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是如何搞清楚社會主義本質問題的？——紀念鄧小平南方講話發表20周年

劉歌德

（中山大學 哲學系，廣東 廣州 510275）

鄧小平是如何搞清楚社會主義本質問題的？
——紀念鄧小平南方講話發表20周年

劉歌德

（中山大學 哲學系，廣東 廣州 510275）

鄧小平科學總結社會主義發展歷史經驗教訓，通過揭露、批判林彪、四人幫破壞社會主義的罪行，通過實事求是地評價毛澤東晚年的錯誤，在實踐中解放思想、實事求是、逐步搞清楚社會主義本質問題。

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社會主義本質

20世紀80年代，鄧小平多次講過：社會主義是什么？馬克思主義是什么？如何建設社會主義？我們過去對這些問題的認識“不是完全清醒的”①、“沒有完全搞清楚”②、“還在摸索之中”③。“蘇聯搞了很多年，也并沒有完全搞清楚”④。鄧小平這些論斷非常準確，符合客觀實際，是實事求是的。

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應有上篇、下篇之分。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的上篇是革命篇，是關于無產階級革命、無產階級專政的理論。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的下篇是無產階級革命勝利后，建立了社會主義制度，如何建設社會主義問題。關于馬克思主義的上篇、社會主義的上篇，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毛澤東是搞清楚了。馬克思、恩格斯把空想社會主義變成科學社會主義，創立了科學社會主義理論。列寧、斯大林把科學社會主義理論變為實踐，取得了俄國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偉大勝利。毛澤東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同中國具體實踐相結合，取得了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接著又取得社會主義革命勝利，在中國建立了社會主義制度。

鄧小平的上述論斷，不是指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的上篇，而是指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的下篇。無產階級革命勝利后，建立了社會主義制度，什么是社會主義？如何建設社會主義？馬克思、恩格斯不可能完全搞清楚，我們后人也不應該要求馬克思、恩格斯完全搞清楚。列寧在十月革命勝利后，由于過早逝世，來不及完全搞清楚。斯大林、毛澤東在社會主義建設道路上進行探索，取得了很大成績。但由于客觀上沒有經驗，加上他們思想方法，思想意識的主觀片面性等各種復雜原因，他們也沒有完全搞清楚什么是社會主義、如何建設社會主義等問題，結果在實踐上犯了錯誤。

在經過十年“文革”災難之后，鄧小平反思歷史，緊緊抓住什么是社會主義和如何建設社會主義這個首要的基本理論問題。1980年5月5日鄧小平在會見外賓的談話中指出：“社會主義是一個很好的名詞，但是如果搞不好，不能正確理解，不能采取正確的政策，那就體現不出社會主義的本質。”⑤但當時，鄧小平還沒有具體闡述社會主義的本質是什么。12年后，1992年春天，鄧小平在南方講話中，對社會主義的本質作了科學的精辟概括：“社會主義的本質，是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⑥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國發生政治風波，蘇聯社會主義國家解體，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的社會主義制度也紛紛發生逆變。在這國內外嚴峻形勢下，1992年鄧小平到南方發表重要講話，撥開迷霧，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指明了前進方向：堅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正確思想路線；堅持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基本路線一百年不動搖；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堅信馬克思主義是科學；堅持黨要管黨、關鍵在黨、關鍵在人。

鄧小平南方講話有一系列理論創新，其中關鍵是三大理論創新，這就是：“三個有利于標準”論；社會主義本質論；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論。

鄧小平是如何搞清楚社會主義的本質問題的呢？

（一）科學總結社會主義發展歷史經驗教訓，在對錯誤和缺點的反思過程中，排除各種對社會主義的錯誤認識，逐步搞清楚社會主義的本質問題

1980年9月18日，鄧小平在與金日成談話中談到：“我們干革命幾十年，搞社會主義三十多年，截至一九七八年，工人的月平均工資只有四五十元，農村的大多數地區仍處于貧困狀態。這叫什么社會主義優越性？”⑦鄧小平認為，只有一心一意搞建設，發展生產力，才能體現社會主義的優越性。粉碎“四人幫”前很長一段時期內我們忽視了生產力發展，沒有把經濟建設作為中心，人民生活改善得非常慢。鄧小平認為，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社會主義要消滅貧窮。不發展生產力，不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不能說是符合社會主義要求的。

1987年4月26日，鄧小平在同外賓談話中指出，社會主義必須擺脫貧窮。并指出：“過去耽誤太多，特別是 ‘文化大革命’的十年，自己找麻煩，自己遭災，不過教訓總結起來很有益處。現在的方針政策，就是對 ‘文化大革命’進行總結的結果。最根本的一條經驗教訓，就是要弄清什么叫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怎么搞社會主義。搞社會主義必須根據本國的實際。”⑧“搞社會主義，一定要使生產力發達，貧窮不是社會主義，我們堅持社會主義，要建設對資本主義具有優越性的社會主義，首先必須擺脫貧窮。現在雖說我們也在搞社會主義，但事實上不夠格”⑨。

1987年5月12日，鄧小平在同外賓談話中指出：“我們現在的路線、方針、政策是在總結了成功時期的經驗、失敗時期的經驗和遭受挫折時期的經驗后制定的。歷史上成功的經驗是寶貴財富，錯誤的經驗，失敗的經驗也是寶貴財富。”⑩

1987年4月30日，鄧小平在同外賓談話中指出我們在建國以后確實有不少失誤，“我們建設社會主義的方向是完全正確的，但什么叫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還在摸索之中。社會主義的第一個任務是要發展生產力。一九四九年取得全國政權后，解放了生產力……但是解放了生產力以后，如何發展生產力，這件事做得不好”?。

我國在1956年建立了社會主義制度之后，在如何建設社會主義問題上，由于對社會主義本質沒有科學的認識，交了巨大“學費”，付出了代價。鄧小平總結正反兩個方面的經驗和教訓，排除了一系列錯誤觀點，深刻指出：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發展太慢也不是社會主義；平均主義不是社會主義；兩極分化也不是社會主義；僵化封閉不能發展社會主義；照搬外國經驗、模式也不能發展社會主義；沒有民主和法制也沒有社會主義；不重視物質文明搞不好社會主義，不重視精神文明也搞不好社會主義。

（二）通過揭露批判林彪、“四人幫”破壞社會主義的罪行，搞清楚什么是社會主義本質問題

林彪、“四人幫”在十年動亂中，大搞極左、在各個領域搞亂了社會主義。鄧小平憤怒地指出：“‘四人幫’叫嚷要搞 ‘窮社會主義’、‘窮共產主義’，胡說共產主義主要是精神方面的，簡直是荒謬之極。”?

鄧小平在1987年4月26日會見外賓講話中批判“四人幫”罪行時指出，我國社會主義“很長時間處于緩慢發展和停滯狀態，人民生活還是貧困。‘文化大革命’當中，‘四人幫’更荒謬地提出，寧要貧窮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不要富裕的資本主義。……難道能夠講什么貧窮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嗎？結果中國停滯了。……要堅持社會主義，首先要擺脫貧窮落后狀態，大大發展生產力，體現社會主義優于資本主義的特點”?。1987年4月30日，鄧小平在會見外賓的講話中，再次批判“四人幫”破壞社會主義的罪行，指出，“文化大革命”十年是一場大災難，“這十年中，許多怪東西都出來了，要人們安于貧困落后，說什么寧要貧困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不要富裕的資本主義。這就是 ‘四人幫’搞的那一套。哪有什么貧困的社會主義、貧困的共產主義！…… ‘四人幫’荒謬的理論導致中國處于貧困、停滯的狀態”?。

（三）實事求是地評價毛澤東，對毛澤東晚年的錯誤作出了科學的分析

鄧小平之所以在粉碎“四人幫”后提出并且能正確地搞清楚什么是馬克思主義、什么是社會主義這個問題，是因為總結了斯大林、毛澤東的錯誤教訓。例如，斯大林、毛澤東長期搞計劃經濟體制，忽視、甚至排斥市場經濟，在經濟上犯了錯誤，鄧小平就提出社會主義可以搞市場經濟的理論。毛澤東晚年搞“以階級斗爭為綱”，犯了階級斗爭擴大化錯誤，鄧小平就停止以階級斗爭為綱，代之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毛澤東晚年搞個人迷信，搞終身制，鄧小平就廢除終身制，反對個人迷信，健全社會主義民主法制。

毛澤東在晚年對什么是社會主義和如何建設社會主義作了艱難的探索，但在探索過程中有重大失誤。毛澤東在長達20年實踐中，始終堅持以階級斗爭為綱，沒有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長期忽視生產力發展。對什么是社會主義和如何建設社會主義，長期以來主要從生產關系、上層建設、政治方面去理解，認為一大二公就是社會主義，公有制規模越大就是社會主義。所以在實踐中就著眼于所有制，不斷變革所有制。只允許單一的公有制存在，不允許其它所有制存在，結果影響生產力發展。鄧小平總結這個錯誤教訓，從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實際出發，堅持公有制為主體，允許多種經濟形式存在和發展。

（四）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大膽實踐，在改革開放的新實踐中不斷搞清楚什么是社會主義和如何建設社會主義問題

首先，鄧小平認為要搞清楚什么是社會主義和如何建設社會主義，必須解放思想，必須從教條主義、本本主義的束縛中解放出來，從“左”的錯誤中解放出來，以科學態度對待馬克思主義。鄧小平指出：“思想一僵化，不從實際出發的本本主義就嚴重起來了。書上沒有的，文件沒有的，領導人沒有講過的，就不敢多說一句話，多做一件事，一切照抄照搬照傳。”?

鄧小平在1980年4月12日會見外賓的講話中指出，對什么是社會主義這個問題要解放思想。指出：“中國是一個大國，它應該起更多的作用，但現在力量有限，名不副實。歸根到底是要使我們發展起來。現在說我們窮還不夠，是太窮，同自己的地位完全不相稱。”“不解放思想不行，甚至于包括什么叫社會主義這個問題也要解放思想。經濟長期處于停滯狀態總不能叫社會主義，人民生活長期停止在很低的水平總不能叫社會主義”?。

鄧小平認為，要搞清楚什么是社會主義和如何建設社會主義，必須完整準確地理解馬克思主義。在20世紀50年代到70年代，對什么是社會主義問題的理解存在很多片面性，有些甚至帶有空想的性質，有些是對馬克思、恩格斯的個別論述加以教條理解，脫離中國的實際。例如，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曾設想社會主義社會將會取消商品生產和貨幣，實踐證明這些設想是不切實際、行不通的。鄧小平從實際出發，總結社會主義建設實踐經驗，提出社會主義可以、也應該搞市場經濟。社會主義和市場經濟不存在根本矛盾，問題是用什么方法才能更有力地發展社會生產力。我們過去一直搞計劃經濟，但多年的實踐證明，只搞計劃經濟，會束縛生產力的發展。把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結合起來，就更能解放生產力，加速經濟發展。

其次，鄧小平尊重實踐，在實踐中搞清楚了什么是社會主義和如何建設社會主義的問題。

鄧小平反復強調，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鄧小平關于社會主義的本質的理論是對社會主義建設實踐正反兩個方面經驗的總結，是對新時期改革開放新實踐經驗的概括總結。1984年12月22日十二屆三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鄧小平在一次講話中指出：“我們要向世界說明，我們現在制定的這些方針、政策、戰略，誰也改變不了，為什么？因為實踐證明現在的政策是正確的，是行之有效的。”?“這次經濟體制改革的文件好，就是解釋了什么是社會主義，有些是我們老祖宗沒有說過的話，有些新話。我看講清楚了。過去我們不可能寫出這樣的文件，沒有前幾年的實踐是不可能寫出這樣的文件。”?

鄧小平尊重群眾的實踐，尊重群眾的創造。他指出：“農村搞家庭聯產承包，這個發明權是農民。農村中改革的好多東西，都是基層創造出來的，我們把它拿來加工提高作為全國的指導。”?

再次，鄧小平認為要搞清楚什么是社會主義和如何建設社會主義，必須堅持生產力標準和“三個有利于”標準。

過去把一些本來不屬于社會主義而又阻礙生產力發展的東西當作“社會主義”的東西加以堅持推行，例如把平均主義、大鍋飯當作社會主義的優越性，對平均主義所導致的共同貧窮現象習以為常、引以為榮，認為“富則修”、“窮則革命”。過去，把本來有利于生產力發展和生產商品化、社會化、現代化的東西，當作資本主義的東西加以批判、限制和反對。長期以來把商品經濟同社會主義經濟對立起來，同資本主義經濟等同起來。長期以來，在實踐中限制商品經濟發展，實際上是限制生產力發展。

“講社會主義，首先要使生產力發展，這是主要的，只有這樣，才能表明社會主義的優越性。社會主義經濟政策對不對，歸根到底要看生產力是否發展，人民收入是否增加，這是壓倒一切的標準。空講社會主義不行，人民不相信”?。1992年鄧小平在南方談話中，提出判斷姓“社”和姓“資”的“三個有利于”標準，第一個就是生產力標準。鄧小平關于社會主義本質的界定的第一句話就是“解放生產力和發展生產力”。鄧小平指出：“改革開放邁不開步子，不敢闖，說來說去就是怕資本主義的東西多了，走了資本主義道路。要害是姓 ‘資’還是姓 ‘社’的問題。判斷的標準，應該主要看是否有利于發展社會主義社會的生產力，是否有利于增強社會主義國家的綜合國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鄧小平的“三個有利于標準”把真理標準、生產力標準、人民利益標準有機統一起來，是社會主義本質理論的哲學基礎，鄧小平之所以能作出社會主義本質論，是因為他堅持三個標準、“三個有利于”標準的辯證統一。

鄧小平南方講話中提出“三個有利于”標準是解放思想的哲學武器，為進一步堅持和深化改革指明了方向。我們一切改革開放，都必須全面堅持“三個有利于”標準，符合“三個有利于”標準。“三個有利于”標準，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論、社會主義本質論的哲學基礎。

“三個有利于”標準的落腳點是人民利益標準。社會主義的本質的核心是解放生產力和發展生產力，落腳點是為了人民共同富裕。鄧小平認為：社會主義最大的優越性就是共同富裕，這是體現社會主義本質的一個東西，是社會主義制度同資本主義制度和以往一切制度的根本區別之點。鄧小平指出：“社會主義的目的就是要全國人民共同富裕，不是兩極分化，如果我們的政策導致兩極分化，我們就失敗了；如果產生了什么新的資產階級，那我們就真的是走了邪路了。”?

社會主義的本質歸根到底是人民共同富裕。如何建設社會主義？要一切依靠人民，社會主義事業是人民的事業，發展生產力，要依靠廣大的工人、農民、知識分子，發揮他們的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

共產黨搞革命，一切為了人民解放，為了人民站起來，當家作主人。共產黨搞建設，搞改革，一切為了人民共同富裕，過上幸福生活。社會主義的本質歸根到底是人民共同富裕。一切改革的成果必須讓人民共享。深入改革，必須把實現社會公平作為主題，消除兩極分化，實現共同富裕。

注釋：

①②③④⑥⑦⑧⑨⑩???????????? 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 63、137、227、139、373、10－11、223、225、234－235、227、10、223－224、227－228、312、83、91、382、372、123、110－111頁。

⑤?? 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313、142、314頁。

How has Deng Xiao－ping Straightened Out the Problem of Nature of Socialism？——20thAnniversary of Deng Xiao－ping's South－China Speech

LIU Ge－de
（Philosophy Dept.Sun Yat－sen University，Guangzhou Guangdong 510275，China）

Deng Xiao－ping scientifically summarized the historical experience and lessons of the socialist development.By exposing and criticizing Lin Biao and the gang of four's crimes of destroying the socialism and realistically evaluating the errors of Mao Ze－dong's later years，he has gradually understood the nature of socialism in practice of emancipating our minds and seeking truth from facts.

emancipating our minds；seeking truth from facts；the nature of socialism

A849

A

1673－0313（2012）02－0017－04

2011－11－23

劉歌德 （1937—），男，湖南衡陽人，教授，從事馬克思主義哲學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