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南木板年畫的地域文化探析

梁 潔

（晉城職業(yè)技術學院,山西 晉城 048000）

一、晉南民間木版年畫概述

年畫作為古老中國特有的一種民間藝術，和民俗文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被稱為“東方古老之花”，距今有著千年的歷史，其豐富的文化內涵、獨特的審美魅力成為中國民間藝術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晉南是中華文明的發(fā)祥地之一。距今約180萬年前，這里就有人類活動的足跡。十多萬年前，我們的先祖丁村人就在晉南汾河谷地勞動、繁衍、生息。據史書記載，上古時期堯建都平陽，之后舜都蒲坂、禹都安邑。中國奴隸制社會第一個王朝——夏也誕生在這里。商朝時期，晉南為冀州之地。西周時，“桐葉封弟”的典故就發(fā)生在這里，周成王封其弟叔虞于唐，建立古唐國。叔虞的兒子燮父因境內有晉水，就把唐改稱晉，這就是春秋時期稱霸一方的晉國，也是山西的簡稱晉的來源。晉南因在黃河東岸，故又稱之為河東，秦、漢時期設河東郡，唐置晉州，宋、元、明、清為平陽府，民國初屬河東道，在新中國成立之后設立了晉南專區(qū)。20世紀70年代初在晉南專區(qū)設立了臨汾地區(qū)和運城地區(qū)，其管轄的石樓縣劃到了呂梁地區(qū)。在山西民間，仍習慣上將韓信嶺以南的臨汾和運城稱之為晉南。

晉南木版年畫是山西眾多民間藝術形式之一。宋金時期它已萌芽，元明時期開始發(fā)展壯大，清代達到了它發(fā)展的頂峰，被看作是年畫發(fā)展的“黃金時期”，具有悠久的文化歷史和深厚的文化積淀。淳樸敦厚的民風、鮮明深刻的立意、飽滿形象的構圖、豐富多彩的寓意、廣泛多樣的題材形式等形成了晉南木板年畫獨特的風格和文化地域特色。它植根于民間，凝結了勞動人民的藝術才能，再現了晉南民俗生活的角隅，表達出晉南勞動人民樸實的民風和對美好事物的向往。民間藝人們通過他們那聰穎的頭腦和靈巧的雙手創(chuàng)造出別具一格的木板年畫，把黃河流域一帶炎黃子孫的古老文明與文化表現得淋漓盡致，向世人展示了我們輝煌的歷史。正是因為其特有的文化價值，很多學者都孜孜不倦地對其進行研究，從工藝、歷史、題材、藝術等不同的角度進行闡釋與說明，讀后令筆者受益匪淺。

二、晉南民間木版年畫的地理環(huán)境、人文環(huán)境

晉南民間木版年畫源遠流長，它的形成自有其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和人文環(huán)境。晉南地處黃河流域的三角地帶，境內有太岳山、太行山，汾河由此蜿蜒而過。晉南地區(qū)土地肥沃，物產豐富，素有“棉麥之鄉(xiāng)”、“膏腴之地”的美譽。這里有其得天獨厚的物質條件，平川產棉、上黨產麻、稷山產竹，均是造紙的最佳原料，故有“平陽府紙”、“稷山竹紙”、“上黨麻紙”等品種，都是雕印的極好材料。晉南素有“三圣故里”之稱，三圣指得是堯、舜、禹。其歷史悠久、文化博大精深，堪稱物華天寶，人杰地靈。晉南地上地下文物遍及，享有中國博物館之稱，民間文化藝術豐富多彩，有民間藝術寶庫之譽，它還是戲曲搖籃之鄉(xiāng)，最早的鑼鼓雜戲就產生在這里，聞名的黃河瀑布就在這里呼嘯奔騰而過，所有這些都為木板年畫的產生提供了營養(yǎng)。

新中國成立以后，考古工作者在晉南先后發(fā)現了距今180萬年前的西侯度文化、百萬年前的河文化、舊石器時代的丁村文化，還有兩萬年前的吉縣柿子灘巖畫；尤其是仰韶文化與龍山文化的遺址幾乎遍及晉南，陶寺文化遺址是唐堯舜禹時期的遺址，其出土的隨葬品陶皿和禮儀制之器皿完全可以證實是唐堯當年活動的區(qū)域，是華夏文明的發(fā)祥地。從雕刻印刷技術上也可以找到依據，仰韶文化時期沿黃河流域垣曲諸地出土的彩陶紋樣圖，洪洞濰坊村出土的文物為殷時甲骨文，呂梁太行出土夏商周時的鐘鼎文，還有侯馬出土的晉國盟書、石簡、漆字，戰(zhàn)國時魏的竹簡刻字，這些對晉南雕刻木板的產生起到了啟迪和先導的作用。著名考古學家蘇秉琦教授評價說:“距今四五千年間分布在晉南的陶寺文化，其社會發(fā)展階段比紅山文化高，己具備從燕山以北到長江以南廣大地域的綜合體性質，堯舜禹時期的中國在晉南形成?！睍r至秦漢，紙張的出現給繪畫文字提供了優(yōu)越的物質條件。而漢唐石刻、磚雕又給后來的木版畫和雕版印刷奠定了基礎，從呂梁出土的漢畫像石、平陸的漢墓室壁畫、臨汾的漢磚圖案畫，無不“像紋奇古，字體渾厚”，使得晉南木板年畫脫穎而出。

三、晉南民間木版年畫的產地分布

在我國古代年畫中，晉南年畫產地以其豐厚的文化底蘊和傳奇的歷史色彩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與天津楊柳青、河北武強以及蘇州桃花塢等地同為我國四大年畫產地之一。在宋金時期，由于雕版刻書技術發(fā)達，形成了以平陽、絳州為中心輻射霍州、洪洞、稷山、曲沃、襄汾等地的山西晉南木版年畫刻印產區(qū)，晉北以大同、應縣為主。

平陽地處呂梁山和太行山之間，又有汾水南北穿行，形成了一個汾河盆地。其地理位置偏安一隅，歷代以來戰(zhàn)事較少，文化普及，人才輩出，與西安、洛陽隔河相望，交通通暢，南通秦蜀，北達幽燕，東西連貫魯隴。民間傳說平陽雕印始于西晉劉淵建漢國都平陽之時，到隋唐時期雕印在平陽興起，最初是雕印佛經和佛圖，然后是學者所需的書籍。按《中國古代印刷史》記載：“唐咸通（公元860年）以前，洛陽就有了雕版印刷印業(yè)的存在，到唐末期印刷業(yè)已遍及很多地方”，平陽位于山西南部與洛陽毗鄰，其雕版印刷業(yè)亦同時問世。該書還載有由于印刷業(yè)的發(fā)展，帶來紙墨業(yè)亦同時問世。該書還記載由于印刷業(yè)的發(fā)展，帶來紙墨業(yè)的興盛，書中記有著名的平陽、蒲州細薄麻紙，絳州、上黨的膠料配制貢墨，都是印刷品的必需之物。公元1974年中央文物局與山西省政府整修應縣木塔時發(fā)現了秘密版畫佛經圖《佛說熾盛光降發(fā)曜星官房宿相》、《藥師琉璃光佛》、《神農采藥》等。以上所述足以證明北方平陽雕印技藝當時已經成熟，它字體清晰，圖形美觀，刀工有力，線條流暢，堪稱珍品佳作。以上例證說明平陽雕印在宋、金時達到繁榮時期，也是經史書籍的發(fā)興地。由于民間藝人出自勞動階層，其思想感情與廣大群眾很貼近，了解群眾對文化多層次的要求，于是就運用特長，順應時事地從雕印佛經佛圖入手，開創(chuàng)出一條新路子，拓寬思路進一步雕印民間版畫和民間所需書籍，為傳播民間文化打開了新局面。特殊的地理構造、傳統的唐堯遺風、黃土高原的農耕文化，形成了當地特有的民居形式和民俗風情，造就了一批批木版畫的技藝高手，造就了平陽木版畫獨具風韻的藝術特色。

由于平陽所處地域在北方，歷代胡漢民族交融、胡漢文化交流，使這些木版畫除了其他地方版畫同樣具有的紅火吉利內容外，這里的畫還具有黃河的雄渾氣勢、北國塞外的遼闊粗狂，構圖簡潔，設色熱烈，線條流暢，刀法古樸，與這里渾厚的民情風俗相一致。它與楊柳青年畫的纖細、桃花塢年畫的濃艷有明顯的不同。

平陽年畫有濃郁的文化味。這里自古以來文化相對發(fā)達，西侯度、丁村、陶寺文化遺存說明這里人類文明起源較早，相傳的造字始祖?zhèn)}頡就出生在這里。所以，歷來這里人文薈萃，民間重視讀書，讀書風氣很盛，不少人家門首鐫刻或張貼這“耕讀之家”，有錢人家素有藏書習慣，“家置書樓，人蓄文庫”就是這種時尚的反映。這里居民的年畫對聯其內容也多顯示其文化修養(yǎng)。許多畫的內容很自然地融入了自《詩經》以來的古詩詞意境。達官顯貴的中堂畫、貢箋的內容，多用于教育后人，顯示祥和吉慶、富貴榮華。這種習俗很快也傳向民間，“昔時王謝堂前燕”，隨著民間畫工的創(chuàng)作很快就“飛入尋常百姓家”了。尤其到了明清年間，一些文人雅士也加入到繪制木版畫的行列，把他們的情趣和群眾的心理要求相融合，平陽木版畫就更有文化味了。

平陽號稱中國“戲曲的搖籃”，平陽年畫中的戲曲畫抓住戲曲的高潮情節(jié)，重點表現人物性格，多采用戲劇臉譜的表現手法，武打戲畫出了火熱的場景，看上去刀槍錘劍一起舞動，人物身背旌旗，動感十足。其他如《漁婦》、《王昭君》等歷史人物題材的作品，使人觀看后產生一種對美的向往，人們把這些畫貼在居室房中，觀看栩栩如生的美人，喚起了對生活的美感。

出自北宋時期“平陽姬家雕印”的木版畫《隋朝窈窕呈傾國之芳容》被專家稱其為中國民間藝術的瑰寶，達到了古代版畫藝術的高峰，這也是中國木版畫由釋道人物畫轉向世間人物畫的一大變化，堪稱中國民間美術史上劃時代的作品。同時期的作品還有平陽府徐家印的《義勇武安王位圖》、《劉知遠諸宮調》唱本、趙成金藏的《說法圖》等，都有相當高的藝術水平，標志著平陽木板年畫技藝已經走向一個成熟的階段，延續(xù)至明清時期，平陽木版畫發(fā)展到黃金時代。

新絳年畫出類拔萃，為晉南年畫增添了新的生命力。明清時期山西有“南絳北代”之稱，南絳，即絳州，是汾河流域的水旱碼頭商業(yè)集散地。因此，新絳自然而然地成為晉南年畫的集散之地，也是晉南年畫的重要產地。這一代的年畫題材新穎、適應時代潮流，從內容到形式都涌現了許多新品。它大方美觀，吸收了沿海外地畫風，獨具特色，故有年畫新派之稱，生產有大型的貢尖畫、中堂畫、屏條畫、單幅畫諸多形式的年畫。具體有《麒麟送子》、《福祿壽》、《老鼠娶親》、《教子讀書》等眾多為今人喜愛之畫，因清時常與外地交流，故亦稱“時興年畫”。絳州木板年畫構思題材廣泛，源于生活。絳州木板年畫題材格式多是根據民風民俗與實用的需求，按照民間居房的要求和格式“量體裁衣”、分門別類。絳州木板年畫主要分為戲曲故事類、人情風俗類、吉祥寓意類、民間童話故事類、花鳥走獸類、名勝風景類、天仙神類。其中，《關公讀春秋》、《福壽祿》、《春牛圖》、《馗頭》、《老鼠娶親》、《仕女圖》等都是中國年畫藝術寶庫中的精品。制作流程主要包括制版、繪稿、上稿、雕刻、印刷、填色、裝裱等。制作工藝主要包括色紙印刷、墨線敷彩、墨線手繪、半印半繪、套版印刷、全彩色套印等。

在晉北大同、應縣一帶，年畫的品種以窗畫為主，其次是門神、灶王之類，大同的窗畫尺幅較大，應縣的則僅有四寸見方。大同年畫以木板刷印墨色，再以手工著彩，內容以翎毛花卉、家禽走獸為主。應縣年畫則用套色彩印，題材以山水、人物以及地方戲為主。晉北年畫的特點表現為古樸簡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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