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畫的靈魂：意境之美

林永潮

中國畫將中華民族傳統的、獨特的文化素養、思維模式、哲學理念和美學思想集于一身，經歷了數千年的發展和完善，在其用材、創作成果等方面都與西方的藝術有所區別，具有悠久的歷史和中國民族風格，形成了一種具有中華民族深厚文化的獨特藝術形式。

意境是中華民族傳統美學思想的重要概念，是中國畫的至高審美準則，更是中國畫追求的一種藝術境界。歷代優秀的中國畫均以其獨有的筆墨語言向世人展示了中國畫的意境美，表現出了中國畫的獨到之處，這也是與西方畫有所區別之處。意境美是中國畫的核心所在，是中國畫的精髓，是中國畫的靈魂。

一、意境的含義與特點

（一）意境的含義

意境屬于藝術辯證法的一個基本范疇，“意”是指情與理相統一，是主觀范疇；“境”是指形與神相統一，是客觀范疇。意境即是“意”與“境”的巧妙結合，兩者互相統一、互相制約，從而形成了意境。中國畫的意境是畫家提取客觀事物之精華，將其與自己的審美情趣和審美理想相結合，通過藝術手法表達主觀的思想感情，或蘊含人生哲理乃至宇宙意識等至高境界而營造出來的一種藝術境界，這種境界達到了形與神、動與靜、虛與實、有與無和諧統一的效果。在中國畫特別是傳統的山水畫中，不僅僅重視客觀事物的繪畫，更注重畫家精神的表現，由此構成了中國畫的意境美。

（二）意境的特點

1.若有若無，朦朧美

虛實相生，無畫處都成妙境。意境從具體到抽象，從形象、意象到無止盡的意味，從有到無。意境的實、具體、有是指中國畫中具體描繪的人、景、事物，以畫面、形體、聲音、鏡頭和文字等可以直接觀照的形式呈現在我們面前；意境的抽象、意味、無是指以不可觀照的形式將其展現給我們，看不見、聽不到、摸不著，而不得不引發無限的想象，由此所體會到的大自然之美，領悟到的人生哲理，感受到的宇宙之浩瀚，這種境界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若有若無，給人一種朦朧美，這也就是老子所說的“大象無形”。在中國畫中所見到的空白，絕對不是多余的，那空白恰是中國畫的妙處所在，這種空白需要我們去感受，去想象，也許是天，也許是空氣。若有若無的朦朧美給中國畫增添了神秘的色彩，也使得中國畫更值得人們推敲研究，細細品味。

在唐朝著名田園詩人王維的水墨畫中，多是山林小景，田園風光，看似平淡，但在其畫中，卻展示了一種意境。清風明月，田園生活，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身臨其境，感受著這如詩如畫的天地，遠處似乎有兒童的嬉笑聲，放牛娃的笛聲，呼吸著春天大自然的新鮮空氣，這是一個多么寧靜美好的畫面，身在其中，若有若無，只可親身體會而不可觀照，這就是中國畫的朦朧美。

2.有限無限，超越美

中國畫的意境是通過有限的具體刻畫、描繪、抒發表現出來的，通過有限的人、景、物直接表達出來的。一旦脫離了這些有限的框架便失去了有限，意境就成為無花之香。意境不是只有某物之味、某花之香、有限之景，它超越了有限的、具體的事物、物象和場景，進入了無限的時間與空間，人身在其中，可以領悟到大自然萬物的美好、人生的意義等哲理，形成無窮無盡的意味，這就是意境的真正藝術。意境以有限之“象”，實現了“象”的無限超越，形成了景外之景。

王弼曾提出：“得象忘言，得意忘象”。突破言與象的有限性，達到意境的無限性，從有限到無限，超越言與象，升華意境，這就是意境那有限無限的超越美。

3.不設不施，自然美

意境是畫家在中國畫中營造出來的一種藝術，是一種人工產品，但卻有初發芙蓉的自然真實美，沒有雕琢、斧痕的跡象，樸實無華，宛若天成，正應了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所謂的不設不施，不是指毫不作為，而是指不矯揉造作，是天然的，自然而成的。此外，不設不施也指情景交融、虛實相生等。在意境中，情為景中情，意為境中意；虛實相生，無限與有限互相存在，有機統一。

我國古代大多數的田園詩歌與山水畫，無一不散發著自然淳樸的氣息，畫家們親臨大自然中，親近花草樹木，悠然自得的生活無一不在他們的筆下表現出來，那種自然、天真的意境美吸引著現實的人們。平淡是真，自然是美，不可以，不強制，卻能讓思想真情流露，這就是中國畫意境的自然美。

二、中國畫的意境美

（一）中國畫的意境來源

中國畫的意境要求的是天然之美、素樸之美、純真之美，總的來說就是自然天真的一種美。因此，中國畫的意境來源于生活，根源是自然與現實。

中國畫的意境來源于生活。在欣賞中國畫的時候，我們往往會發現絕大數的畫都與畫家的生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畫家們用筆將其在現實生活中的所遇所感表現出來了，欣賞者唯有設身處地，才能領略到畫中的獨特之處。因此，我們說中國畫的意境來源于生活，它是畫家對生活的一種提煉、一種修養和一種境界。

中國畫的意境根源是自然與現實。大自然中的美好景物，生活中的喜怒哀樂，都給人以深刻的體會。畫家們正是用心體會到這一切，才能用筆墨在紙上將那種抽象的東西表現出來，情景交融，給人以心靈的感悟。因此，我們說中國畫的意境根源是自然與現實，它是畫家對自然萬物的親身感受，是一種心靈的交流。

（二）中國畫意境美的特征

中國畫特別講究意境，其意境美的特征主要有四個：虛實相生、氣韻生動、畫中有詩和不似之似。

1.虛實相生

虛實相生是中華民族傳統美學思想的重要準則之一，也是意境美的根本特征。“虛”借由“實”而實現，“實”需要“虛”來加工，虛實相生，無畫處皆是妙境，由此造就了中國畫的意境之美。在傳統的中國畫中，“虛”是畫中簡約或空白的部分，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回味無窮；“實”是畫中刻畫、描繪的實景、實物，真實存在。虛與實緊密聯系，互相滲透，實現了虛中有實，實中有虛的效果，畫面富有含蓄性，豐富了中國畫的意境，同時使畫中物象有了空間層次，為觀賞者提供了審美空間，滿足了他們的審美需求。畫家們通過其精湛的技巧，運用筆墨法將實景與虛景，真境與虛境，有畫處與無畫處緊密聯系起來，將虛實相生表現得淋漓盡致，畫中意境讓人回味無窮。

2.畫中有詩

畫中有詩，是指畫中的景物富有詩意，它反映出中國詩畫的兩點相似之處：一是結構韻律；二是意境的含蓄性。在中國古代，詩人和畫家就已經做到了詩畫相融，到了宋元時期，還有了自己作畫、寫詩、題字，開創了詩畫的新紀元。中國畫如詩，意到筆到，自由妙趣，充滿魅力。在中國畫中，畫家的手法技巧、思想水平、生活經歷等都對畫的意境有著關鍵的作用，畫家筆下所刻畫出來的勻稱的形象、均衡的色彩、錯落有致的布局都能夠使畫詩意化，有一種“無聲”的節奏和韻律，富有詩意，因此畫有了“無聲詩”的特點，成為了有形詩。畫中的詩意、畫中的意境體現在畫面中，但又在畫面之外，使我們擺脫了現實生活中的羈絆，如入一個超曠空靈、無跡可求的詩意世界，給人們一種安寧與溫馨的感覺。

3.氣韻生動

氣韻生動是中國畫意境美的重要特征。氣韻即韻味，是畫中人與物所展現出來的精神，氣味與韻致是一種韻律；生動是說生命的運動，也就是大自然和自我的生命，綜合而言，所描繪人與物顯示出來的氣度與韻致，表現出來的生命力就是氣韻生動。在自然界中，萬物都遵循一定的自然規律，而萬物的頑強生命力就表現在這些自然規律中。在中國畫中，畫家通過用筆的疾徐、輕重、剛柔、巧拙，用墨的干濕、濃淡，勾畫線條的長短、粗細、曲直，筆觸的穿插、逆順、疏密，以及色彩的冷暖選擇，造型的大小方圓，繪圖的虛實與繁簡，表現出這些節律，產生出不同的韻律與節律，這種氣韻對于一幅畫而言很重要，它能夠表達出畫家的思想感情，給人以幸福和諧的美感。

4.不似之似

不似之似既是中國畫意境美的一個主要特征，也是中國畫在造型方面的最高原則。不似之似，是指畫家筆下描繪的自然物象，不僅僅是客觀的描摹，而且是要畫家將現實生活中的自然形態經過一番取舍，加以概括、調節、加工，來表達畫家自身的內心感受，寄托自己的感情，從而達到比自然物象更好的藝術效果。一些畫家還將不似之似作為作畫的程序，即入手不似，經過似，而最后又不似。在中國畫中，比較注重造型的“形神兼備”，不求形似，追求神似，不似之似，為真似，做到了畫來自于生活，但又超越了生活，實現了畫有盡、意無盡的效果。

三、結語

意境是中華民族傳統美學的重要范疇之一，是中國畫的靈魂。意境的存在，增強了中國畫的魅力和神圣，同時也反映出了中國畫家們的才智。中國畫的意境之所以美，是因為它是畫家們在認識感受自然萬物和現實生活后，提取其精粹，同時加工調節，將個人的經歷感情融入其中，合二為一。融情于景，中國畫的意境由此寓意深遠，具有豐富的藝術內涵。

不同的欣賞者在賞畫時的心靈感受是不同的。在欣賞中國畫的時候，欣賞者結合畫家的個人經歷，用心品味，這樣才能進入畫中世界，去感受畫中所描繪的一景一物，去感受畫家內心深處的情感世界，去領略人生之奧妙。這也是中國畫意境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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