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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崎秀實與上海

2012-08-15 00:52:05徐靜波
外國問題研究 2012年2期
關鍵詞:上海

徐靜波

(復旦大學日本研究中心,上海200433)

一、來上海之前的尾崎

尾崎秀實(1901-1944)的名字在中國偶爾被提及時,對他的介紹一般是“佐爾格間諜案中的重要人物”[1]。中國官方刊物對他的介紹是“一位熱愛中國人民的日本朋友”[2]。而在日本本土,他更為人們所銘記的是中國問題研究家。同時,他還是一位堅定的共產主義者,上海,正是他從一個信奉者走向實踐者的大舞臺。

尾崎于1901年4月29日出生于東京市芝區伊皿子町,祖籍是岐阜縣加茂郡白川村。出生6個月之后隨母親遷居至臺灣臺北市,父親尾崎秀太郎受時任臺灣總督府民政長官后藤新平(1857-1929)之邀,在那里擔任《臺灣日日新報》的記者。尾崎在臺灣讀完了五年制的小學和五年制的中學,其基本教育體制與日本本土無異,語文亦為日文。在臺灣度過的青少年時代,有兩點對他今后的人生影響頗大,同樣與這位日本少年的中國興趣息息相關。其一是有關中國文史的熏陶培育起他對中國的興趣和關切。其父親有深湛的漢學修養,曾接任過《臺灣日日新報》漢文部的主筆,1923年就任臺灣總督府史料編纂官。尾崎回憶說:“父親在晚上小酌(會喝上很長時間)的時候,總是會興致勃勃地給我們講中國的歷史故事,像漢楚之爭的歷史我們很愛聽。”[3]133明治末年和大正初期的國文教材中也收錄了相當比例的漢詩漢文。其二是少年時的經歷使他感受到了因國家的權力而造成的民族間的不平等。他在被捕入獄后上呈給司法機關的《申述書》中有如下的文字:

“在我整個少年期只有一點與一般(日本)人相異的經歷。由于臺灣的地理政治特點,我經常會接觸到臺灣人(支那血統的人),既有孩童之間的吵架,也有在日常生活中以具體的形態表現出來而讓我直接感受到的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之間的各種關系。這是一直以來喚起我對民族問題異常關切的起因,似乎也成了我對支那問題理解的一個契機。”①二戰之前,日本朝野對中國多用“支那”指稱,二戰后的1946年6月13日,以外務次官的名義和以外務省總務局長的名義分別發布了“有關避免支那稱呼的通知”、“有關中華民國稱呼的通知”兩項文件,根據這兩項官方文件,在廣播、出版物等停止使用“支那”一詞而改稱“中國”,相關機構的名稱也做相應變更。本書所引用的原文中的“支那”、“中華”、“中國”等漢字表述,一仍其舊,以保持歷史原貌。另,本書所引用的日文文獻,除特別注明者外,均為筆者譯自原文。[4]293

尾崎還敘述了這樣一件事。某日在報館任職的父親乘坐臺灣車夫拉的洋車歸來,在付了車費后,車夫依然跟了上來,咕咕噥噥地懇望再加幾個錢,父親一言不語地揮舞起手杖將車夫趕走,少年的尾崎在一旁看不下去,就與父親頂撞了起來。父親在尾崎的眼中,一直是位“溫厚的君子”,對待本地人尚且如此,其他可想而知。后來尾崎說:“舊時代在殖民地的日本人大都比較飛揚跋扈。對待臺灣人相當的趾高氣揚。我從孩童的同情心和人道主義出發,對這些現象覺得很反感。”[4]293-294

1917年,尾崎參加了中學組織的中國旅行,到香港和廣東等地轉了一圈,那年他16歲。有關這次旅行,似乎沒有文字的記錄留下,我們難以知曉這次中國旅行對他的人生究竟有何影響。他高等學校以來的同窗、生平關系最為密切的知己和同志松本慎一在評價他在臺灣度過的歲月對其人生的意義時說:“他自幼年時代起就對中國民族抱有特別的感情。在臺灣他是在漢族之間度過青年時代的。在一衣帶水的對岸,橫亙著正在發生革命的中國。在中學的修學旅行時,他前往支那大陸,也走訪了香港。作為漢學家的他的父親,對少年尾崎敘說了很多中國民族的偉大。他日后成為出名的中國問題評論家的基本素養,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培育起來的。”[5]

1919年3月,尾崎自臺北中學畢業,通過考試在9月進入了位于東京的第一高等學校文科乙類(以德語為主的外國語專業)。1922年3月畢業后考入東京帝國大學法學部德國法學科學習,翌年4月轉入政治學科。這一時期正是大正民主運動的尾聲期,尾崎較多接受的是西方自由主義思想的影響,而并未參與到實際的政治活動中。

據尾崎自述,1923年“對我而言是人生發生了重大轉機的一年”[4]294。這年的夏天,成立不久的日本共產黨遭到了首次鎮壓,豬俁津南雄(1889-1942)等早稻田出身的日共活動家被捕入獄,而其時尾崎正好居住在早稻田附近的戶塚町,“印象尤為深刻。”不久發生了關東大地震,隨之發生的迫害朝鮮人的事件,“使我痛切感受到了民族問題的嚴重性及與政治之間的復雜關聯。”這時又相繼發生了南葛工會組織干部和社會主義者大杉榮父子慘遭殺害的事件,尾崎親眼目睹了鄰家的農民運動社在夜半突遭軍警襲擊、全家被強行帶走的情景,“以這一年為轉機,我開始了對社會問題的認真研究。”[4]294-295這時,通過相識的一個左翼學生山崎謙(1903-1990)的推薦,他讀到了德文版的《共產黨宣言》及其他一些革命文獻。3月大學畢業后留在了研究生院,攻讀勞動法專業,同時參加了大學內布哈林《歷史唯物論》的研究會,又閱讀了馬克思的《資本論》、列寧的《國家與革命》和《帝國主義論》。入獄以后他在回答檢察官的訊問時說:“我的思想從人道主義轉到了共產主義上來,大正十四年(1925)的時候起,我開始信奉共產主義。”[6]95

在研究生院待了一年,尾崎對今后的人生還是覺得有些迷茫,也確實已經到了就職的年齡,于是在1926年5月通過考試進入了《東京朝日新聞》社會部供職。翌年秋天,他轉到了學藝部,后又自東京轉到了《大阪朝日新聞》社的支那部,意在接觸有關中國的報道。在大阪,他遇見了第一高等學校時比他高一年級的已是日共黨員的秋野猛夫,參加了部分《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翻譯。有一次秋野非正式地請他加入日本共產黨,但尾崎沒有應允。也就在這一年,他頂住了社會和家族內部的壓力,與曾是他兄嫂的廣瀨英子開始了婚姻生活。

這一時期,尾崎讀到了法蘭克福學派的德國社會學家維特福格爾(K.A.Wittfogel)的近著《正在覺醒的中國》,這部敘述和分析中國社會問題的著作再次激起了他對中國問題的強烈關注,自己的興趣點也逐漸轉到了革命運動風起云涌的鄰國——中國上來了。試圖從與中國的關聯中來把握日本的命運。這也是他轉入支那部的主要動因。

1928年11月底,他終于獲得了被報社派往上海擔任特派記者的機會。他后來在獄中撰寫的《申述書》中這樣寫道:

“我在這一年(1928年)的11月底,被朝日新聞派往我多年來所向往的中國擔任特派記者,我滿懷著激情踏上了前往上海的航程。支那問題對我而言,自我在臺灣成長以來就一直緊緊連接,無法切斷。尤其是1925年以來的所謂大革命時代,重大的事件接連發生,激起了我濃厚的興趣。從左翼的視角來把握支那問題,這一點深深地吸引了我。對我而言,不是對馬克思主義的研究激起了我對支那問題的興趣,而是相反,是支那問題的現實展開加深了我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關注。”[4]296

不管怎么說,在去上海之前,尾崎在理念上已經是一個共產主義的信奉者,雖然他從未加入過任何共產主義的政黨或組織,也沒有參加過革命的實踐活動。不過在其內心,對實際的革命運動已經萌發了強烈的關切。在隔海相望的鄰邦中國,革命的風云幾乎一直沒有停息,1926年7月,背后有蘇俄的推動以及共產黨參與的轟轟烈烈的北伐由南向北推進,當初的矛頭所指是代表舊勢力的舊軍閥和帝國主義列強,在此過程中國共兩黨的政治訴求發生了激烈沖突,爾后蔣介石等悍然發動清黨,強力剔除左翼力量,在南京建立新政府,不久武漢也與共產黨決裂,幾近絕路的共產黨揭竿而起,在江西等地建立武裝根據地的同時,依舊在上海等地開展各種形式的革命運動。中國成了一個風起云涌而又波詭云譎的政治大舞臺,而上海,則是各種思潮和力量互相交織、沖突、較量的大漩渦。之于在民族運動中尋求東亞新路的尾崎,這樣的中國和上海,正是“多年來所向往的”。而事實上,上海確實給他展現了一個實踐自己共產主義信念的政治舞臺。

二、與上海的左翼活動的關聯

1928年11月底,尾崎秀實帶著新婚的妻子,從神戶出發,經過了三日兩晚的航行,在第三天的下午,進入長江口,溯入了黃浦江。16年之后的1944年3月,他在獄中寫給妻女的信函中從宮崎滔天(1870-1922)的《三十三年之夢》一書中回想到了當年自己初次目睹中國山河時的感想:

“《三十三年之夢》真是一本令人愉快的書。文字雖不怎么漂亮,但很有趣。當年他們這些人,雖然有其輕舉妄動、狂狷不羈的一面,但充滿著夢想和熱情,這一點還是很感人的。滔天在書中寫道,他第一次溯入揚子江進入上海的時候,一種不知所由的感動突然涌上心頭,不覺感極而泣。我也完全是同樣的感覺,第一次進入上海時的感動,是我有生以來最大的感動之一。”[3]50

滔天初次抵達上海的時候是22歲。《三十三年之夢》中的原文是:

“我(自長崎)搭乘西經丸輪船前往上海。航行兩日,望見了吳淞的一角。水天相連,云陸相接,陸地仿佛浮在水上一般,這就是支那大陸!也就是我在夢寐中憧憬已久的第二故鄉。輪船愈向港口前行,大陸風光愈益鮮明,我的感慨也愈益深切。我站在船頭,瞻望低回,不知何故,竟然流下了眼淚。”[7]

這段引文也許有助于我們更具象地體會尾崎當時的心情和感覺。這大概是一種由悠久的歷史因緣所形成的文化共同體、在當時也是地緣政治共同體的內在力量催發出來的感動吧。

尾崎偕妻子來到人地生疏的上海后,先借住在昆山路義豐里210號(緊靠北四川路)一家名曰“丸屋”的經營舊衣服店家的二樓。一開始《朝日新聞》在上海的特派員僅尾崎一人而已。翌年9月,報社在上海設立支局,派來以前曾在上海任特派記者的太田宇之助擔任支局長,記者除尾崎之外另增設了一人。支局設在離北四川路不遠的赫司克而路(Haskell Road,今虹口區中州路)52號一幢半新舊的二層樓房子,底層辟作事務所,二樓便作為支局長的寓所。支局長太田考慮到尾崎通曉德文和英文,又善于社交,就讓他擔當與外國媒體及與各界交往方面的事務。1930年春,經《上海日日新聞》社船越壽雄的介紹,尾崎一家遷居到了施高塔路(Scott Road,今山陰路)210弄花園里的一幢公寓里(此公寓現尚留存),與后來魯迅在大陸新村的公寓隔街相望。

尾崎在上海的活動,除了新聞采訪等外,其中最主要的一個革命實踐活動就是積極參與上海的左翼文學運動。已經信奉共產主義并對中國的革命運動抱有極大關切的尾崎,到了上海后就主動尋找并積極靠近上海的左翼文化團體。他在獄中的《申述書》中說:

“從左翼的立場來看,上海也可說是一個帝國主義各種矛盾的巨大的集結點。而且在那兒還完全留存著1927年時的左翼運動高潮的余波。如左翼文藝團體的創造社就是其中一例。我處在這樣的一個上海,由于自己當時還年輕,懷抱著不成熟的熱情,就完全成了這樣一個環境中的俘虜,現在回想起來,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4]296

1942年3月5日,即尾崎被捕入獄的5個月之后,他在東京拘留所內回答檢察官的訊問時說:

“在我去了上海不久的昭和三年(1928)12月的時候,開始進出在北四川路附近的‘創造社’。創造社是郭沫若創建的左翼文化運動的機關,在中國被稱為左翼文藝的人士集聚在此。我在與創造社來往的時候,認識了葉沉,逐漸接近了他所屬的左翼團體。當時主要交往的左翼文藝人士有鄭伯奇、馮乃超、田漢、郁達夫、王獨清、成仿吾等人,也應邀出席過他們所發行的雜志《大眾文藝》所舉辦的座談會,此外,還以白川次郎或歐佐起的筆名為該雜志寫過幾篇文稿。”[8]

尾崎在向檢察官的供述中有意無意遺漏了另兩個重要人物,這就是陶晶孫(1897-1952)和夏衍。

與尾崎有深厚世交之誼的拓植秀臣(1905-),1927年前后在仙臺的東北帝國大學動物學科求學,期間結識了京都帝國大學醫學部畢業后在東北帝大精神科做腦科研究的陶晶孫的弟弟陶烈。拓植回憶說:“我不僅從他那里了解到了腦科研究的相關知識,還聽到了當時中國可怕的白色恐怖,兩人立即成了很好的朋友。恰好,尾崎那時在擔當東京朝日新聞的學藝欄,我就將他介紹給了尾崎。1927年時,為了賺點零花錢,陶烈通過尾崎在學藝欄和家庭欄上發表過幾篇短文。我完全沒想到,這樣的一個關系竟然給尾崎的人生帶來了如此重大的轉機。……具體記不清了,大概是在東京的時候,尾崎應該通過陶烈的介紹見過陶晶孫。在日本的時候,兩人的交往并不深。……不過,對于對中國革命已抱有關切的尾崎而言,陶氏兄弟已成了很重要的朋友。……尾崎1929年與陶晶孫在上海再次相逢,經晶孫的引薦,與許多中國的左翼作家和革命家結下了友誼。”[9]尾崎與陶晶孫在上海相逢是在1929年的1月。

陶晶孫1897年出生于無錫,1906年隨父親和姐姐前往日本東京,在日本接受教育,1923年畢業于九州帝國大學醫學部,大學期間與郭沫若等相識,參與創造社的文學活動,開始在《創造季刊》上發表作品。陶雖非創造社的主干,但與創造社同人的因緣卻不淺,后來曾撰寫有《記創造社》、《創造三年》諸文來記述創造社的早期歷程。在東京帝國大學醫學部擔任助教等后,于1929年初返回中國,在上海東南醫學院擔任教授,在此前后在《創造月刊》《洪水》等雜志上發表不少作品和譯作[10]。上海期間,尾崎和陶晶孫的關系已發展到十分親密的程度。陶是尾崎與在上海的左翼文壇建立關系的最重要的媒介之一。

在尾崎自己的文字中,并無夏衍名字的出現,但夏衍在60年之后所撰寫的回憶錄中,特別提到了三位外國人對“左聯”的幫助,其中的“一位是日本《朝日新聞》駐上海特派員尾崎秀實”。他說:

“我在1928年就認識了尾崎秀實,他是一個表面上看起來是紳士式的記者,但是,他在當時卻是上海的日本共產黨和日本進步人士的核心人物,他領導過‘同文書院’的進步學生組織,后來參加了第三國際遠東情報局,和史沫特萊有經常的聯系,并把一些國際上的革命動態告訴我們。特別使我不能忘記的是在1930年5月下旬,胡也頻、馮鏗參加了在上海舉行的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之后,‘左聯’決定向全體盟員作一次傳達報告,但在當時,要找一個能容納四五十人的會場是十分困難的。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尾崎,請他幫忙。當時,在虹口,日本人勢力很大,他們的機關連工部局也不敢碰。他很爽快地說:機會很好,這個月駐滬日本記者俱樂部輪到我主管,這個俱樂部除在星期六、日外,一般是空著的,只有一個中國侍者管理,你們決定了日期以后,我可以把這個侍者遣開,但時間不能超過下午六點,過時就可能有人到俱樂部來。就是這樣,我們在虹口乍浦路附近的駐滬日本記者俱樂部召開了一次超過五十人的全體盟員大會。尾崎秀實是一個非常精細、考慮問題十分周到的人,當他把俱樂部鑰匙交給我時,一再囑咐,不要大聲講話,散會后收拾干凈,不要留下痕跡。”[11]

據魯迅日記和相關注釋,夏衍所述的會議日期應該是6月29日,為左聯的第二次代表大會,魯迅亦是與會者[12]824-825。

尾崎參加上海左翼文藝活動的主要實績之一是他在當時由陶晶孫主編的《大眾文藝》第二卷第四期(1930年5月刊行)上分別用歐佐起和白川次郎的筆名發表的《英國為何落后了》和《日本左翼文壇之一瞥》。前者主要是對英國社會主義運動的介紹;后者則是對1927年末迄今的日本左翼文壇的概況進行全景式描述的重要文章。之所以用筆名發表,是為了避免引起《朝日新聞》報社和日本領事館的注意。“歐佐起”并無特別的意思,只是其日文發音與日文的“尾崎”相同,“白川次郎”的“白川”,源于尾崎的老家岐阜縣白川村,而“次郎”是因為尾崎在家中為次子,故有此名。

另一個實績是他協同日本新聞聯合社上海記者山上正義(1896-1938)共同選編和翻譯了包括魯迅《阿Q正傳》在內的左聯作家作品選集《支那小說集阿Q正傳》和《蜂起》。

山上正義早年在日本時就曾因參加左翼活動而遭到逮捕。1925年來到上海,在當地的日文報紙《上海日報》擔任記者,后來轉入新聞聯合社,為報道南方的革命形勢,他于1926年10月前往當時大革命的策源地廣州,在那里認識了任教于中山大學的郁達夫、成仿吾等。1927年2月,山上去中山大學大鐘樓內狹小的文學部主任室,訪問了半個多月前自廈門大學遷居至此的魯迅[12]643,由此與魯迅展開了半年多比較密切的交往。1928年3月山上回到了日本,并在翌年4月再度來到了上海,在這里山上不僅與魯迅以及當年的創造社同人重新接上了關系,而且認識了尾崎,并與尾崎一起積極參與了以左聯為主體的上海左翼文化活動[13]。

山上翻譯《阿Q正傳》,起始于在廣州的1927年,并從魯迅那里直接獲得了許可。據山上的記述,其時魯迅已知曉《阿Q正傳》已有幾種外國語譯本,但尚未寓目,因此對于山上的譯本,魯迅抱有很大的期待,希望能成為一種定本[14]。1931年初,他將譯稿寄給魯迅,希望得到魯迅的校訂。魯迅的日記中有如此記載:“得山上正義信并《阿Q正傳》日本文譯稿一本(1931年2月27日)。”“午后校山上正義所譯《阿Q正傳》訖,即以還之,并附一箋(1931年3月3日)。”[12]870-871后經魯迅研究家丸山昇的尋訪,終于獲得魯迅該信函的原件,據此可知,魯迅對譯稿作了85處的訂正[13]116-117。山上的這一譯本,以《支那小說集阿Q正傳》的書名,于1931年10月由東京的四六書院作為“國際無產階級叢書”的一種出版,雖然此前已有幾種《阿Q正傳》的日譯本問世①山上的譯本不是《阿Q正傳》最早的日文譯本,1928年,已有井上紅梅將此譯出后連載于《上海日日新聞》上,后改名為《支那革命畸人傳》發表在日本的《奇談》雜志1928年第11期,但井上的譯本一般被認為不夠嚴謹。1931年在大連出版的日文期刊《滿蒙》上連載發表了長江陽的此作品日文譯本,同年9月日本白楊社出版了松浦珪三翻譯的《阿Q正傳》(詳見王家平《魯迅域外百年傳播史》,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但由魯迅親手校訂的山上譯本應該是最可靠的一種日譯本。事實上,收錄在這一集子中的不僅只是《阿Q正傳》,就在1931年的2月,發生了柔石等左聯五烈士遭到國民黨上海警備司令部殘酷槍殺的事件,作為對這一殘暴行徑的抗議和對左翼文化運動的聲援,還收錄了胡也頻的《黑骨頭》、柔石的《偉大的印象》、馮鏗的《女同志馬英的日記》以及左翼作家戴平方的《村莊的黎明》四篇作品的日譯本,此書的譯者署名為林守仁(山上正義)、沈端先(夏衍)、田澤清、白川次郎(尾崎秀實)共譯,譯者代表林守仁。署名白川的尾崎除了翻譯作品之外,還撰寫了序文《中國左翼文藝戰線的現狀》以及《胡也頻小傳》和《柔石小傳》兩文。在《中國左翼文藝戰線的現狀》中,尾崎一開始就滿含悲憤地寫道:

“隨著中國蘇維埃政權的擴展,南京的蔣介石政府的彈壓政策,自1930年春以來,就顯得越加的兇暴。中國無產階級文藝運動不斷遭受的迫害,是中國四千年的封建專制歷史中未曾見到過的。焚書坑儒并不是秦始皇時代的陳年故事,而是在當今的中國每天發生著的事實。”[15]269

隨后尾崎具體介紹了各類左翼文藝團體的活動和他們刊行的各種文藝雜志,以及南京政府如何組織各種御用團體打出民族主義文學的旗號,在《先鋒》、《流露》、《橄欖》等御用雜志上對左翼文藝進行討伐的行為,“但是,在這些跳梁的反動風暴中,1930年3月,作為左翼的作家團體而組織起來的左翼作家聯盟,無情地剔除了那些動搖分子,作為一個堅定的斗爭的革命團體,在各種苦難中執行著革命的任務。”[15]269

在這篇序文中,又大篇引錄了中國左翼作家聯盟為抗議國民黨政府屠殺柔石等左聯作家而發表的宣言,幾乎占據了序言的三分之二篇幅。據筆者的文獻調查,作為正式宣言,左聯在五烈士犧牲之后曾在1931年4月25日出版的機關刊物《前哨》第一期上發表了《中國左翼作家聯盟為國民黨屠殺大批革命作家宣言》和《為國民黨屠殺同志致各國革命文學和文化團體及一切為人類進步而工作的著作家思想家書》。但筆者仔細閱讀比較了尾崎的譯文和上述兩份文獻的中文原文[16],發現內容并不完全吻合,倒也不是翻譯得不準確,事實上,尾崎譯文的內容更為詳盡豐富,篇幅也更長,估計是綜合了該期雜志上的諸篇文章融合而成的。尾崎的序言中還全文引錄了殷夫1930年發表在《拓荒者》上的一首詩《讓死的死去吧》,使整篇序文充滿了戰斗的激情。他在序言中寫到:“(時代)要求我們將中國左翼作家的作品介紹出來,在中國當前這樣的形勢下,我們覺得首先應該對在人類文化戰線的第一線上倒下來的作家表示我們的敬意。從這樣的見地出發,我們首先選擇了胡也頻的《黑骨頭》和柔石的《一個偉大的印象》。”[15]272這時候的尾崎,完全將自己置身于與中國同志并肩斗爭的日本左翼陣營中了,他自己也儼然成了一個無產階級的革命斗士。

尾崎在上海期間,與魯迅也彼此往來。魯迅1931年10月19日的日記中有“尾崎君贈林譯《阿Q正傳》一本”[12]898的記錄,而此書正是尾崎共同參與翻譯并有一篇長序的“國際無產階級叢書”的一種。短期內與魯迅交往最為密切、翻譯出版了魯迅《中國小說史略》的增田涉曾有這樣的回憶:

“我到上海的時候,雖然山上君已經離開,但《朝日》的尾崎秀實卻在那里。因為他還沒有作為‘中國評論家’而出名,我沒有聽見過尾崎的名字。只是常聽魯迅說起,有個德語很不錯的,叫做尾崎的新聞記者,他知識廣博,為人也踏實肯干。因此我特別記住了尾崎的名字。”[17]

與《阿Q正傳》同樣作為“國際無產階級叢書”的一種出版的還有署名歐佐起(即尾崎秀實)、陶晶孫共譯的葉沈的《蜂起》,書內收錄的作品除與書名同名的作品之外,還有馮乃超的《阿珍》、鄭伯奇的《軌道》、陶晶孫的《堪太與熊治》、田漢的《火的跳舞》,都是戲劇作品。書中有一篇陶晶孫撰寫的序言,文中說道“畏友白川次郎(即尾崎秀實)對于譯文以及與書肆的聯絡方面給予了異常的幫助”。

尾崎雖然具有較深的文學造詣,但他本身并不是一個作家,甚至也不是一個文學評論家,他之所以介入中國的左翼文學運動,參加他們的座談會,斡旋落實大會的會場,寫文章分別向中日兩國的人士介紹各自的左翼文學運動,甚至積極參與作品的翻譯和出版,實際上都是在實踐著自己所信奉的共產主義,他是將所有的這些文學運動看作為一種信仰的實踐活動,也正是在這些實際的革命文學運動中,他完成了一個共產主義的信奉者向共產主義實踐者的嬗變。

三、與佐爾格諜報組織

尾崎在上海完成了一個主義的信奉者向實踐者嬗變的一個更重要的體現,是參加了第三共產國際在遠東地區的情報活動并成為了該情報體系的重要成員。完成這樣一個嬗變的第一個媒介是史沫特萊(Agnes Smedley 1892-1950),第二是佐爾格(Richard Sorge 1894-1944),后者最終將尾崎導入了階下囚和殉難者的壯烈結局。

出生于美國的史沫特萊[18]于1928年12月下旬,拿著美國和德國的護照及德國《法蘭克福日報》的特派記者證,坐火車經蘇聯進入了中國,先在東北待了一段時期。1929年5月,她來到了上海,開始時居住在法租界呂班路85號的一所房子里,結識了《密勒氏評論報》的記者等幾位美國新聞界人士,并與具有左翼傾向的德國人交往。她最初交往的中國人,多為受過西方教育、具有自由主義傾向的知識人。如胡適、徐志摩等。但她不久發現在他們身上難以捕捉到中國下層的生活實狀,她開始將目光轉向左翼方面,與為促進民權保障運動的宋慶齡成了朋友,并在宋的寓所里認識了后來與佐爾格、尾崎秀實成為同一陣營的陳翰笙(1897-2004)[19]。陳早年曾在芝加哥大學和柏林大學分別獲得碩士和博士學位,后經李大釗等介紹為第三國際工作,此時在上海建立社會科學研究所并任所長,著力于中國農村經濟的研究,不久成為佐爾格情報體系的重要一員,活躍在上海和東京等地。與尾崎一樣,史沫特萊也努力接近上海的左翼文藝人士,與馮乃超、陶晶孫等的藝術劇社來往密切,數次前往四川路上的上海演藝館(后改為永安電影院,現已不存)觀賞他們根據德國小說家雷馬克的《西線無戰事》改編的同名戲劇,1930年3月間的一次演出中,因史沫特萊使用鎂光燈攝影,其發出的巨大聲響和煙霧使得觀眾誤以為發生了爆炸而引起了騷亂,也遭到了當局的干涉。這一時期,史沫特萊與魯迅也有較為頻繁的往來,據魯迅日記,1929年12月25日初次接到她的來信,27日日記有“史沫特列女士……來……史女士為《弗蘭孚德報》通信員,索去照相四枚。”[12]792此后可見彼此的書信往來及應酬交往。

從時間上來說,尾崎先抵達上海,史沫特萊大約晚到半年。尾崎在上海支局內主要擔當外聯業務,需要與各國的新聞界同行交往切磋,憑借他的德語和英語能力,他結識了不少歐美媒體的記者,同時他也有意地與具有左翼傾向的人士靠近,希望借此為中國革命和世界革命做些事情。在這樣的背景和動機下,他認識了史沫特萊,并迅速建立起了密切的關系。關于尾崎與她的初次相見,尾崎自己曾有這樣兩段稍有不同的回憶:

“在上海的時候,曾有一個人給我介紹說,‘有一個非常不同尋常的報社女記者,我來給你介紹吧。她的一張臉長得有點突兀夸張,你要是聽到她是一個女記者就對她產生興趣的話你可要失望的喲。’這個人就是史沫特萊。當我們在上海的位于外灘和南京路街角的匯中飯店(Palace Hotel,今和平飯店南樓)的大堂內等候時,飛快地走出來一個穿著紅色休閑服的女士。才剛剛坐下,本想說些初次見面的客套辭,可她全然不顧這些,精神十足地跟我說起了話,不時地從雪茄煙盒里拿出香煙抽了起來,還不時地遞給我們。……那時我仔細打量了她的相貌。確實她的那張臉與美麗相差甚遠。但在以后我與她的數度相見中,我甚至覺得她是長得漂亮的。她的笑容非常的純真。”[20]381

上述的回憶寫于1933年。

另一段回憶是1941年10月26日在東京目黑警察署第二次訊問時的回答:

“大概在昭和四年(1929)底或是昭和五年的年初吧,我上次已經說了,記不清是陳翰笙,還是當時在蘇州河邊開著一家左翼書店(名為“時代精神”)[18]179的女店主魏德邁爾女士(據說與國際紅色救援會也有些關系)介紹的,總之是他們兩個中的一個,給我介紹了當時的《法蘭克福日報》的上海特派記者、現在跟隨著中共的干部毛澤東和朱德等一起行動的史沫特萊女士,第一次見面在上海南京路街角的匯中飯店的大堂,此后也繼續交往,與她之間的關系,我此前也有說及,我曾將通過各種途徑收集到的有關國民政府的情報,以及我所知道的有關日本的情報傳達給了她。”[6]254

陳翰笙在自己的回憶錄中沒有說及自己曾將史沫特萊介紹給尾崎①陳翰笙在《四個時代的我》中只是簡單提到“尾崎原為《朝日新聞》記者,認識史沫特萊和佐爾格,后來為佐爾格情報小組成員”,第60~61頁。,很有可能是書店女店主魏德邁爾介紹的。對于初次見面時的談話內容,尾崎回憶說:

“具體已經記不清了,記得當時她問我,在支那的農業問題上日本人有些怎樣的研究,我的回答有些含糊其辭,不大有自信,這時她就會立即插進話來,弄得我很尷尬。我以前跟初次見面的人,尤其是女性,從未碰到過這樣的情況,這不免屢屢使我大為驚愕。”[20]381

尾崎非常欽佩她特立獨行的性格,觀察問題的敏銳性,對包括中國人民在內的被壓迫民族和被壓迫人民的赤誠的愛,對邪惡勢力的強烈的憎恨和不屈的抗爭,史沫特萊也很看重這位日本同行的堅定的革命信念和對中國問題的獨到見解。尾崎回憶說:

“出于同行的情誼,我就與她親密地來往了。她身上的特性,與我原先所知曉的女性太過于不同,使我感到非常的驚異。她寫的有關支那的經濟、或者有關國民政府財政問題的論文,有關鴉片公賣問題和國民黨白色恐怖問題的文稿,在她的那份報紙上放射著光彩。她最令人感動的,是對于素材收集的執著和文筆的犀利。”[21]333

1929年史沫特萊的自傳體小說《大地的女兒》的德文版和英文版出版(兩種版本內容有較大的不同)后,在世界上激起了廣泛的反響,被翻譯成包括中文在內的十二種文字出版。史沫特萊非常信任尾崎,她拒絕了其他日本人提出的翻譯要求,希望由尾崎來譯成日文,尾崎也深為這部著作所感動,同時為這樣優秀的作品尚無日文版而感到自責,于是他以英文版為底本,參照德文版,同時請深諳英文的朋友一起幫忙,將這部書譯成了日文,1934年8月由當時在日本卓有影響的改造社出版,譯者的署名是白川次郎。在正文前類似于譯者序的《艾格尼絲·史沫特萊女士的臉神》一文中,尾崎對此書做出了這樣的評價:

“首先的一點是,這部書不用任何假借的手法,如此赤裸大膽地將人性的內蘊和社會的罪惡揭露了出來,這在其他書中可說是沒有的。容不得絲毫虛假的那種直率和露骨,有時候會令讀者感到不快。此外,有時候那把揮舞的手術刀落下的地方也未必準確,也會有偏頗和偏離的地方。還有,其表現出來的世界觀,就小說本身的描述而言,尚未脫離那種自然的成長性,這是有些缺憾的。但是,整部作品是如此的充滿激情,描寫是如此的精細,有時甚至是以仿佛不知羞恥的方式來做出如此徹底的敘述,恐怕是別的作品所沒有的吧。作品的形式雖是自傳體小說,但由她來展開的敘述,已經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了。在書中,她時常使用攻擊性的、明晰的、有時顯得有些紊亂但總是滿含著熱情將動蕩的時代的各種問題表露了出來。并進而從女性的立場出發,對性和婚姻提出了近乎峻烈的詛咒式的批判,這一定使得那些潛意識中具有男性優越感的男人們感到驚恐和窘迫。我在這部小說中同時聽到了美洲曠野上的呼叫和近代資本主義的怒號,也看到了其中有如像雜草那樣被吹歪卻又頑強地佇立在那里的女性的身姿。”[21]383-384

順便說及,這一譯本在戰后的1951年又被角川書店出版了上下兩冊的文庫本,1979年被學習研究社出版以《世界文學全集》第四種出版。

在《大地的女兒》出版之前的1933年11月,史沫特萊向尾崎贈送了自己的近著《中國的命運》。這是她在中國的幾年中所見所聞所感的集結,包含了史沫特萊對中國問題的認真思考。尾崎閱讀了此書后,立即在《社會及國家》雜志當年的12月號上撰文介紹了這部著作,然后選擇了其中的一部分翻譯了出來,分九次連載在1934年的《社會與國家》上。

可以說,尾崎是史沫特萊所交往的日本人中關系最為密切的一位。使得兩人之間的關系進入一個新階段的,是史沫特萊將尾崎介紹給了佐爾格。美國聯邦調查局自1946年開始懷疑史沫特萊是蘇聯間諜網的成員并對此進行了秘密調查,1948年至1949年的美國輿論不斷指責她為共產黨的情報系統服務,但始終未能公布非常確鑿的證據。史沫特萊究竟有否正式加入過共產國際或是蘇聯的情報系統,至今似乎仍是個有待解開的謎,但她相當程度參與了相關的活動應該是事實。

出生于阿塞拜疆、父親是德國人的佐爾格①有關佐爾格的生平,可參閱(東德)尤里烏斯·馬德爾的《佐爾格的一生》(鐘松青等譯,北京群眾出版社1986年)和尾崎秀樹的《ゾルゲ事件——尾崎秀実の理想と挫折》等。擔負著第三國際和蘇軍情報局的使命,以多種德國媒體記者的身份于1930年1月10日坐船抵達了各種勢力犬牙交錯的上海,化名“約翰”。

佐爾格已經知曉史沫特萊的政治傾向,并從《法蘭克福日報》的編輯部那里獲悉了她在上海的地址,抵達上海后他就去尋訪她,并試圖通過她結識各國左傾人士,從而展開相關的情報工作。佐爾格本人在日本被捕后向警方供述說:

“我在上海最早結識的友人是尾崎。然后通過他認識了其他的日本人。現在有些記不清了,我好像是通過史沫特萊的介紹初次見到尾崎的。在此之前,我確實對史沫特萊再三拜托過,請她給我介紹些適當的日本人。”[8]284

不過,尾崎在被捕后對警方的供述有些不同,他說先是美國共產黨日本支部的鬼頭銀一向他表示,佐爾格(當時用的名字是約翰)想要見他,尾崎覺得鬼頭的話有些不可靠,就請史沫特萊去了解一下佐爾格的身份,然后認識了佐爾格。兩者何者是事實,現在已難以斷明。

應該說,尾崎是出于對于史沫特萊的信任才有了與佐爾格的交往,不過,他很快就被佐爾格的人格魅力和淵博的知識所吸引了。對于上海時期尾崎與佐爾格的組織關系,目前尚未十分明了,事實上,在1936年之前,尾崎都不清楚佐爾格的真名和真正的國籍,從其長相他推斷佐爾格也許是北歐人或是斯拉夫國家的人。佐爾格也未必明晰地向尾崎說清楚自己隸屬的組織。但憑借尾崎的記者閱歷和敏銳的感知力,他應該清楚佐爾格受命于哪一方面的指示,從自己的共產主義信仰出發,他對佐爾格方面的要求做出了積極的響應。據逮捕后的尾崎向警方交代,開始時該情報組織主要希望他提供以國民政府為中心的中國政情分析,而這也是莫斯科給予佐爾格的主要任務。這些任務是:逐漸強化的南京政府的社會與政治分析;南京政府的軍事力量研究;中國各派閥的社會與政治分析及其軍事力量問題;南京政府的內政以及社會政策研究;南京政府對各國、特別是日本和蘇聯的外交政策;美國、英國、日本對南京政府和各派閥的政策研究;在中國的各國軍事力量研究;治外法權以及租界問題研究;中國工農業的發展與工人農民的狀況研究[22]。由此可知,佐爾格的情報活動,主要并不是某種特定情報的獲知,事實上更像是對當時中國內外政策和社會政治現狀的綜合研究,因此才需要像佐爾格這樣具有豐富學養和閱歷的人來擔當。

根據佐爾格的要求,尾崎還向他介紹了他在上海結識的具有強烈左翼傾向的日本人川合貞吉(1901-)②中文本《佐爾格的一生》中將川合貞吉誤譯為“川合定吉”,將尾崎秀實誤譯為“尾崎穗吉”,應更正。。川合于1930年8月抵達上海,與中共地下黨接上了聯系,參加了若干左翼活動。川合與尾崎和佐爾格的認識,緣于1931年爆發的“九一八”事變。尾崎方面的回憶是這樣的:

“突然間滿洲事變爆發了,這讓人感到這是日本走向對蘇戰爭的決定性的階段,我記得人們的注意都集中到了日本的對滿政策上。滿洲事變發生后,在上海對其具體的情形并不清楚,于是佐爾格就對我說,需要安排適當的人選派往滿洲,在那里進行實況調查。我與楊柳青(臺灣出生的中共黨員,其時已與川合認識,后遭到逮捕,死于臺灣獄中——引譯者注)進行了商量,在上海的共產主義者中選出了年齡也比較合適、能吃苦耐勞的川合。在史沫特萊的萬國儲蓄會的公寓中將他介紹給了佐爾格,經過了周詳的商議后,派川合到滿洲去了兩次,并向佐爾格作了報告。”[23]

川合到了東北后,花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利用他的關系網,探清了事變的整個過程、關東軍在那里的兵力和今后的動向,然后返回上海向佐爾格等作了詳細匯報。活動的地點,有時會在極司非而公園。川合本人,自這一年10月認識以來,就與尾崎結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誼。此后,他也曾因佐爾格事件而在日本被捕入獄,他與尾崎的訣別,是在1943年7月的獄中。他對尾崎有著很高的評價:

“他吸引我的,是那種與教條主義式的馬克思主義者不同的現實主義精神。……他不是一個冷徹的共產主義者,而是一個充滿溫情的人道主義者。同時他也是一個現實主義者,一個浪漫主義者。現實主義者和浪漫主義者初看起來是矛盾的,但是在尾崎身上并不矛盾。他在努力將這種浪漫變成現實。……他常笑著對我說‘我們是堂吉訶德’。……他對世界形勢分析的正確,他的人道主義,他的浪漫主義,還有他的現實主義,處處都吸引了我。但他最吸引我的,是他對同志的誠實和他豐富的人情味。他愛美酒,他愛珍味佳肴,他有人的愛憎,他愛女人。他的這種人的真情使我傾倒不已。我想起尾崎的時候,就想起了坊間流傳的孫中山的人情味。大膽豪放,樂觀通達,充滿理想,同時也非常現實主義、無欲無求,在這些方面,我覺得尾崎和孫中山十分相像。”[24]

1932年1月末,日本方面挑起了所謂第一次上海事變,2月《朝日新聞》總部要求尾崎回日本向各界口頭介紹上海戰場的實況。不得已,他攜帶了妻子和在上海出生的女兒揚子(為紀念家人與中國的因緣,他為自己的女兒命名為源于揚子江的“揚子”)坐船離開了生活了三年多的上海,回到了日本。

四、結語

在上海的三年多的生活體驗或革命實踐,對尾崎的一生而言,無疑是極為重大的轉折點。他從一個有些朦朧的共產主義的信奉者轉變為一個比較堅定的共產主義的實踐者。不僅如此,這三年多在上海的體驗和考察,奠定了他觀察和研究中國的基本視點,日后他在獄中回顧說:

“與在上海的時期相關聯,在我后來的思想立場上產生了這樣幾個特征。第一,支那正處于半封建的地位,因此對于民族解放乃至民族問題一般都持有強烈的關切;第二,我對在支那處于統治地位的英國從各個角度進行了現實的觀察,認識到這才是支那、不僅是支那還是全世界被壓迫民族最大的公敵。”[4]296

致力于近代東亞思想史研究的野村浩一教授則這樣評價上海生活的意義:

“在設定這樣的問題時,作為決定性的原初體驗而登場的,無疑是三年多的上海生活。……在這一時期,他幾乎投入了全部的身心來參與到‘支那的民族運動’中去。在為林守仁即山上正義所譯的《國際無產階級叢書·阿Q正傳》所撰寫的序文《中國左翼文藝戰線的現狀》中,可以說噴發出了他郁積在心頭的憤懣和悲情。從人生的經歷、人生的發展方向這一角度來看,在上海的人生體驗,對尾崎而言,只能說是命運性的邂逅了。在這里,人生中的偶然和必然微妙地交錯疊合在了一起。但是,我覺得,就尾崎而言,他從上海體驗中所獲得的基于感性的認識,不僅在此之后也一貫地持續了下去,而且還將其設定為他預測中國動向的時候以及在思考日本今后的命運時候的一個基本出發點。他的上海體驗,當然是他所固有的。而且,動員了理性和感性的、尾崎在上海建立起來的中國認識,也更加是他所固有的了。不過,他通過了這樣的認識,確實是窺見到了‘現代支那的真面目’,或者再進一步而言,還窺見到了二十世紀亞洲本身的秘密吧。”[25]

回到日本不久,尾崎便漸漸展露出了他在中國研究方面敏銳的觀察力和犀利的分析力,曾出版了《處于暴風雨中的支那——轉換期支那的外交、政治、經濟》(1937年),《從國際關系中看到的支那》(1937年),《現代支那批判》(1938年),《現代支那論》(1939年),《最近日支關系史》(1940年),《支那社會經濟論》(1940年)等6本專著和無數的論文(有關尾崎的中國研究,筆者擬另外撰文論述)。因其在中國研究方面的成就,他被推薦擔任了第一次近衛文麿內閣的參議,后又被聘為滿鐵調查部在東京的特約研究員①這里的“參議”和“特約研究員”日文原文均為“囑託”,筆者根據其實際的地位和意義做如此翻譯。,成了當時日本卓有影響的中國問題評論家。后因佐爾格被派往日本而再次與其發生關系。1941年10月因佐爾格案發遭到逮捕,1944年11月7日被處以絞刑。

[1]http://baike.baidu.com/view/124143.htm.

[2]陶柏康.一位熱愛中國人民的日本朋友尾崎秀實[J].上海黨史與黨建,1994(1);徐世強.尾崎秀實:一位熱愛中國人民的日本朋友[J].福建黨史月刊,2008(8).

[3]尾崎秀實.愛情は降る星のごとく(下卷)[M].東京:青木書店,1998.

[4]尾崎秀實.上申書(一)[M]//尾崎秀実著作集(第四卷).東京:勁草書房,1978.

[5]松本慎一.尾崎秀実について[M]//尾崎秀實.愛情は降る星のごとく(下卷).東京:青木書店,1998:253.

[6]現代史資料·ゾルゲ事件[M].東京:みすず書房,1962.

[7]宮崎滔天.三十三年の夢[M].東京:平凡社,1967:40-41.

[8]現代史資料2·ゾルゲ事件(二)[M].東京:みすず書房,1962.

[9]拓植秀臣.革命家としての尾崎秀実のある軌跡[M]//尾崎秀樹.回想の尾崎秀実.106-107.

[10]陶坊資.陶晶孫年譜[C]//張小紅.陶晶孫百歲誕辰紀念集.上海百家出版社,1998.

[11]夏衍.懶尋舊夢錄(增補本)[M].北京:三聯書店,2000:102-103.

[12]魯迅全集(第14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13]丸山昇.ある中國特派員——山上正義と魯迅[M].東京:中央公論社,1976.

[14]山上正義.大魯迅全集(第一卷介紹文)[N].中外商業新報,1937-03-01.

[15]尾崎秀實.中國左翼文蕓戦線の現狀を語る[M]//尾崎秀実著作集(第三卷).東京:勁草書房,1978.

[16]馬春良,等編.三十年代左翼文藝資料選編[C].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

[17]增田涉.魯迅的印象[M]//魯迅博物館,等編.魯迅回憶錄(下冊).鐘敬文,譯.北京出版社:1380.

[18]珍妮絲·麥金農,等.史沫特萊——一個美國激進分子的生平和時代[M].汪杉,等譯.北京:中華書局,1991.

[19]陳翰笙.四個時代的我[M].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1988:52.

[20]尾崎秀実(署名白川次郎).アグネススメドレー女史の顔[M]//尾崎秀実著作集(第三卷).東京:勁草書房,1978.

[21]尾崎秀実.Chinese Destinies——アグネス·スメドレー女史の新著[M]//尾崎秀実著作集(第三卷).東京:勁草書房,1978.

[22]佐爾格.獄中手記[M]//現代史資料2·ゾルゲ事件(二).東京:みすず書房,1962:206.

[23]第四回予審訊問調書[M]//現代史資料2·ゾルゲ事件(二).東京:みすず書房,1962:129.

[24]川合貞吉.尾崎秀実を想う[J].尾崎秀実全集月報1,1977(3):3.

[25]野村浩一.近代日本の中國認識——アジアへの航跡[M].東京:研文出版,1981:187-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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