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筱曼,翁奕波
(1.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廣東廣州 510006 2.汕頭大學學報編輯部,廣東汕頭 515063)
我們把中華人民共和國1949年建國至1978年這一階段的潮汕文學稱為當代前30年的潮汕文學,主要是緣于這30年的潮汕文學,出色地把它在主流意識形態引領下的大眾文學特色發展到了極致。直到1979年《綠洲》——一份民間油印詩歌刊物的出現,才打破了它一統天下的格局。而這30年又有前17年的繁榮和文革及其之后過渡期的后13年的衰蔽。這種衰蔽,既是大眾文學發展到極致的結果,也是漂浮于文學之中的意識形態性無限膨脹以至于發展到極致的結果。
當代前30年的潮汕文學,是潮汕地區抗戰以來大眾文學的延續和發展。五四之后,文學雖然拋離了幾千年來士大夫貴族階層之官場酬唱與怡情自適的傳統軌道,走向尋常百姓家。然而,由于革命的需要,文學卻成了一種革命宣傳的自覺行為。潮汕地區五四以來的啟蒙文學,抗戰以來的大眾文學,顯然也都是一種應命的文學或曰遵命的文學(應革命之命或遵革命之命)。盡管如此,文學活動始終還是民間自發的。而1949年建國以來的文學活動則基本上是在官方主流意識的指導或直接領導下開展的。1949年新中國第一次文代會召開,確立了毛澤東文藝思想作為全國文藝工作指導思想的核心地位,延續了1942年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精神。1950年5月建國后潮汕地區首個由潮汕文聯主辦的,由共產黨直接領導的通俗文藝刊物《工農兵》問世。《工農兵》旨在扶植工農兵作者,為工農兵服務。1951年8月,潮汕文學藝術工作者第一次代表會議召開,即提出“普及第一,生根第一”的為工農兵服務的文藝方針。1953年1月召開的汕頭市第一次文代會也提出了“車間文藝”的主張。潮汕第一次文代會的召開和第一個文藝刊物的創辦,從理論和實踐上奠定了潮汕地區建國后文學創作的大眾化基礎,決定了當代前30年潮汕文學大眾化的發展方向,延續和發展了潮汕地區自五四以來文學創作唯政治意識形態之馬首是瞻而審美意識幾乎缺席的創作傾向。
潮汕文學大眾化傾向的確立與發展,一方面緣于20世紀三四十年代眾多滬京潮汕籍左翼作家的影響,如洪靈菲、馮鏗、戴平萬等作家的影響;另一方面是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的文藝思想在潮汕地區的深入貫徹,其直接因素是當時潮汕地區從事文藝工作的林山(第一屆文聯主席)等領導人早期在延安就已經接受了毛澤東的文藝思想。
在這種方針的指導下,潮汕城鄉各地文化部門紛紛幫助工人農民組織文藝創作組,尤其是各地文化館紛紛下鄉開辦文藝創作培訓班,于城鎮,則幫助工人組織工人文藝創作組,在農村,則幫助農民組織文藝創作組。于是,潮汕各地城鄉一時之間涌現了很多的工農文藝創作組。主要有:汕頭市工人文學創作組,潮安縣的鸛巢、七區(彩塘)、庵埠、磷溪的農民文藝創作組,揭陽縣的官碩、棉樹、錫西等地的農民創作組。其中影響較大的農民創作組有:
官碩農民創作組,20世紀50年代初成立,開始稱官碩農民通訊組,后改稱文藝組。該組開始由李昌松、李作輝、李振昌、陳作恭等8人組成,后發展到幾十人。該創作組的主要骨干后來都成為潮汕地區文學創作的主力和骨干,李昌松更成為了廣東頗有影響的“農民詩人”。
鸛巢農民創作組,1954年成立。前身是該鄉熱愛文藝的青年在土改工作隊協助下成立的黑板報編委會。后來在黑板報編委會的基礎上成立了創作組。主要骨干有李北鵬、李前忠、李前錫、李成等,李前忠后來成為潮汕文壇有影響的小說作家。
七區農民創作組,1954年春成立。由潮安彩塘一些熱愛文藝的青年農民組成。主要骨干有曾老魚、許日田、曾慶雍等。其中曾慶雍的成績尤為突出,其作品《陳秋富當選人民代表》被收入中國青年出版社1956年出版的《全國青年文學創作選輯》一書。
以及汕頭市工人業余文學創作組等。
這些文學創作團體一直堅持活動,直到文化大革命才不宣而散。這種有組織的文學活動,不僅引領了文學創作的方向,而且培養了一大批工農出身的作家,成為后來潮汕文壇的中堅力量。據統計,當時由潮汕文聯和潮汕文化館培養出來的比較活躍的文學作者有40人左右,有文學寫作能力的文學青年則有100多人。[1]客觀地說,五六十年代的潮汕文壇也的確曾經呈現出了一股清新的朝氣蓬勃的文學新氣象。培養了一批工農作家,這在潮汕文學以往的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同時,在這種方針的引領下,五六十年代潮汕各地各級文化部門和新聞單位,辦刊物,辟副刊,編印內部交流資料,為文學作者提供發表的園地。主要的刊物有:
《工農兵》,潮汕文聯主辦,創始人為當時的汕頭市宣傳部長兼文聯主席林山。1950年5月創刊,1960年停刊。其編輯方針是地方化、通俗化和群眾化。辦刊十年,扶掖了一大批工農兵業余作者,為建國初期潮汕文學的繁榮做出了不可忽視的貢獻。
《榕江》,由當時的揭陽縣文化館主辦。1951年1月創辦,初名為《榕江文藝》。1971年至1973年12月改名為《工農兵文藝》,1974年才改為《榕江》。《榕江》以扶掖本地文藝作者、繁榮地方文學創作為宗旨,對培養本地業余作者、繁榮揭陽文學創作做出了積極的貢獻。
主要的報紙副刊有:
《汕頭日報》副刊《鮀島之花》,1956年10月創辦,1958年7月并入《汕頭日報》。
《汕頭日報》副刊《韓江水》,1958年7月創辦。辦刊宗旨為培養和扶掖地方作者。從創刊至今,除文革十年停刊外,一直是潮汕文壇最為重要的文學園地,也是本地作者的文學搖籃,為培養地方文學作者和推動建國后潮汕文學的繁榮做出了重大的貢獻,在潮汕文學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鮀島日報》副刊《萬里浪》,1959年1月創辦,同年8月停刊。
此外,各縣各區的文聯、文化館和青年文學社團還自行編印不定期的內部交流刊物或資料。相比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潮汕文壇,這些園地雖然不多,但還是為潮汕文學的培育和發展做出了極其重要的貢獻。
與此同時,20世紀50年代初期,是個讓人振奮讓人懷戀的歲月。革命的勝利,新興政權的建立,嶄新的政治體制,親密無間的黨群關系,以及老百姓對幸福生活的憧憬,使作家們產生了強烈的創作欲望。知識分子出身的作家和歸僑作家也很活躍,如丹木、沈吟、林紫、韓萌、吳穎等。韓萌在香港出版了中篇小說《七洲洋上》、《紅毛樓故事》和短篇小說集《海外》、《在古屋里》等;吳穎的文學評論作品《亦門的唯心主義的文藝思想——讀〈詩與現實〉》、《評胡風反現實主義的文藝理論》等也頻頻登上了《文藝月刊》。
總之,這一時期,潮汕地區培養了一批工農出身的作家,呈現出一種朝氣蓬勃的文學新氣象,而潮汕的作家們也創作出了一批為工農兵服務的文學作品,如李昌松的方言歌《農民淚》,黃朝凡的長詩《瓜田配》,吳阿六的詩集《池湖怎有田》,林文杰的潮州方言敘事詩《曹宗與余娓娘》,曾慶雍的短篇小說《陳秋富當選人民代表》,林松陽的短篇小說集《沸騰的漁港之夜》,李前忠的小說《撈杉》,李英群的小說《探望兒子》,王杏元的長篇小說《綠竹村風云》等。王杏元長篇小說《綠竹村風云》的問世,標志著潮汕文學在中國文壇占據了一席之地。
然而,1957年的“反右”,汕頭市文聯文學組部分成員被錯劃為“文藝沙龍反革命集團”,潮汕文壇一批知名作家、詩人和文藝刊物編輯,如沈吟、吳穎等紛紛被錯劃為右派。建國初期潮汕文壇的明媚陽光和清新空氣終于為陰霾所籠罩,潮汕的文學事業受到了嚴重的挫傷。接著,1958年的大躍進和伴隨著大躍進而來的新民歌運動,把潮汕的文學創作推向了無限夸大的量化極致,文學事業因浮夸而再次蒙受了重創。文化大革命十年動亂,文壇遭受空前浩劫,幾乎所有專業或業余作者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批斗或監禁。萬馬齊喑,創作幾近空白,文壇悄然沉寂。文革后期,才陸續有幾部作品問世,但也不可避免地打上文化大革命政治口號式宣傳的印記。潮汕地區的文學創作在這一系列政治運動中處于半停頓或停頓的狀態。總體來看,這一時期的潮汕文壇雖然也有一些成果,但題材單調,形式僵化,語言也比較粗糙,真正具有審美價值的文學作品極為罕見。
當代前30年的潮汕文學,農民作家是潮汕文學的生力軍,也是主力軍,“他們的創作多是歌頌新社會、新生活,反映各種政治運動,形式上深受民間文學影響,通俗質樸”[2]。他們不僅活躍在潮汕文壇,而且在廣東,乃至全國都有一定的影響。其成果主要有:
當代前30年潮汕文壇詩歌的創作實績依據不同時期不同的總體風格可分為三部分。
1.新民歌體大眾詩
新民歌體大眾詩是建國初期在潮汕大地悄然掀起的一種融匯了潮州歌冊、潮州歌謠和五四以來的自由詩形式三位一體的新體詩。什么是潮州的大眾詩?著名的潮籍學者曾應之曾說“運用潮州的大眾語言,提煉潮州的民間詩歌,來創造和發展、反映和表現潮州大眾的生活、要求與情緒的……詩”[3]就是潮州的大眾詩。新民歌體大眾詩主要由農民詩人創作,運用的是明白如話的工農兵大眾語言,他的韻律源于潮州歌冊和潮州歌謠,有潮州歌冊和歌謠的韻味,又仿照自由詩的形式來寫,因而它朗朗上口,明白如話,樸實生動,深得老百姓喜愛。新民歌體大眾詩是建國初期潮汕地區農民詩人的創造性成果,也是建國初期潮汕文學的重大收獲。
掀起新民歌體大眾詩熱潮的第一人是農民詩人李昌松。1950年5月,李昌松創作的新詩《農民淚》在駐村工作隊的修改幫助下于《團結報》發表了,這是潮汕詩壇出現的第一首新民歌體大眾詩。此后,潮汕的農民詩人步其后塵,紛紛在各種報刊發表此類新詩。主要有:
李昌松的《我和毛主席握手》1954年發表于全國性刊物《詩刊》,《萌芽集》為1954年出版的潮汕地區第一本農民詩集,《花好月圓》是1958年選編出版的詩集。《歸來》等9首詩歌1962年入選陳殘云主編的《粵海新詩》。農民詩人吳阿六的詩集《池湖怎有田》1954年出版。農民作家王杏元的詩歌《馬嶺山之歌》1954年發表于《粵東農民報》。丹木的長詩《童養媳林美琴翻身歌》,1952年南方通俗讀物聯合出版社出版。黃朝凡的長詩《瓜田配》,1957年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
此外,還有林文杰1956年出版的潮州方言敘事詩《曹宗與余娓娘》(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夏濃1957年在《人民文學》發表的新詩《老舵公》;丹木在《工農兵》雜志發表的《烏崠山抒情》等,以及荒村、沈吟、林紫等老詩人發表的不少新的詩作。這些詩作與農民詩人的新民歌體大眾詩雖略有不同,但總體風格是基本一致的,因此,我們也將其歸入這一板塊,也是潮汕詩壇這一階段的收獲。
2.快板式民歌體大眾詩
50年代末,伴隨著大躍進而來的新民歌運動風起云涌,各行各業人人獻詩,工廠、街道、農村處處開賽詩會,創作出了大量的所謂大躍進詩歌。這時期的詩歌,乃至文革期間以至于文革后期的一段時間潮汕文壇的詩歌,都基本上沿襲新民歌體大眾詩的創作風格,手法也大致相同,略有不同的是加入了民間文藝快板的節奏和風格,因而,我們把這一階段潮汕文壇呈現的這種語言明快、節奏鏗鏘有力的新詩叫做快板式民歌體大眾詩。主要成果有:
潮汕地區結集并由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有揭陽的《揭陽民歌》、潮安的《眾口歌聲動乾坤》和汕頭市的《工農就是活神仙》等小冊子。
蔡高暖退伍回鄉后,1971年末,在《南方日報》的試刊號上發表詩歌《這伙船工好氣派》。1972年1月,組詩《銅鑼山下》被作為“樣板”在《廣東文藝》試刊號上刊出。1973年8月,詩歌《心中的歌》入選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詩集《太陽頌》。次年9月,被延邊人民出版社譯成朝鮮文收進詩集。
王細級這一時期發表于各級報刊的《我們要做時代的鼓手》、《農業社里的姑娘們》、《獸醫》、《編織》、《公雞喔喔啼》、《食堂來了個新炊事員》等幾十首新詩。①這部分詩后來收入王細級著《游山玩水集》,花城出版社1998年出版。
陳訓先自1959年在《工農兵》文藝雜志和《汕頭日報》文藝副刊發表《轉眼稻浪翻金波》、《牧牛小唱》、《鹽田速寫》和《抗旱記》、《蓮河小唱》等詩作,同時,他在國內外報刊也發表了一批詩作。這些詩作都可以歸入到這一板塊。
3.自由體抒情詩
60年代末至70年代,汕頭青年鄭仰鴻,筆名白夢,創作了一百多首充滿著五四以來的自由抒情詩風味的詩歌,在詩友間私下交流,并自編為《螢火集》、《到哪里去?》和《春之歌》三個詩集。以不同于主流意識形態和主流詩歌形式的另類面目出現于潮汕詩壇。
當代前30年潮汕文學的散文創作多配合政治運動和黨的中心工作而創作,比較零散,結集出版的不多,就目前收集到的資料顯示,這時期的散文創作主要以敘事散文為主,哲理性和抒情性的散文為輔,有小部分的雜文和游記,而游記并非游山玩水的記錄,而是作家們下鄉采風順手而為的抒寫。主要成果有:
1.敘事性散文
王細級的敘事性散文,1955年之前已有40多篇散文見諸省、地報刊。多篇作品入選1956年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青年文學作品選》、1958年出版的《三報豐收》和1965年出版的《貧農們》,以及1965年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的《故事會叢書·55》和1979年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1949~1979廣東中短篇小說選》等。五六十年代的散文多收入于后來出版的散文集《采風掠影集》、《游山玩水集》和《雜燴期香集》中。
陳煥展1948年就在汕頭的《光華日報》副刊發表文學作品,建國后創作更加勤奮,以散文寫得最多最好。他的散文往往借敘事以寫人,融敘事與抒情于一爐。其五六十年代發表的散文,大多收于他的散文集《韓江拾翠》里。
2.哲理性和抒情性散文
出身于農村的作家李英群,1955年發表了第一篇作品《探望兒子》,之后陸續發表詩歌、散文、小說、劇本等作品。擅寫散文,智慧而風趣的閑話散文是其散文創作的主要審美風格,代表作有散文集《韓江月》、《記憶中的風鈴》,五六十年代的散文大多收于《韓江月》里。
陳玉奇,出身于粵東山鄉的一個農民家庭。解放初期靠助學金上了中學,以后又上了大學,1952年開始在報紙上發表作品。1958年后開始在《羊城晚報》發表文學作品,并曾獲得《花地》獎。《春筍》、《擺渡女》、《布谷聲聲》、《縫衣曲》就是那時候的代表作。
黃廷杰,1957年在《汕頭報·鮀島之花》發表處女作《散文四則》之后,1962年發表散文《潮汕巾幗賦》,并入選《1949~1979廣東散文特寫選》。從50年代末至70年代末,他發表的散文數以百篇計。以《潮汕巾幗賦》、《“知了知了……”》為代表的這些散文短小精悍,以小見大,包容萬象,富于生活哲理,大都收于他的散文集《南方情話》之中。
此外,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陳煥展、黃廷杰是較有影響的散文作者。黃廷杰的長篇散文《潮汕巾幗賦》甚得好評。還有蔡金才,他的散文《海邊的笛聲》,1960年發表于《人民日報》。
3.雜文和游記
曾慶雍20世紀五六十年代創作的《林間話海》、《春訪鳳凰》、《表揚與批評》、《話說包公》等。大多收于他的散文集《一片集》里。
潮汕地區,雖然民國時期有《長光里》、《龍塘四武士No.1》等躋身于小說行列,但嚴格來說這些只能算是準小說。薛汕就說過:“一部中國文學史,潮州在明、清、民國的話本小說洪流中,沒有跟上,說部寥寥可數,《三春夢》、《長光里》等可數的也只能說近似小說或接近小說。”[4]而當代前30年的潮汕文學,小說創作卻是文學花園里數量最多,成就也最高的品種。其題材主要有三方面,一是農村題材,二是漁家題材,三是華僑題材。影響最大的是王杏元的長篇小說《綠竹村風云》,主要的作家作品有:
1.長篇小說
農民作家王杏元的長篇小說《綠竹村風云》,經過陳善文的無私指點和修改,1965年8月由廣東人民出版社和人民出版社上海分社同時出版。小說在運用和提煉地方語言方面,做了比較成功的嘗試。小說以濃郁的地方特色和獨到的藝術感染力,沖擊了當時人們的傳統閱讀習慣和審美定勢,在全國文壇引起了一定程度的轟動。1966年6月27日,王杏元作為唯一的農民作家代表出席了亞非作家緊急會議,受到毛澤東、周恩來、陳毅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親切接見。
除此之外,前30年出版的長篇小說還有張漠青的《激流飛渡》(作家出版社1964年);楊昭科等的《韓江血淚仇》(廣東人民出版社1966年);楊繼業的《風雨杏花村》(廣東人民出版社1974年);山萌(袁穆倫、鐘泳天、黃闊)的《彩虹曲》(廣東人民出版社1975年);楊昭科的《風云圖》(廣東人民出版社1976年);林文烈的《歸僑兒女》;陳定興(南哨)的《牛田洋》;港務局的反敵小說《堡壘森嚴》;省防疫站劉小平的偵破小說《鬼屋春秋》等。
2.中篇小說
黃朝凡的中短篇小說集《太陽初升》,1953年在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
歸僑作家韓萌的傳奇小說《榴梿山神話》,1951年歸國后發表。
3.短篇小說
當代前30年的短篇小說創作比較活躍,數量也比較多。有影響的有代表性的短篇小說有農民作家曾慶雍的《陳秋富當選人民代表》(1954年發表于《工農兵》,后入選《全國青年文學創作選輯》)、漁民作家林松陽的《沸騰的漁港之夜》(收入于其短篇小說集《沸騰的漁港之夜》,1958年北京通俗文藝出版社出版)和農民作家李前忠的《落地生根》(發表于《廣東文藝》1973年復刊號)。其他有一定影響的短篇小說(在省級以上刊物發表或結集出版的)主要有:
馬風的《回鄉之后》,發表于《作品》1955年5月號,后入選《華南青年文學作品選》。曾慶雍的《大黑和小白》和《夜歸》,分別于1959年4月和5月在《羊城晚報》發表。陳惠國的《初冬之夜》,發表于《羊城晚報》1959年3月4日。王光的《水利軍師》,發表于《作品》1963年6月號。王寶樹的《綠竹紅心》,發表于《作品》1964年第7期。李前忠的《撈杉》,1964年被《作品》轉載。林松陽的《臺風到來之前》,1973年發表于《作品》,并入選《廣東中短篇小說選》。王杏元的《“鐵筆御史”》,入選廣東作協《五十年文選》(1953~2003)短篇小說卷。60年代初出現的新秀程賢章,他的短篇小說入選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農村題材小說合集《俏妹子聯婚》。莊群、許崇樂也先后在《人民文學》上發表了作品。
此外,汕頭的《工農兵》雜志和《汕頭日報》副刊也發表了不少的短篇小說,主要有吳魚的《林標叔》、李昌松的《拳頭山下》、丹木的《看戲》、郭馬風的《回鄉以后》、王光的《紅旗競賽》、林立的《出租棺材》和《好女婿》、林英聰的《兩鄰居》和《兩尾鯉魚》、王細級的《添伯夫婦的禮物》、楊昭科的《鵝回來了》和《搶收前夜》、黃朝凡的《返工》、李英群的《一出小戲》、王寶樹的《客人》等。
1.記實文學
當代前30年有一定影響的報告文學有吳南生的《松柏長青》,陳訓先的《巧種》。
吳南生的《松柏長青》1958年由工人出版社出版。該作品生動地敘述了在廣東、福建一帶革命人民中傳誦著的紅軍阿母李梨英的光輝事跡。秦牧同志寫長文介紹說:“《松柏長青》,是一部激動人心的報告文學,是一部交織著血和火、愛和恨、激情和熱淚、怒吼和頌歌的書。”
陳訓先的《巧種》發表于《廣東文藝》1972年的試刊號之三,是文革期間潮汕文壇的第一篇報告文學。寫的是廣東省澄海縣南徽大隊“種田狀元”——老貧農朱杰,在自留地上做改變耕作制度的科學實驗,終于成功地把復種指數提高到350%以上,并把取得的經驗推廣到大田中去的故事。《巧種》在以“階級斗爭為綱”的歷史背景下,寫科學實驗。發表后,頗受廣東文藝界關注。
此外,還有韓萌1951年采寫的中篇報告文學《建社前后——汪漢國農業社故事》和《林炎城的豐產故事》,許美勛的《馮鏗烈士》(廣東人民出版社1957年),石帆的傳記文學《澎湃的傳說》(廣東人民出版社1957年)等。
2.兒童文學
主要有韓萌編著的中篇童話《椰子飄流記》,賴天受的兒童文學集《小小茶水站》和《鵝的故事》(兩本集子分別于1973年和1976年由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等。
3.民間故事
主要有丹木的《打石千的故事》,廣東人民出版社1957年出版。
4.文學批評
文學批評雖不是潮汕文學的強項,但在50年代初期的潮汕文壇卻有比較耀眼的亮點。吳穎就是那個時候點亮這一亮點的代表性作家,其文學批評與研究的作品主要有兩個方面:
古典文學批評和研究。其一是古典文學教學研究的文章,如1954年至1957年間發表在《語文學習》上的《關于〈五人墓碑記〉》、《〈木蘭詩〉的思想性》、《陶潛的〈桃花源記〉》、《〈促織〉的思想性》、《馬致遠的〈漢宮秋〉》,以及發表在《旅行家》的《〈水經注〉在中國游記文學上的價值和影響》等。其二是關于李煜詞的批評與研究的文章。1955年,針對當時全國學界對李煜詞的基本否定的評價,吳穎于當年10月16日的《光明日報·文學遺產》發表了《關于李煜詞評價的幾個問題》,一反學界的消極評價,大膽提出新的觀點,高度評價李煜詞的“愛國的思想感情”,并肯定其具有一定的“人民性”和“歷史社會意義”。由此引發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全國性大討論。
現當代文學的批評與研究。主要有1954年發表于《文藝月刊》3月號上的《亦門的唯心主義的文藝思想——讀〈詩與現實〉》和1955年又在該刊發表的《評胡風反現實主義的文藝理論》兩文。以及同一時期在北京《文藝報》發表的《關于“詩與現實的批評”的批評》和1956年發表的關于魯迅《故事新編》和文藝思想研究的文章等。
吳穎的文學評論文章,把當代前30年潮汕本土的文學批評與研究推向了全國,取得了與國內高層次學者平等對話的學術地位。
當代前30年的潮汕文學是抗戰以來大眾文學的延續與發展,它把潮汕大眾文學發展到一個新的高峰。其發展的高潮一是20世紀50年代中期,一是60年代初期。這兩個高潮的潮汕文學,都以工農兵文學尤其是農民文學為特色。第一個高潮涌現了農民詩人李昌松及其詩作《農民淚》,農民作家曾慶雍及其短篇小說《陳秋富當選人民代表》,漁民作家林松陽及其小說《沸騰的漁港之夜》等一批優秀的農民作家和詩人及其作品。第二個高潮涌現了王杏元及其小說《綠竹村風云》。他們的作品和影響都跨珠江過長江黃河,成為潮汕現當代文學一塊新的地標。
其審美特征可以歸結為一句古詩,即“清水出芙蓉”。純真的感情與淳樸的鄉土以及樸素無華的大眾語言,構成了這一時期潮汕文學的“清水”,并由此生長出雖缺少營養壽命不長但一時間卻生機勃勃的“芙蓉”,盡管它不是生長在詩意的文學土壤之中而是生長在極左的政治意識形態的土壤里。
那么,當代前30年的潮汕文學為什么能出現這兩個高潮并呈現如此審美特征呢?除了共產黨為工農兵服務文藝方針的指引以及黨的直接領導之外,一方面得益于翻身農民對黨和共和國發自內心的感激之情以及建國初期全國人民興高采烈、朝氣蓬勃的嶄新風貌,另一方面也得益于潮汕地區廣大農村婦女們縫衣刺繡時潮州歌冊的吟唱和男人們農耕間隙“閑間”和榕樹下“講古”的深厚民間文化底蘊的哺育。
首先,前30年的潮汕文學,尤其是五六十年代這兩個高潮期的農民文學,是以政治色彩的鮮明和感情表現的純真相結合為其顯著特征的。一方面,潮汕人有深厚的儒家正統思想底蘊。潮汕人的主體是歷代的中原移民,潮汕人歷來以儒家思想為正統,所謂“海濱鄒魯”,標示的正是這一文化特征。這種文化特征在潛移默化中規范了潮汕人為人處世的最為基本的行為特征,這就是對正統政治的自覺維護和強烈的入世精神以及務實的政治功利意識。這種文化特征在潮汕作家身上體現得尤為鮮明。強調文學的政治功利性,強調文學為政治服務,文學為工農兵服務與潮汕人的這種潛在的文化心理是大體相融的。因而,對于心存感激的建國初期的潮汕農民作家而言,能夠以文學為工具去為政治意識形態服務,去為工農兵服,便是他們深深地引以自豪的神圣使命。故此,他們在作品中流露出來的感情是極其真摯的,極其純潔的。那時他們的感情是沒有污染的,他們有幸加入文學創作的行列,是把文學創作視為神圣的,是不帶任何功利意識的。新中國的建立,使他們翻身做了主人,他們對黨和政府的感激之情是發自內心的,他們對黨和政府的擁戴也是發自內心的,因而,即使他們的文學創作純粹是奉命而為的政治宣傳行為,他們的感情卻是純真的。可以說,他們的文學創作基本上是在一種缺乏文學理論指導和審美意識引領的狀態下的樸素文學行為,其文學風貌呈現出雖有明顯的說教痕跡卻有粗拙而質樸的勃勃生機。這也正是建國初期潮汕農民作家的作品盡管大都帶有強烈的政治意識形態性而缺乏審美的張力卻能產生較大的影響的重要原因之一。
其次,前30年的潮汕文學,尤其是五六十年代這兩個高潮期的農民文學,受潮汕地區民間的說唱文學——歌冊和鄉村民間故事的傳播方式——“講古”影響極深,詩歌創作以民歌體新詩見長,小說和散文的創作以談天說地的“講古”敘事方式見長,少抒情,少描寫,呈現出創作方法的單一化特征。
潮州歌冊,也稱潮州歌文,是流行于粵東潮汕方言區一種用方言誦唱的民間說唱文學,由唐宋以來的彈詞演變而成。內容多為歷史故事及民間傳說,類似于敘事長詩。歌文有曲有白,一般曲文多為七字句,四句為一組,押韻以組為單位。明清時期伴隨著潮劇的興起而盛行于民間,潮汕婦女常于閑暇或幾個人一起做針工、刺繡時,于門前或廳上由一人視唱潮州歌冊,其他人則聆聽。在潮汕民間有很深的文化根基和文化底蘊。對民國時期潮汕文學的大眾化有重大影響。抗戰時期的方言詩就有鮮明的潮州歌冊的影響因子,建國初期潮汕地區的農民詩人,可以說就是在潮州歌冊的哺育下成長為新詩詩人的。50年代至60年代初,潮汕各地的文化人,如陳覓、李昌松、李作輝、蕭菲等。紛紛揮毫創作新潮州歌冊,當時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了《白毛女》、《紅燈記》、《紅珊瑚》等20多部潮州歌冊,都是潮汕作者編寫的。曾慶雍、王杏元也都寫過潮州歌冊,王杏元1959年出版的長篇潮州方言說唱《綠竹村的斗爭》,就是典型的例子。由于受潮州歌冊的影響,建國初期潮汕農民詩人的詩歌作品,大都是民歌體詩歌,多用方言土語,語言明快而通俗,字數大體統一,句式整齊,講究押韻,內容多含有敘事性。如李昌松《歸來》的一節:
回想當初離家日,浪卷田疇屋騰空,
水咸村苦地不綠,風起沙飛天迷蒙。
穿鞋、上岸都有罪,漁村茅屋無路通,
漁民有腳無路走,挨饑抵餓吃海風。
著名作家林林在談到李昌松的《農民淚》時就說過:“李昌松同志的詩,是真真切切地從生活內部寫出來的,顯得非常切實具體,用語是農民群眾自己熟悉的方言,簡潔有力,通俗流利,韻調也很整齊和諧。使人家讀來,感覺親切順口。”[5]
潮汕地區自古至今流傳著很多民間故事,農村的榕樹下和“閑間”(農閑時聊天和演奏潮州音樂的集體活動場地)的“講古”,就是這些民間故事(包括“咸古”——黃色故事)傳播的最佳渠道。潮汕的農民作家,都是在“閑間”的長期熏陶和哺育下成長起來的,在他們的身上會有很多的民間故事。這些故事自然會滲透到他們的文學創作中來,成為他們文學創作的原型,王杏元的《綠竹村風云》就有許多的“講古”的痕跡。如小說開頭“引子”的結尾就有這樣的一段話:
不過,我是個拿五尺二(鋤頭柄)的,當個記錄員,口頭講一講“辦社記”還可以,要寫書,那就缺文墨了。社里老貧農洪羊伯說:“講古的人,開口七分文章。路是大家踩出來的,你講得合我們的心意,就是好文章。”好,既然這樣說,我就先講英雄“三不怕”夜闖廣東怒打“三腳虎”的故事,作為開場吧。
這分明擺出的就是一副“講古”的架勢。再如他的《天板藍藍》,開篇第一句就是:“龍頭寨有一個農民,名叫劉富貴。”簡短活潑親切,“講古”的味道十足。以“講古”的敘述方式,有利于鋪陳故事,點染氣氛,這是王杏元小說的特點,也是潮汕50年代農民小說作家小說創作的基本敘事方式。它既是屬于潮汕的,也是屬于民族的,具體來說是屬于大眾文學的。
在前30年的潮汕文學中,政治意識加獨特的鄉土敘事方式是其最為基本的特征,即使有些另類,也離不開這一基本特征。如陳玉奇的散文。陳玉奇的散文抒情的味道頗濃,但還是以敘事為主,描寫與抒情為輔。不過,其散文盡管也帶有鮮明的政治色彩,但卻結構精致,文筆清新自然;描寫疏密有致,如淡淡的山水畫;抒情自然典雅,有裊裊余味,潮汕鄉村濃濃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擺渡女》可以為例:
春深了,梅水河更藍更旺了。年年到了桃花汛,我就不由得想起擺渡女來。
那是1949年春天的事。一天,我執行任務到河北村去。
凌晨,河北村沉睡在朦朧的小霧中,山下,村雞亂啼,綠竹叢中冒起縷縷炊煙。渡口,一條渡船橫臥在蒼郁的榕樹下,枝條兒吻著低矮的船篷。[6]
綜上可見,當代前30年的潮汕文學,尤其是文革前17年的潮汕文學,是抗戰以來潮汕大眾文學的延續和發展。它把潮汕大眾文學發展到又一個高峰。這個高峰的涌起,是翻身農民的純真感情和政治熱情相結合的結果,也是潮汕民間通俗文學形式與革命的文學模式有機融合的結晶。誠然,在純政治意識形態主導下的當代前30年潮汕文學,其創作成果是在文學的審美意識基本缺席的狀況下取得的,也是在偏離了文學的本體軌道的情況下取得的,因此,其審美價值無可置疑是大打折扣的。然而,盡管如此,前30年潮汕大眾文學所達到的高峰,仍不失為現當代潮汕文學的一個頗為引人注目的地標。
[1]及天.對汕頭業余文學創作問題的意見[J].工農兵,1956(6).
[2]黃景忠.潮汕新文學論稿[M].北京:中國文聯出版社,2005:7.
[3]郭馬風,吳奎信.近現代潮汕民間文學[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0:445-446.
[4]薛汕.鳳城奇緣序[M]//李奇偉.鳳城奇緣.北京:華夏出版社,1993:2.
[5]林林.海和船[M].廣州:花城出版社,1987:152-153.
[6]陳玉奇.金鱗集[M].廣州: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