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憲臣
(西南大學 文學院,重慶 400715)
宋代是金石學研究的第一個繁盛時期,《集古錄》《金石錄》《隸釋》等金石學著作的問世,正是這一階段研究成果的集中體現,標志著金石考據學的興起。《隸釋》作為對當時所存碑刻文獻進行初步整理的首部專著,既辯證地吸收了已有的研究成果,又大膽地開創了新的研究方式,在碑刻研究領域具有承上啟下的重要意義。《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對此書給予了高度評價,認為“自有碑刻以來,推是書最為精博”①。
《隸釋》二十七卷,成書于南宋孝宗乾道二年(1166)②,其后淳熙三年(1176)又曾修訂重刻。作者洪適(1117—1184)“耽嗜隸古”,窮數十年之功,薈萃漢魏晉碑碣、石刻、金器銘文、磚瓦文、畫像石等300余種,從不同的角度對其進行考辨和研究。然是書宋刊本久佚,元代當有刻本亦不傳。現存最早的刻本是明代萬歷十六年(1588)王云鷺刻本,該本或依元人手抄本刊成③,《四部叢刊》據此刻本影印,《四庫全書》據此刻本抄錄。清代乾隆四十三年(1778),汪日秀以傳是樓抄本為底本,并參考數種相關金石學文獻詳加校勘、厘定,與洪適的另一部石刻著作《隸續》合為一書刊印④;后洪氏晦木齋又將黃丕烈《汪本〈隸釋〉刊誤》附于書后,重新刻版印行,成為現今的通行本,1983年中華書局曾影印此本。《隸釋》的抄本眾多,現存較佳者大概有明清兩代抄本10種左右⑤。
《隸釋》共收錄漢魏隸碑183種⑥:前十八卷收錄東漢碑刻176種,上起光武帝建武年間⑦,下至獻帝建安年間;第十九卷收錄曹魏早期碑刻6種,并附西晉碑刻1種(《張平子碑》)。后八卷則分別附錄《水經注》相關碑刻記載,歐陽修《集古錄》、歐陽棐《集古錄目》、趙明誠《金石錄》、無名氏《天下碑目》中的漢魏碑刻部分,以便互相參證。
從體例上看,《隸釋》先釋讀并楷書迻錄碑文,錄文較為精審,做到“字體纖悉依碑”⑧,對異體字亦保留原狀;文中夾注疑難字,文末復以雙行小字說明碑別字;碑后附跋尾,內容包括碑刻形制、立碑及出土時地、對所涉及人物和相關史實的考證等。這種體例既吸收了《集古錄》《金石錄》跋尾式著錄研究的優點,又彌補了二者不錄原文的缺陷,堪稱完善,為后世石刻著錄提供了示范性先例,明清金石學著作多有沿仿。
《隸釋》的文字價值和創新體例使其成為今天研究漢字流變、石刻碑拓、漢魏歷史的重要文獻和珍貴資料。自問世以來,一直被金石家奉為圭臬。然而截至目前,針對《隸釋》所展開的研究卻并不到位,相關成果較為零散,尤其是整體性探討的文章、專著幾乎是一片空白,這與《隸釋》在金石學史上的地位并不相稱。究其原因:一是所錄文字皆依碑刻撰寫,一字數體,偏旁點畫,同碑互異,“奇古譎怪”。二是兩宋之際,漢魏碑刻由于連年戰事及自然原因損毀嚴重,《隸釋》所錄碑刻近半原碑乃至拓本今已不存,罕有他本可資互勘。三是《隸釋》宋本已佚,現存的刻本和抄本已失原書之舊,明萬歷本脫誤較多,清汪本年代去之益遠,雖經黃丕烈訂正,仍難說全部恢復了原貌;抄本則良莠不齊,各有缺漏。四是《隸釋》所錄碑文內容繁雜,語言典雅凝重,文句古奧難讀。以上原因都為《隸釋》的全面研究和校勘整理工作增加了不少難度。因此,我們在從事這項工作的時候更有必要采取科學審慎的態度,既要善于整合宋代以后金石家的相關研究成果及新近出土碑刻材料,對錄文進行細致的勘對,又要注重從多學科角度出發,進一步發掘《隸釋》的潛在價值。具體而言,《隸釋》的整理工作要注意處理好幾對關系。
《隸釋》目錄于每碑名下皆注明立碑年份,《水經注》《集古錄》《金石錄》是否著錄及所錄別名,并于后八卷詳載這三種文獻的相關記錄或跋文。《隸釋》與之偶有相互抵牾的情況,而洪氏對此往往有所評斷。如《仙人唐公房碑》,歐陽修作《公昉碑》,洪氏碑后跋語曰:“蓋隸法,房字其戶在側,故人多不曉,或作‘防’,或作‘昉’,皆誤也”。間接指出了歐氏謬誤,甚為精到。
然洪氏所作評語亦間有錯誤,需要我們留心。《都鄉正衛彈碑》,趙明誠作《漢都鄉正街彈碑》,“衛”、“街”二字形近。洪氏碑后跋語曰:“趙氏誤認‘衛’為‘街’,遂云‘莫曉其為何碑’。”實際上,“街彈”為漢代里官治事的處所名⑨。清顧藹吉指出:“蓋設都鄉正街彈之室,立此碑以為民約。”⑩其說甚當。趙氏雖然對“街”字釋讀正確,卻沒弄明白“街彈”的含義;洪氏則以“衛彈”為人名,失之遠矣。
歷代金石學家的研究雖然各具特色和風格,但也存在相互影響、相互傳承的關系。《隸釋》對后世金石學研究意義深遠,無論在體例、錄文還是研究思路方面,我們都能在歷代金石學著作中找到受其影響或啟發的痕跡。如南宋婁機《漢隸字源》錄碑次序與《隸釋》《隸續》保持一致;明都穆《金薤琳瑯》所收錄的漢碑近30通,全部迻錄原文,其剝缺不完者,則取《隸釋》補之,而不盡據石本;清翁方綱《兩漢金石記》專門附有對《隸釋》《隸續》目次的考訂;《金石萃編》《八瓊室金石補正》《漢碑錄文》等在碑文釋讀和考證方面對洪氏之說多有參考引用,個別碑刻和拓本皆不存者亦往往依照《隸釋》錄文。
清代對《隸釋》的校勘工作則是在大量吸收當時已有相關成果的基礎上開展的。汪本《隸釋》所參考的文獻包括《隸韻》《漢隸字源》《石墨鐫華》《金薤琳瑯》等,黃丕烈《汪本〈隸釋〉刊誤》以《漢隸字源》作為證明材料。因此,可以說《隸釋》與后世金石學研究著作之間的關聯非常密切。尤其對于原碑久亡而拓本亦罕見的情況,匯集各家之說并相互參證,擇其善者而從之,對我們正確釋讀碑文及構擬碑刻原貌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以《成陽靈臺碑》為例,該碑久已亡佚,僅存據舊拓的摹錄本。其中“厥后堯來祖統,慶都告以河龍”、“招祥塞疚,為漢來祚”等幾處,文意頗為難解。王念孫《讀書雜志·漢隸拾遺》:“‘求’字篆文作‘’,隸作‘’,又變而為‘’,與‘來’字相似而不同。……《隸釋》所載《成陽靈臺碑》云‘厥后堯來祖統,慶都告以河龍’;碑陰云‘來索忠良’。揆其文義,皆本是‘求’字,而洪氏不言與‘求’同,則直以為‘來’字矣。”據此可以推斷,《隸釋》及摹錄本作“來”,皆誤。
據考察,目前散存于全國各地、經過專家鑒定確認的東漢碑刻有230余種,而其中40余通碑刻銘文見錄于《隸釋》。因此,對照原碑或拓片來進行《隸釋》錄文校勘,無疑是最為直接妥善的方法。20世紀以來,隨著考古發掘工作的大規模展開,新近出土的東漢碑刻及墓志達40種左右[1],為《隸釋》的整理提供了真實可信的第一手材料。
漢碑年代去今已遠,所存者往往有所殘泐。如《酸棗令劉熊碑》,原碑約700余字。宋時尚存,故《隸釋》能詳載此碑全文,而僅缺其中40余字。后碑石毀斷,明代后便失去下落,傳世存字較多的拓本也比較少見。在這種情況下,《隸釋》的錄文便成為補足碑刻缺字的重要參考資料。《漢碑殘石五十品》所錄碑文即參以《隸釋》并《兩漢金石記》及清趙之謙依寧波天一閣所藏元拓本雙鉤之本校補[2]。
碑刻文獻數量十分龐大,內容包羅萬象,其研究空間十分廣闊。然而從目前來看,我們所取得的研究成果仍然很難與其豐富性、廣博性相匹配,具體表現在對原始資料的整理不夠、研究缺乏系統性、語言研究相對薄弱等諸多方面[3]。因此,我們除了要進一步對碑刻文獻作專項、專題的深入探討,更有必要對現有的金石學著作進行全面、系統、封閉性的整理和研究。
東漢是上古轉向中古的重要時期,無論是政治、經濟、文學、思想文化,還是語言、文字都體現出明顯的過渡性特征。這些特征都在碑刻材料中得到了充分體現。《隸釋》作為東漢碑刻材料匯集和研究的典范,蘊含著豐富的語言資料和大量的歷史文化信息,是我們進行相關領域研究不可避開的重要參考文獻。做好對《隸釋》的研究,對于深入研究漢代社會歷史、文學、語言文字,對于碑刻文獻學理論建設,乃至學科史的完善都具有極其重大的意義。我們的研究至少可以從以下幾個角度展開。
漢隸上承秦隸、下接楷書,處于隸變的殿后階段。東漢碑刻文字是目前所發現的數量最多的漢隸文字資料,直接保存了文字的原始面貌,材料真實可信;《隸釋》參照原碑以楷書仔細迻錄碑文,為我們提供了探尋隸變軌跡及楷化歷程的重要線索。
從整體來看,《隸釋》中漢字的結構已經趨于定型化,大部分漢字的基本輪廓面貌已經確定,但偏旁、點畫、構件仍在不斷變動過程中,呈現出穩中有變、大同小異的局面。具體表現如異體字、俗訛字數量龐大,同一個漢字寫法多樣;大多數漢字偏旁、基礎構件與現代的形體趨向一致,但又往往存在變體,如“忄”部,又作;“艸”部,又作“”;簡體字、記號字已經有相當可觀的數量,反映出漢字趨簡及符號化的傾向,如“為”、“無”、“鳳”、“萬”、“繼”、“亂”等;東漢碑刻中的新增字以會意字、形聲字為主,反映出漢字形音文字性質的進一步確立和鞏固,如“遷”作(《桂陽太守周憬功勛銘》)以會“升遷”之義,“龜”作(《成陽靈臺碑》)以“飛”為聲旁,或作”(《平都侯相蔣君碑》)以會“爬蟲”之義等。
利用《隸釋》及相關碑刻材料,全方位探討漢隸及楷書的結構和書體特點,對于我們尋求古今文字的演變軌跡和發展脈絡,焊接漢字發展史的鏈條,具有重要意義。
詞匯研究是碑刻文獻領域的一個熱點問題。作為一種語言材料,碑刻詞匯不僅蘊含著豐富的漢語詞匯語義,也涉及到經濟、政治、宗教、歷史、民俗等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選取特定時期、特定范圍內有代表性的碑刻語料,對其中的各類詞匯進行封閉的、斷代的研究,有利于我們以點窺面、把握全貌。
各個時期的碑刻詞匯都具有不同的性質和特點。東漢碑刻用詞除了具有典雅考究、含蓄委婉等共通性特點外,還體現出以下幾個明顯特征:一是雙音詞的比重開始增加,出現了一批構詞能力較強的語素,標志著漢語詞匯系統開始步入雙音化階段。二是新造詞、新詞義的大量出現,尤其偏重于人格品評、婚喪嫁娶、親屬稱謂等方面。這既反映出當時崇尚厚葬和銘德諛墓之風盛行的社會狀況,也是詞匯系統內部急劇變動的結果。三是包含了不少典故詞及成語,其中以典故割裂式和典故縮略式為主,如“凡百”、“弱冠”、“學優則仕”、“流化甘棠”等。究其原因,一方面東漢去周秦不遠,士族階級乃至社會下層學術氛圍漸趨濃厚,對《詩經》、《論語》等先秦典籍多有傳承;另一方面碑刻墓志文體特殊,行文講求典雅凝練,形式要求和諧整飭,為典故詞的大量形成和使用創造了極佳條件[4]。這些典故詞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包含獨特的語義內涵,值得我們從語言、歷史、文化等多個角度進行考察。四是口語性較強的詞語開始零星出現。碑刻的主要功用在于表彰功勛、昭示社會,隨著碑刻的民間化、大眾化,撰碑者要考慮讓尋常百姓也能夠讀懂,因此其用語不能過于晦澀。劉志生曾提及東漢碑刻中有一些成語語源不明,如“文武兼備”、“博學多識”、“門生故吏”等等[5]。在我們看來,與引經據典的典故詞相比,這些詞語意義淺近、直白,很可能是直接來源于當時的口語,或者是對古語的直接改造。
《隸釋》所薈萃的東漢碑刻材料真實可信、涵蓋范圍廣泛,碑刻內容對詞匯的選用比較能夠代表當時語言的實際使用情況。以《隸釋》中的詞匯為研究對象,不論從傳統訓詁學的角度出發來考釋疑難詞語,還是結合語義場、語料庫等現代研究方法進行宏觀分析,對我們探討漢語詞匯發展變化規律、構建詞匯史都將有所裨益。
西漢武帝時期,儒家學說取代百家成為占據統治地位的正統思想,開始走向經學化、官學化、神學化。延至東漢,隨著儒學的社會影響日益加強,讖緯神學最終脫離傳統經學自成一派,與今文經學、古文經學一道成為支配東漢思想界的三大思潮[6],滲透到整個社會生活的各個角落,在碑刻中有大量的反映。
就所涉及內容而言,《隸釋》載錄的碑刻材料多取材或化用儒家經典并加以發揮,其中又以今文經學為主流。除此以外,碑文中也包含著不少的讖緯神說。如“赤精之胄,為漢始別”(《濟陰太守孟郁修尭廟碑》),“承敝遭衰,黑不代倉”(《魯相史晨祠孔廟奏銘》),“金精火佐,實生賢兮”(《巴郡太守樊敏碑》)等對“五德之說”的宣揚;“伏戲倉精,初造工業,畫卦結繩,以理海內”(《武梁祠堂畫像》),“帝堯者,昔世之圣王也,其先出自塊隗,翼火之精”(《帝堯碑》),“孔子近圣,為漢定道”(《魯相韓勑造孔廟禮器碑》)等對遠古圣王及孔子的贊美;“神鼎不炊自熟,五味自成”、“比翼鳥,王者德及高遠則至”(《武梁祠堂畫像》),“三陽吐圖,二陰出讖”、“玄丘制命帝卯行”(《魯相史晨祠孔廟奏銘》)等荒誕怪異的傳說或隱語。
讖緯與經學的結合推動了漢代經學的神學化,其中包含的天人合一、君權神授思想迎合了統治者的政治需要,盛行一時。六朝時期,讖緯學說日漸走向衰落,讖緯之書屢遭查禁,存世極少。東漢碑刻對七緯、符瑞、河圖、洛書多有涉及,為這方面的研究提供了原始而豐富的資料,值得系統地整理、考察。同時,對我們校對碑文也有一定的啟示意義。如《成陽靈臺碑》“惟帝堯母,昔者慶都,兆舍穹精,氏姓曰伊”,其中的“兆舍穹精”一句文意難解。清皮錫瑞《漢碑引經考》引《禮記大傳》鄭注:“王者之先祖,皆感太微五帝之精以生。”據此,皮氏認為“舍”當作“含”。甚是。
趙明誠曾說:“史牒出于后人,不能無失。刻詞當時所立,可信無疑。”?碑刻文獻是典型的“同時資料”,與傳統的史傳文獻等“后時資料”相比更為真實、可靠。因此,結合碑刻材料進行歷史研究,不但可補史之缺、正史之誤,也可對考證碑刻闕文、謬誤有所啟示。
《隸釋》所錄碑刻,碑主在正史中有傳或提及者并不鮮見,然碑刻記載與史書或多或少有些出入。如《后漢書》卷四十一有《宋均傳》,載“(宋均)族子意。……(子意)孫俱,靈帝時為司空”。《隸釋》則有《司空宗俱碑》,碑主與“宋均”事跡相合,當系同一人。據此,可知“宋均”亦當為“宗均”之誤。《太尉劉寬碑》,碑主《后漢書》有傳,但所述與碑文頗不同。一則碑與史傳各有缺、誤之處;二則碑與史傳文體風格不同,前者紆徐委婉,后者力求詳盡。如傳云“以日變免”,而碑只說“引咎折躬”,故洪適碑后跋文曰:“(《太尉劉寬碑》及《劉寬后碑》)文婉而事章,是皆不復飾詞以誣天下后世也”。再如《后漢書》卷三八《度尚傳》:“尚后為遼東太守,數月,鮮卑率兵攻尚,與戰,破之,戎狄憚畏。年五十,延熹九年,卒于官。”而《荊州刺史度尚碑》則曰:“復拜荊州刺史,以故秩居,冊典尉薦,因賜(下缺)之荊域號慕,雖周人之思召伯,弗此踰也。”兩相對照,則碑主或卒于遼東,而碑刻此處闕文;或碑主卒于荊州,而史傳有誤。這需要我們參考更多的史料,進一步核實。
以碑證史是歷代學者的治學傳統,所取得的成果也最為豐碩。我們今天進行這項工作必須更加深入、全面、系統,這樣才能在前人的基礎上更進一步,最大限度地發揮碑刻的功用。
必須強調的是,《隸釋》的價值絕不僅僅局限在上述幾個方面,我們圍繞《隸釋》所開展的研究還可以從文化、文學、職官、地輿等多個角度深入下去。上述內容是我們對《隸釋》整理和研究工作的一些初步設想和思路,仍不夠成熟,懇請各位方家提出寶貴意見。
注釋:
①見《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八六·史部四二·《隸釋》。
②《隸釋》洪適自序作于乾干道三年(1167)正月八日,故有學者認為是書亦成于當年。據《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八六·史部四二·《隸釋》:“是書成于干道二年(1166)丙戌,……明年正月,序而刻之。”今從此說。
③見《隸釋》明萬歷刊本后王云鷺跋。
④見影印洪氏晦木齋刻本《隸釋》卷首汪日秀跋。
⑤詳見《中國古籍善本書目》,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2版。
⑥關于《隸釋》所錄碑數,與洪適同時代的洪邁及喻良能(見《隸續》卷首二人所作序、跋)皆作“一百八十九”,后來學者多沿此數,如清代吾進(見影印洪氏晦木齋刻本《隸釋》卷首吾進跋)。南宋婁機《漢隸字源》所錄碑目悉循《隸釋》《隸續》次第并逐碑標記序號,其中《隸釋》部分總碑數為“一百八十三”。清翁方綱《兩漢金石記》卷二《<隸釋><隸續>目次考》亦云:“洪氏之書,婁氏一依之,自第一《孟郁修堯廟碑》起,至第一百八十三《張平子碑》,皆《隸釋》。”此“一百八十三”者,蓋以《雒陽令王稚子闕二》《益州太守高頤闕二》《交趾都尉沈君神道二》《張賓公妻穿中二柱文》等實含兩碑者算作一碑。如此則二說可大致相合。今從婁氏“一百八十三”之數。
⑦《隸釋》所錄碑刻最早者當為《蜀郡太守何君閣道碑》,立于東漢光武帝建武中元二年(57)六月。《隸釋》此碑后跋文曰:“東漢隸書斯為之首。”
⑧見黃丕烈《汪本〈隸釋〉刊誤》序。
⑨《周禮·地官·里宰》:“以歲時合耦于鋤。”鄭玄注:“鋤者,里宰治處也,若今街彈之室,于此合耦,使相佐助。”賈公彥疏:“漢時在街置室,檢彈一里之民。”
⑩見顧藹吉《隸辨》卷七。
?見趙明誠《金石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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