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與法：出口退稅質押中銀行是否能從退稅款中優先受償

春風

一、基本案情

2003年12月18日，被告常州市A服裝公司（以下簡稱“A公司”）向原告某國有銀行常州B支行（以下簡稱“B支行”）出具一份“出口退稅專戶承諾書”，承諾以A公司的出口退稅權利作為向B支行借款的擔保，該公司一旦不能按借款合同的約定還款，B支行有權從該公司在B支行開立的賬號為XXX的出口退稅專戶中扣收貸款本息。在另附的一份“出口退稅賬戶托管貸款業務確認單”上，常州市國稅局蓋章確認：截止到2003年12月18日，A公司的應退未退稅額為1351.31萬元。2003年12月25日，被告A公司與原告B支行簽訂了一份借款合同，約定A公司向B支行借款450萬元，借款期限自2003年12月25日至2004年6月22日，月利率為5.04‰。同時，A公司與B支行還簽訂一份權利質押合同，約定A公司將其享有的出口退稅權利質押給B支行作為借款擔保。合同簽訂后，B支行依約向A公司發放了450萬元貸款。2004年2月20日，被告A公司又與原告B支行簽訂了一份借款合同，約定A公司向B支行借款300萬元，借款期限自2004年2月20日起至2004年8月8日止，月利率為5.04‰。同時，雙方還簽訂一份權利質押合同，約定A公司將其享有的出口退稅權利質押給B支行作為借款擔保。合同簽訂后，B支行依約向A公司發放了300萬元貸款。

2004年4月22日，被告A公司向原告B支行歸還借款本金50萬元。6月7日，被告A公司向B支行出具一份承諾書，表示自愿以其房產為A公司的借款承擔連帶保證責任。6月14日，B支行以出現合同約定的情形為由，向A公司發出了提前收回全部借款的函，A公司對此沒有異議。6月24日B支行提起訴訟。7月29日，A公司歸還B支行本金671617.28元。

二、審理結果

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后認為：

《合同法》第207條規定：“借款人未按照約定的期限返還借款的，應當按照約定或者國家有關規定支付逾期利息?！薄稉７ā返?條規定：“本法所稱保證，是指保證人和債權人約定，當債務人不履行債務時，保證人按照約定履行債務或者承擔責任的行為?！钡?5條第（4）項規定，依法可以質押的其他權利可以質押。

被告A公司與原告B支行簽訂的借款合同合法有效。該借款合同履行過程中，由于出現了合同約定的貸款方有權提前收回全部借款的情形，B支行主張提前收回全部借款，A公司沒有異議。A公司目前尚欠B支行借款本金6328382.72元，應當歸還，并應支付相應利息及逾期利息。

被告A公司與原告B支行在簽訂借款合同的同時，還簽訂了出口退稅權利質押合同，約定A公司將其享有的出口退稅權利質押給B支行，作為A公司向B支行借款的擔保。根據質押合同，A公司在B支行設立了出口退稅專用賬戶，這個賬戶和A公司的應退未退稅款金額1351萬元，均得到常州市國稅局的確認。故A公司與B支行之間的出口退稅賬戶托管貸款，構成了出口退稅權利質押，B支行有權在A公司的出口退稅款中優先受償。被告A公司母公司向B支行出具承諾書，自愿對A公司的借款承擔連帶保證責任，該承諾不違反法律規定。B支行的訴訟請求應予以支持。

據此，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04年9月2日判決：

1.被告A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歸還原告B支行借款本金6328382.72元，同時支付至判決之日止的利息133267.93元。

2.原告B支行在上述債務未受清償時，有權以被告A公司的出口退稅款優先受償。

3.被告A公司母公司對被告A公司的上述債務承擔連帶責任。案件受理費45193元，財產保全費35520元，均由被告A公司母公司負擔。

三、案情分析

本案的焦點是：能否將出口退稅賬戶托管貸款認定為質押貸款？原告對被告的出口退稅款能否享有質權？答案是肯定的。

1.《擔保法》規定的質押有兩種，即動產質押與權利質押。作為權利質押標的物的權利，應當具有財產性和可轉讓性。財產性，是指該權利可以表現成為人所有的物質財富；可轉讓性，是指該權利必須能與人交換，具有交換價值。出口退稅權利雖然是一種預期利益，但該利益是以一定數額的出口退稅款這一形式實現的，這是能為人所有的物質財富；出口退稅直接以貨幣數額來表示，當稅款退回出口退稅專戶后，出口退稅權就變現為出口退稅款，出口退稅權的變現功能使該權利具有了可轉讓性。既然出口退稅是出口企業享有的一種權利，又具有財產性和可轉讓性，當然可以成為權利質押的標的物。

2.根據《擔保法》規定的精神，出質人和質權人應當以書面形式訂立質押合同，質押合同自質物移交質權人占有時生效；權利質押的，雙方應到該權利管理部門辦理登記。本案雙方當事人之間簽訂了書面質押合同，明確被告A公司將其享有的出口退稅權利質押給原告B支行。根據質押合同，A公司在B支行設立了出口退稅專戶，授權B支行從該退稅專戶中扣收貸款本息。雙方的這一質押關系已經到稅務機關登記備案，A公司的退稅賬號和退稅金額得到稅務機關的確認；在貸款全部還清前，未經B支行同意，稅務機關不會為A公司辦理賬戶轉移手續。B支行通過對出口退稅賬戶實施這種監控，確保A公司的退稅款只能退入該公司這唯一的賬戶。這種賬戶“托管”，使B支行得以占有和控制A公司的出口退稅權利。這種對權利的占有和控制，正是權利質押的本質；而到稅務機關登記備案，則是對出口退稅權利質權的公示，由此產生了對抗第三人的法律效力。

3.將出口退稅權利用于質押，我國法律目前雖無明確規定，但在實踐中已客觀存在。這個事實證明，這種擔保形式對幫助企業緩解由于出口退稅滯后而引起的資金緊張，解決部分外貿出口企業的貸款擔保問題，擴大融資渠道是有益的。確認這種在實踐中發展起來的新型擔保方式有效，對資金融通和商品流通，對保障交易安全和債權的實現，對穩定社會經濟秩序，都有重要意義。如果否定這種擔保方式，無疑會削弱其擔保功能，使其不具有對抗第三人的效力，也無法借以約束借款人，債權人的債權則難以保障。

2007年實施《物權法》后，有更充足的理由，因為第223條規定：“債務人或者第三人有權處分的下列權利可以出質：(一)匯票、支票、本票；(二)債券、存款單；(三)倉單、提單；(四)可以轉讓的基金份額、股權；(五)可以轉讓的注冊商標專用權、專利權、著作權等知識產權中的財產；(六)應收賬款；(七)法律、行政法規規定可以出質的其他財產權利?！鼻摇稉７ā返?5條規定：“下列權利可以質押：(一)匯票、支票、本票、債券、存款單、倉單、提單；（二)依法可以轉讓的股份、股票；(三)依法可以轉讓的商標專用權，專利權、著作權中的財產權；(四)依法可以質押的其他權利?！?/p>

本案中，A公司是將其出口退稅的權利作為借款擔保，其貸款形式為出口退稅賬戶托管。這一形式在實踐中客觀存在，且A公司在B支行設立的出口退稅專用賬戶得到了常州市國稅局的確認，也表明其不具有違法性。因此，B支行依法對A公司的出口退稅款享有質權，在借款得不到清償時，有權從出口退稅款中優先受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