道,以開啟民智,盡可能地擴大維新運動的群眾基礎。可見,《湘報》的宗旨就是:“開風氣,拓見聞。”
故而,《湘報》的收費極其低廉,“僅收工本紙張之費”[3],完全不以贏利為目的。《湘報》和此前創辦的《湘學報》是湖南維新運動中在全國較有影響的兩份報刊,但二者還是有較大的差異。從形式上來說,《湘學報》是十日才一出的旬刊,是一份理論刊物,《湘報》是一份通俗性日報;從性質上來看,《湘學報》純屬官辦性質,它是由作為省署官員的學政出面創辦的,由省署撥款、省署官員主持的刊物,維新派只是參與撰述,而《湘報》是由熊希齡、譚嗣同、唐才常等私人集資創辦的,創辦者和撰稿者多是湖南維新派的精英分子,盡管在《湘報》的籌辦階段和刊行的前期,陳寶箴特批從省署庫銀中撥款給予支持,具有一定的官方色彩,相當于一份官助民辦的報紙,但從本質上和實際管理運作上來看,它依然是一份民辦報紙,且隨著形式的變化,《湘報》在后期明確聲明改為商辦,與官方無涉。
《湘報》在籌辦的過程中,熊希齡起了最重要的作用。《湘報》刊行后,報館的館務繼續由熊希齡主持。報館設有董事會,全面負責《湘報》的管理與發展,熊希齡為總董,董事會下設編輯處、排字處、印刷處、校對處、管報處、收支處等部門。其中,編輯處設撰述數人,并設一名總撰述(主筆)。《湘報》創立的時候,由唐才常主筆政,任總撰述。其它各處也分別設有負責人,各司其職,并設有總理和總校。《湘報》在第22號、24號、25號三次刊出了《湘報》館辦事人員名單:
董事:蔣德鈞(字少穆,湘鄉縣人)
王銘忠(字莘田,江夏縣人)
梁啟超(字卓如,新會縣人)
李維格(字嶧琴,吳縣人)
譚嗣同(字復生,瀏陽縣人)
鄒代鈞(字沅帆,新化縣人)
唐才常(字輔丞,瀏陽縣人)
熊希齡(字秉三,鳳凰縣人)
撰述:戴德誠(字宣翹,武陵縣人)
梁啟超樊錐(字春徐,邵陽縣人)
何來保(字鐵笛,武陵縣人)
譚嗣同唐才常
西文翻譯:李維格
總理兼總校:劉善浤(瀏陽縣人)
王紹元(字蘭汀,善化縣人)
收支:蔣紹會(字克庵,鳳凰縣人)
管報:劉祝三(字耀堂,溫縣人)
排字教習:史嘉濟(字稷臣,浙江省人)
印機教習:楊錦秀(上海縣人)
《湘報》館整個辦事機構各部門均有設置,相互輔助,減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為《湘報》的順利發行發揮了很大作用,仔細推敲也可看出《湘報》館的辦事機構基本上是按近代報業企業的組織機構設置的,從嚴格意義上說其已經為管理比較完備的近代報館了。《湘報》的辦事人員也各司其職,報館主要負責人除了湘籍人士外,外省籍人士亦不少,這與湖南開化的風氣和濃厚的維新氛圍是密切相關的。19世紀90年代資產階級維新派掀起的變法運動,若以康有為“公車上書”為先導,替整個維新運動開創了局面,那么,真正賦予維新運動以實際意義的,應是湖南新政。[4]而湖南新政的亮點之一,則是湖南新政聚集了一群無論人數還是影響都居全國之冠的維新人才。由于湖南風氣的開化和大批維新志士的涌現,吸引了更多來自外省施展作為的仁人志士,從而出現了“志士漸集于湘楚的局面”,[5]湘報館即是維新志士聚集的一個重要場所。梁啟超在《三十自述》里對自己入湘記述道:“(1897年)十月,湖南陳中丞寶箴、江督學標聘湖南時務學堂講席,就之,時公度(黃遵憲的字)官湖南按察使,復生(譚嗣同的字)亦歸湘,助鄉治,湘中同志稱極盛。”[6]廣東人梁啟超即是此時由上海來到湖南,擔任時務學堂的總教習和《湘報》的董事兼撰述的。報館中的排字教習史嘉濟和印機教習楊錦秀即分別來自浙江和上海,董事兼西文翻譯李維格即是來自江蘇。這些人物德才兼備,見多識廣,使得《湘報》館的整體運行有了更高的保障,并在維新運動中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為了保證《湘報》各項工作順利進行、提高辦事效率和工作質量,從籌辦階段到正式刊行,熊希齡主持制定了一系列的規章制度和管理辦法,《湘報》的管理制度集中體現在報館的章程中。《湘報館章程》所涉及的規章制度和管理辦法主要有如下幾個方面:
館中聘請的辦事人員的姓名均公開刊載在報紙上,以加強管理和監督。除各辦事機構的主要辦事人員,報館還“廣求博學通達者立為報友”,[3]報友相當于后來的特約撰述,對報友也“造冊注明姓、字、籍貫、居址”[3]在報上予以公布。只有“紳商出具切實保單”,[3]者才可成為送報人。無論官紳士商,凡捐款資助報館者,將姓氏、爵里刊登報中。捐100元以上者,可以隨時到館查詢各項事務,并邀請參加館內重大事務的決定。這項管理制度公開透明,又可拉攏不少仁人志士捐資辦刊,參與監督,一舉多得。
收支處按月清結賬目,每六個月即將賬目公布,并隨報刊出。到年終即結算,如果除了各項開銷外,尚有盈利,則六成提存,以四成作為各辦事人員的花紅,按出勤率和工作態度分發。經手銀錢的館中人員,購買器物要以收支處的單據為憑,如果沒有單據則“系各位私事,與本館無涉”[7]。對報館的捐資以總報館總理或總董的簽名收單為憑。對報友則按日送報,不取報資,年終根據所寄文稿的多少,在年終余剩中抽取兩成作為花紅,以作酬勞之資。用現代企業管理的方式來處理賬務,可加強各辦事人員的積極性和能動性,提高《湘報》的效率及質量。
編輯處每日采訪新聞應于下午六點鐘截止,晚上八點鐘開印,而下午六點鐘后的采訪內容應歸于次日排印。新聞應有備用稿,“以為臨時補缺之料”,[7]撰述發稿時應用二十五字紅格,以便核算字數,稿上還應編列字號,以免錯亂。初稿交付抄寫,規定抄錄員每日須寫四千字,“字畫宜明朗可認”,[7]每抄一頁就自行校對一次。清樣出來以后就送校對處校對。校對“須用心詳校”,[7]初校后,發排字處排印好樣張,再過細校對,如有錯誤就用紅筆標出,復交排字處更正,確定無誤后,再連同原稿送交主筆詳閱之后才能付印。整個流程嚴格有序,仔細縝密,盡最大可能避免疏漏。
要求排字處排字工人聽管理人(教習)的指導,“不得雜亂遺失鉛字鉛條等件”,[7]每日早上八點鐘吃早餐,九點鐘開始工作,一點鐘吃中餐,兩點鐘工作,七點鐘吃晚餐,八點鐘工作,工作到十一點,“十一點鐘一律歇息就寢”,[7]每人每天應排成并歸架約一千二百字。印字工人應聽從管理人的教導,“不得疏忽粗率,致損機器、字板、紙張等物”。[7]每晚八點鐘開印,到十點鐘應印五千張,十二點鐘吃一次夜宵,并特別規定,“歇工時,應吹息燈火,并由管理人員查看廚房一遍”。[7]對于管報處,要求隨印隨折分,并記好數目捆包好,迅即交送報人領取發行各地,并應留數張備查。“凡紙張進出數、用數及報紙出數均須詳細登簿”,[7]如果有從天津、上海等地寄來的各種托售的報紙,也由管報處按單派人分送。凡館中工作人員,不能時常會客,“如有至親或因要事應會者,先至門房言明,由管門人通報引至客堂,晤談片刻,概不得引入住房及工作之處。”[7]館中各人也不能無故出門、曠工。如確有要事,需要外出,應于上午抽空前往,中午一點鐘必須回館。晚上加班的,每人每月不得超過四次。館中各人如有怠玩誤工、損失機件、在外嬉游者,當即辭退。
可見,湘報館采用的是一套近代資本主義企業的管理辦法。報館在設立好辦事機構的基礎上,對各處管理人員和工人合理地劃分了任務,明確了各級人員應盡的責任,這對《湘報》正常而有序的運行起了重要作用。對不同部門制定不同的作息時間、流水作業、分工協作,能大大提高工作效率;獎罰分明,能充分調動工作人員的工作積極性;對報館工作人員會友、外出等事宜也作出了相關的登記和請假規定,加強了報館的工作紀律性。
《湘報》雖是湖南維新運動的一項重要成果,對湖南和各地維新給予了及時的報道和評價;刊載的新聞比較豐富,新聞報道的成效比較顯著;廣告經營比較突出,政治性、階級性強,大膽、激進,與學堂、學會相結合,特色鮮明,直接配合和推動了湖南維新運動的開展,對湘省的官紳士民進行了一次思想啟蒙,在傳播新知、移風易俗和孕育人才等方面作出了積極的貢獻,在湖南維新運動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但報館終究是維新派創辦的一個企業,其辦事機構和管理制度的設立對這些成果確實發揮了極大作用。《湘報》作為湖南近代新聞史上的第一份日報,對近代湖南新聞事業的發展也起到了直接的示范作用。
[1] 唐才常.湘報序[N].湘報,1898-3.
[2] 周秋光.熊希齡與近代新聞事業[J].吉首大學學報(社會科學),1990,(3):64.
[3] 熊希齡.湘報館章程[N].湘報,1898-4.
[4] 鄭海麟.黃遵憲與近代中國生活[M].北京:三聯書社,1988.395-396.
[5] 蔡尚思,方行.譚嗣同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1.
[6] 丁文江,趙豐田.梁啟超年譜長編[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
[7] 熊希齡.湘報館章程續登[N].湘報.18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