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詩玉,彭德貴
(重慶市人民檢察院 第四分院,重慶 409099)
□法學研究
檢察環節刑事和解再思考
冉詩玉,彭德貴
(重慶市人民檢察院 第四分院,重慶 409099)
刑事和解制度著眼于治療創傷與修復被破壞的社會關系,在尋求撫慰與寬容中伸張正義。在寬嚴相濟語境下,合理運用刑事和解制度,有利于被害人利益的恢復與加害人回歸社會,有利于提高司法效益,恢復被破壞的社會關系,從而有利于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構建。
檢察;刑事和解;和諧社會
最高人民檢察院于2006年12月28日制定的《貫徹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的若干意見》,就如何貫徹落實寬嚴相濟的刑事司法政策提出了具體的指導性意見,刑事和解即為其中的重要內容之一。在我國現階段,盡管刑事和解制度依然處于法律規制不足的狀態,卻充滿著實踐的活力,其理論和實踐做法都在不斷地豐富和發展。刑事和解制度,在政治上有利于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構建,在法律層面符合寬嚴相濟的刑事司法政策,在理論研究中順應了恢復性司法以及被害人保護理念。
(一)刑事和解的內涵
刑事和解是指在刑事訴訟程序運行過程中,加害人與被害人之間以認罪、賠償、道歉等方式達成諒解協議后,國家專門機關可以據此情節對加害人不再追究刑事責任、免除處罰或者從輕、減輕處罰的一種制度[1]。刑事和解,源于英美法系國家恢復性司法理念,植根于我國和諧社會的構建。刑事和解,不僅能使被害人在精神和物質上獲得雙重補償,還能使加害人在刑事責任處置過程中獲得從輕、減輕或免除處罰的機會,以促進其改過自新、早日回歸社會。
(二)刑事和解的特征
1.刑事和解的主體是加害人與被害人。只有加害人與被害人和解,才能夠切實減少申訴、上訪現象,有效解決訴訟糾紛,促進和諧。2.刑事和解的內容是因犯罪行為而產生的法律后果。3.刑事和解在刑事訴訟中的三大階段都可以適用。4.刑事和解由國家專門機關主持。刑事和解協議應在國家專門機關的主持與指導下達成。5.刑事和解引起的后果是寬緩處理。6.國家專門機關予以確認。刑事和解協議達成后,應由專門機關對協議的內容在訴訟程序中予以確認,使刑事和解的結果具有法律上的效力。
作為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重要內容的刑事訴訟法律制度之一的刑事和解,以被害人利益保護為核心,尋求被害人、加害人合法權益的雙方保護,是被害人與加害人之間為了彼此利益最大化而選擇的案件快捷解決方式,它在關注民生、化解矛盾、促進社會和諧等方面顯示了強大的生命力,其價值取向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保護被害人的合法權益,實現個人利益和國家整體利益的均衡
犯罪雖然違反的是國家的法律法規,侵害了特定的社會關系,但大多數犯罪都直接表現為對公民個人權益的侵犯。從部分案件中可以看出,政法機關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辦案,最終使罪犯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當事人并不高興,老百姓并不滿意。究其原因,主要是政法機關一味注重追究加害人的刑事責任,從而忽視了對被害人經濟、精神等權益的充分保護。實踐證明,這種單純的刑罰處罰方法,不僅容易導致國家利益和個人利益保護失衡,也不利于加害人回歸社會,反而會給社會增加一些不穩定因素,從而削弱司法的權威。而實行刑事和解,則兼顧了三方面的利益:對于被害人而言,加害人通過承擔民事責任,使被害人的物質損害得到賠償,心理創傷得到修復,讓被侵犯的財產利益和精神利益恢復舊有的平衡;對于加害人而言,其向被害人和社會承認過錯并承擔相應的責任后,盡早回歸社會,避免給其家庭帶來情感缺失,出現家庭破裂或其它負面影響,從而恢復過去的平衡;對于社會而言,受到破壞的社會關系得到了重新修復,從而恢復社會關系的穩定與平衡。
(二)維護公平正義
刑事和解以被害人的利益保護為核心,同時兼顧國家利益、公共利益及加害人利益的保護,在促進被害人、加害人及公共利益保護的價值平衡的同時,也促進刑事司法的整體公正性。在刑事和解制度下,偵、訴、審的快速運行能大大地減少加害人對不確定的前途命運的擔憂,使其能盡快地重返社會,實現及時高效的公平正義理念。
(三)預防和減少犯罪
在我國的傳統司法中,懲罰犯罪是國家司法機關的職責,而被害人的基本權益卻被忽視。這樣,被犯罪破壞的社會關系不僅沒有得到彌補和修復,反而有可能在加害人出獄后進一步惡化,加害人與社會關系的緊張狀態將造成再次犯罪的可能性。刑事和解制度鼓勵被害人和社會成員都積極地、最大限度地參與司法程序,一方面使加害人減輕對社會的抵抗情緒,另一方面也能在互相諒解的基礎上促進加害人與社會的融合。此外,由于監禁改造效果的局限性,在很大程度上存在著對社會的潛在威脅,存在著再度犯罪的可能;而刑事和解則存在有效減少社會利益被再度侵犯的可能,從而間接地實現社會防衛[2]。以盜竊為例:重慶市邊遠區縣盜竊犯罪數額較大的起點為人民幣800元,若某人盜竊了價值人民幣800以上的財物,就構成了盜竊罪。如果按照一般的處理原則交付法院審判,法院最多判處六個月有期徒刑,雖然加害人因受到刑罰處罰,內心產生威懾,可能在短時間內不會再犯,但時間長了就難保其不重新犯罪。如果進行刑事和解,加害人通過與被害人面對面的情感互動,能在一定程度上實現換位思考,產生對社會、被害人的良性負罪心理,真正能夠從內心改惡從善,不愿再犯,因而提高再犯罪預防的效果,最終達到預防和減少犯罪的目的。
(四)節約司法資源,提高司法效率
當前,無論是公安機關還是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由于刑事案件增多,司法資源有限,案多人少的矛盾十分突出,如何減少訴訟環節,節省訴訟時間,把有限的司法資源集中辦理重大、疑難、復雜案件是亟待解決的問題。在司法實踐中,司法機關常常碰到一些簡單而且罪行輕微的刑事案件,但其偵查、起訴、審判難度不一定比其它案件小,所投入的人力、花費的財力也不一定比其它案件少。在這類案件中,即使是有大量的證據可以使辦案人員內心確認犯罪嫌疑人就是加害人,但往往因為關鍵證據的缺少而使案件無法順利起訴、審判。例如,在部分故意傷害案件中,尤其是在多人混合斗毆案件中,雙方對被害人在打斗中受傷的事實無爭議,但被害人是被誰致傷的、是用何種工具如何致傷等問題卻難以查清。如果經做工作,當事人雙方同意和解,那么對案件事實的證明要求就不會十分嚴格,司法機關便可以避開這些問題快速處理案件。而刑事和解恰恰與其所需時間較短、簡單易行等優勢被廣泛認可,能在較短的時間內產生合乎雙方利益、且不損害公共利益的和解結果。通過刑事和解把這類案件在檢察環節了結,無疑能提高訴訟效率,降低訴訟成本。即使是少數必須交付審判的案件,也因為進行了刑事和解使得審判時減少了附帶民事部分的訟累,在被害人諒解的基礎上對加害人盡量從寬處理,能夠有效地降低上訴率。
(五)促進社會和諧
從1983年到2001年近二十年間,我國先后進行了三次全國性的 “嚴打”整治行動。 “嚴打”期間,由于受 “可捕可不捕的堅決捕,可殺可不殺的堅決殺”的重刑思想指導,使得懲辦與寬大相結合的刑事司法政策扭曲,事實上只體現了從重從快的一面。實踐證明,三次 “嚴打”收效甚微,效果一次比一次不盡如人意, “嚴打”過后犯罪反撲一次比一次兇猛,就是因為刑罰作為一種來自外部的心理威懾力量,顯然不可能與促成犯罪的社會基本矛盾等深層次原因相抗衡。正是基于這種考慮,中央才做出了構建和諧社會的重大決策,旨在通過各種方法 (包括法律手段),化解各種社會矛盾,疏通各種社會怨憤,獲得社會長治久安。從本質上看,刑事訴訟是為了化解矛盾,消除怨恨,但有些非黑即白的判決反而加劇了當事人之間的對立和沖突,罪犯本人和家人可能會因此對社會、對被害人產生仇恨心理,這是一種更深的潛在沖突。而刑事和解通過雙方當事人自愿、公平、公開的面對面協商,使加害人了解自己行為的不良后果,降低犯罪行為給被害人造成的痛苦,最終使加害人獲得被害人的諒解,讓被害人獲得精神上的補償和經濟上的賠償,從而緩和加害人與被害人、加害人與社會之間的對抗和沖突,化解矛盾,消除積怨,促進社會和諧。
(一)刑事和解的適用范圍
1.對不同主體的適用。(1)刑事和解普遍適用于未成年人犯罪案件。未成年人是祖國的希望和未來,如缺失了下一代人的健康成長,國家的前途和命運就岌岌可危。我國歷來的司法實踐,對未成年人犯罪采取 “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堅持“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因此,作為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重要內容的刑事和解,應當普遍適用于未成年人犯罪案件。(2)限制性地適用于“弱勢群體”犯罪。狹義上的 “弱勢群體”包括下崗失業人員、無業者、農民工、生活無著落的老年人等。這些人由于生活貧困,社會地位低下,往往為了生存而實施一些侵財型犯罪,犯罪的主觀惡性不深,有條件的要盡量進行刑事和解。但要注意區別情況具體對待,把那些雖屬 “弱勢群體”但卻好逸惡勞,以實施侵財犯罪為生的排除在刑事和解之外。(3)個別適用于一般成年人犯罪。對于一般成年人實施的犯罪,必須嚴格控制刑事和解的適用,一般只適用于親友、鄰里、同事間發生的輕微刑事案件及交通肇事等過失犯罪案件。
2.對不同類型案件的適用。(1)刑事和解原則上只限于侵害個人權益的犯罪。個人權益犯罪受損的社會關系具有可修復性,比如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犯罪、交通肇事罪、侵犯財產、侵犯知識產權等部分案件可適用刑事和解,這些犯罪更為直接地侵犯了個體的權益。(2)刑事和解不適用于侵害公共權益的犯罪。由于個體無權對國家權益和社會公共權益進行處分,所以侵害公共權益和國家權益的犯罪一般不適用刑事和解。比如危害國家安全、國家公職人員的貪污賄賂、瀆職侵權、破壞市場經濟秩序、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等犯罪以及危害公共安全中的大部分犯罪。(3)刑事和解不適用于嚴重暴力犯罪。對于在尋釁滋事、聚眾斗毆案件中出現的致人傷害或死亡情況,不能當成一般故意傷害案件進行和解,否則會放縱犯罪,加深被害人與部分群眾對國家法律的誤解和對黨的政策的不信任。
3.對不同量刑幅度案件的適用。在進行刑事和解的過程中,應當消除那種把量刑幅度作為和解與否基準的做法。在不同的量刑幅度內,只要具備刑事和解條件的案件,均可以適用刑事和解。對一些已和解的輕微刑事案件,可以結合案件情況對加害人做出不起訴決定;已達成刑事和解協議的案件,確需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訴的,可以作為對加害人從輕處罰的依據之一。
4.對不同訴訟階段的適用。(1)在移送審查批捕前的適用。對于一些剛達到追究刑事責任起點線的案件,公安機關立案偵查后在移送審查批捕前己經查明全部犯罪事實的,如果犯罪嫌疑人能徹底認罪悔過,并得到被害人完全諒解,也可由公安機關在移送審查批捕前進行和解,但必須邀請檢察機關參與或報檢察機關備案審查。一旦進人審查批捕階段,在短短的七天審查批捕期限內,是不可能進行刑事和解的。多數進入批捕環節的案件,可能還有許多犯罪事實尚未查清,如果貿然進行刑事和解,則會適得其反。(2)在審查起訴階段的適用。選擇審查起訴階段進行刑事和解具有明顯優勢。首先,審查起訴的期限為30天,在時間上有充分的保障;其次,審查起訴階段已將犯罪事實查清,其原因、后果、責任等已基本明確,只要符合和解案件范圍規定,和解就能有依據、有基礎的進行。
(二)刑事和解應當具備的條件
1.有明確的被害人。刑事和解是基于被害人與加害人雙方進行的,必須有明確的被害人。這里的被害人不包括國家,而受到侵害的單位、組織、團體在特定情況下可以作為刑事和解的被害人,比如盜竊單位公共財物、侵占單位公共財產等等。
2.加害人犯罪的主觀惡性不深,且自愿認悔罪,對自己的行為有深刻認識。加害人犯罪的主觀惡性和對自己行為的認識程度可以作為其是否能夠悔過自新、不再危害社會的參考。犯罪的主觀惡性和罪行的輕重有區別,要認真加以區分。對于那些主觀惡性較深的加害人來說,就是給他十次機會也照犯不誤。不可否認,自愿認罪帶有強烈的主觀色彩,其本身也是 “有罪推定”,它作為案件實體處理的依據有違司法公正。但是,自愿認罪在刑事和解中有著積極的作用,是加害人是否正視自己行為給被害人造成的實際危害、是否真誠悔過的一個重要表現,是其能否取得被害人諒解的基礎,也是檢察機關進行刑事和解的前提條件。如果加害人不認罪,即使取得了被害人的諒解,案件也不能進行和解,必須交付人民法院審判。
3.雙方當事人自愿和解。自愿和解是刑事和解的前提條件,如果當事人是在強迫、威脅、引誘下參與的,那么刑事和解的價值目標就無法實現。自愿和解有兩種情形:一種是當事人完全自愿且主動提出來;另一種是檢察機關建議和解并征得雙方當事人同意的。檢察人員在辦案過程中,認為某些案件符合和解條件,但雙方當事人由于認識不到位或相關知識欠缺等原因沒有提出來,可以征求雙方當事人的意見,但不得以強制的方式要求和解。要“特別注意被害人一方的態度,對被害人一方拒絕和解而表現出的不寬容,應當抱有同情式的理解,而不要苛求,因為他們才是最值得寬容的對象”①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許身健博士在第五屆全國檢察長論壇安慶會議上的講話。。
4.受損社會關系可以恢復。刑事和解制度最重要的價值是恢復被犯罪破壞的社會關系,將被扭曲的社會關系重新調整、回歸和修復。恢復包括被害恢復和加害恢復兩個基本方面,它既有利于對被害人的利益保護,又有利于加害人的社會復歸。
刑事和解協議是雙方當事人的自由意志逐漸趨于一致后形成的合意,它包括兩個方面的內容,即被害人的諒解和加害人對民事責任的承擔。刑事和解協議不得損害國家、集體和其他公民的合法權益,不得損害社會公共利益,不得違反法律和社會公德。
(一)被害人的諒解
刑事訴訟法規定被害人在自訴案件中獨立行使控訴權,在公訴案件中則不享有這一權利,所以刑事和解時,只能由被害人做出是否對加害人予以諒解并要求或同意司法機關對加害人從寬處理的意思表示,而不能要求被害人直接做出不處罰加害人的意思表示。須特別注意的是,被害人的諒解必須建立在完全自愿的基礎上,防止加害人及其親屬、其他人員對被害人進行威脅、誘騙等,致使被害人做出不真實的意思表示。
(二)加害人對民事責任的承擔
在刑事和解的探索中,受 《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第二百九十一條規定的限制,對加害人所承擔的民事責任僅限于訓誡、責令悔過、賠禮道歉和賠償損失等。其實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明確了承擔民事責任的十種方式,除第八種支付違約金不適用于刑事和解外,其余九種均可以作為刑事和解中加害人承擔民事責任的方式,司法實踐中應當結合案件情況大膽使用。比如,在侵財型犯罪中,如果財產沒有滅失的,可以責令加害人返還財產;已滅失的,責令等價賠償損失。再比如,在故意毀壞財產犯罪案件中,可以責令加害人修理、重作、更換;在侵犯知識產權犯罪中,可以責令加害人恢復名譽等等。
(一)檢察人員應當注意自己在刑事和解中的角色地位
在刑事和解中,檢察人員只能充當中間人,和解的提議、和解進行的決定、和解協商以及和解結果的達成,都是由雙方當事人按照自愿的原則進行,對和解協議的達成要充分尊重雙方當事人的意愿。當然,在必要時,檢察人員也可以提出適當的建議,幫助雙方當事人更好地進行協商。
刑事和解和 “私了”具有相同點,但也有區別之處。相比較而言,刑事和解具有有效性、合法性和正當性。在司法實踐中,偶爾會遇到雙方當事人拿著私下協商好的協議到檢察機關要求對加害人從輕處罰的情況,這就是 “私了”。對于 “私了”的協議,要從形式到內容是否合法、是否系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等進行實質性審查,對審查無異的應當確認為刑事和解協議。
(二)刑事和解不能違反罪刑法定原則
罪刑法定是建立在依法治國理論基礎上的,它包括罪之法定和刑之法定,要求對加害人的行為是否構成犯罪、構成什么罪、應當處什么樣的刑罰都必須依照法律的規定進行。因而,改革、創新也必須依法進行,不能因為改革就可以將法律遺棄或者突破法律的限制,否則將有損于法治建設和法制的統一和權威。刑事和解制度只是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的內容之一,在執行時應當堅持法律的底線,不能突破法律的規定,而法律的不合理或者滯后應當通過立法程序進行修改。按照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一條、第一百四十二條第二款規定:人民檢察院認為犯罪嫌疑人的犯罪事實已經查清,證據確實、充分,依法應當追究刑事責任的,應當做出起訴決定,按照審判管轄的規定,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訴;對于罪行輕微,依照刑法規定不需要判處刑罰或免除刑罰的,人民檢察院可以做出不起訴決定。上述規定賦予了人民檢察院裁量起訴權和以非刑罰方法處置輕微刑事案件的權力,即裁量不起訴權。如果說對不同量刑幅度的案件都可以進行刑事和解是一種創新的話,那么,對已和解的不同量刑幅度的案件按照刑事訴訟法規定的權限分別做出不起訴或起訴的裁量就應當堅守法律底線。檢察機關在刑事和解時,應當把被害人的諒解和加害人對民事責任的承擔聯系起來作為平衡雙方當事人利益請求的重要手段,充分運用寬嚴相濟的刑事司法政策,依法而靈活地把握起訴標準,符合不起訴條件的大膽決定不起訴,尤其是未成年人犯罪案件,能不訴的就不訴,盡量減少因法庭審判過于嚴肅給未成年人帶來的巨大心理壓力;應該起訴的一定要起訴,不能因為已經和解了,就嚴重違反訴訟程序,把一些超越裁量不訴權范圍的案件作不訴處理。對提起公訴的案件,根據具體情況建議適用簡易程序或簡化審,提出量刑建議,以便于人民法院準確貫徹寬嚴相濟的刑事司法政策。
(三)和解協議應當及時履行
和解協議的履行,是檢察機關做出有利于加害人刑事責任處置的前提。一般情況下,和解協議應當在協議訂立之日履行完畢,以避免出現被害人對加害人諒解的反悔、加害人不按協議的約定承擔民事責任等現象。
(一)通過立法把刑事和解作為刑事訴訟的一項基本制度加以確定
在以往的司法實踐中,我國刑事訴訟法只規定了人民法院對刑事自訴案件的調解,而對于檢察機關辦理的涉及民事賠償的案件則沒有做出規定,只能由當事人向人民法院提起附帶民事訴訟或民事訴訟解決,這樣既不利于檢察機關在解決社會矛盾沖突中發揮應有的作用,也不符合訴訟的經濟原則。高檢院審時度勢制定出臺的檢察工作中刑事和解的相關規定和意見,雖然較好地彌補了基層檢察院在維護公平正義、構建和諧社會中發揮應用功能作用之不足,但是,它畢竟沒有上升到立法層面,不可避免地給司法實踐帶來一系列問題。根據刑事訴訟法的規定,公訴案件的訴訟程序為 “立案—偵查—審查起訴—提起公訴—刑事審判”的固定模式,并且明文規定公訴案件不適用調解制度。可以說,檢察機關在 “控、辯、審”三角式訴訟結構中所處的地位僅相當于 “當事人”,似乎不應當作為刑事和解的主持者。事實上,檢察機關的刑事和解并非人民法院的調解或人民調解委員會的調解。所以,只有賦予檢察機關主持刑事和解的權力,才不會讓人產生檢察官替代法官之嫌。有人建議人民檢察院在辦理刑事案件時,對具備刑事和解條件的案件交由人民調解委員會對附帶民事部分進行調解后,再由檢察機關對刑事部分進行處理。人民調解委員會只是一個基層群眾自治組織,其任務是調解民間糾紛,并不包括刑事案件的調解,因而它不具有對加害人的刑事處置權,人民調解協議的內容也只能局限于民事責任的承擔。而檢察機關作為國家的司法機關,本身就擔負著與公安機關、人民法院相同的打擊犯罪、保護國家和人民利益的職責,刑事和解正是基于這一職責進行的,而不是以國家公訴人身份進行的。再者,案件進入檢察環節后,辦案人員對案情的熟知程度是一般人民調解員所不能比擬的,于法于理都應當賦予人民檢察院刑事和解權。
(二)嚴格把握刑事和解的條件和范圍,防止極端傾向發生
一方面,要注意以目前法律尚未對檢察機關的刑事和解做出規定為由,一味遵循原來的辦案模式,對符合條件的案件不敢大膽地進行和解,使刑事和解的探索止步不前,阻礙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的貫徹落實;另一方面,要防止以大膽探索為由,對所有的案件不加選擇地適用刑事和解,導致刑事和解的應用過寬過濫,給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的貫徹落實帶來不良影響。
(三)規范刑事和解的程序
要在總結實踐經驗基礎上,制定刑事和解辦案規程,保證刑事和解的審查、提出、和解、結案、監督等每一個環節都符合規范,體現效率和效益。刑事和解應當按照以下程序進行:(1)刑事和解提出。偵查機關偵查、檢察機關批捕公訴、人民法院審判、監獄監所執行的任何環節,加害人、被害人及其各自訴訟代理人或法定代理人均可向檢察機關提出。當事人不知道可以刑事和解的,檢察機關可以建議提出。(2)刑事和解的審查和受理。公安偵查和審查逮捕期間,由檢察機關偵查監督部門審查受理;審查起訴、審判、執行期間,由檢察機關公訴部門審查受理。偵查監督、公訴部門辦案檢察官在閱卷基礎上,審查案件是否符合刑事和解范圍、條件,在訊問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和詢問被害人中,查清雙方和解意愿的真實性,提取和解申請書、同意和解意見書。對符合刑事和解條件的案件,報經檢察長或檢委會決定是否主持和解。(3)刑事和解的準備。檢察長或檢委會決定和解的案件,由主持和解的檢察官分別會見加害方、被害方,講清對方和解意愿、條件,說明和解的步驟、方法、后果,通知和解的時間、地點、參加人員、需要準備的賠償金和賠償物,以及其它相關事項。(4)主持刑事和解。在檢察機關中立主持下,加害人、被害人及雙方認同的人民調解組織、有關單位、律師、親友團參加和解,通過溝通交流,就物質賠償和精神撫慰自愿協商,達成協議并履行,不能即時履行的取得被害人同意后延期履行。(5)刑事和解結案。刑事和解協議履行完畢,建議公安機關撤案,作出不批準逮捕、不起訴決定,建議法院從輕、減輕或免除處罰,終止訴訟。不執行刑罰的刑事和解加害人納入社區矯正范圍,由檢察機關定期回訪考察,預防再犯罪。
(四)設置相應的監督部門
設置專門的監督部門對刑事和解的實行進行監督,一方面,可以防止刑事和解過程中不公平現象的發生,如避免被害人因受到威脅而做出不真實的意思表示;另一方面,可以監督司法機關對公權力的行使。
(五)通過立法賦予刑事和解協議強制執行的效力
由于沒有相關的法律規定,在進行刑事和解后,只能以雙方當事人的名義簽訂刑事和解協議,而不能以檢察機關的名義制作 《刑事和解書》,這就難于體現檢察機關作為刑事和解主持方的地位和作用。由于主體地位不明確,必將會導致一些和解協議不能及時履行。因此,如何通過法律來保證刑事和解協議的法律效力,并賦予檢察機關強制執行的權力,是一個很值得思考和探討的問題。
刑事和解協議在很大程度上體現了雙方當事人的意愿,而且是由檢察機關主持進行的,我們應當堅持刑事和解協議的有效性原則,才能有效避免出現被害人對加害人諒解的反悔、加害人不按協議的約定承擔民事責任等現象。
最高人民法院在 《關于審理涉及人民調解協議的民事案件的若干規定》中規定:對于經人民調解委員會調解達成的調解協議,當事人應當按照約定履行自己的義務,不得擅自變更或者解除調解協議。高檢院應當及時與最高人民法院協商,將人民調解協議的效力及于刑事和解協議,即一方當事人不履行協議時,另一方當事人向人民法院提起確認之訴,確認該協議有效,并賦予強制執行的效力。不然,當事人只能提起侵權之訴,人民法院必須從頭審理該糾紛,使得在檢察環節進行過的刑事和解成為無用之功,反而增加了訴訟成本,加劇了當事人之間的矛盾。
當然,上述方法只是在沒有法律規定情況下的一種權宜之計,在立法確立刑事和解制度時,建議同時賦予刑事和解協議具有強制執行的效力。
[1]陳光中.刑事和解再探[J].中國刑事法雜志,2010,(2):3.
[2]陳興良.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研究[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280.
D925.2
A
1674-3 652(2012)03-0 033-0 6
2012-01-06
冉詩玉,男(土家族),重慶酉陽人,主要從事刑法研究;彭德貴,男,重慶涪陵人,主要從事刑法學研究。
[責任編輯:何 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