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逸群 冷培榆

1937年8月13日,日軍大舉進攻上海,八一三事變爆發。10月26日晚,戰役進行到最后階段,守衛大場防線的中國軍隊第88師第524團400余人(報界宣傳稱“八百壯士”),在副團長謝晉元指揮下,奉命據守蘇州河北岸的四行倉庫。在日軍的重重包圍下,“八百壯士”孤軍奮戰4晝夜,打退敵人10余次進攻,斃敵200多人,取得了“四行保衛戰”的勝利。
但10月31日奉命撤退后,“八百壯士”卻被公共租界工部局解除武裝,成了孤軍,后被軟禁于膠州路拘留營四年。1941年,謝晉元被日偽收買的叛兵殺害。12月28日,日軍接管拘留營,先后將330余名孤軍官兵押到月浦、龍華做苦力。 1942年4月,被關入老虎橋俘虜營(原江蘇第一模范監獄,2000年已拆)。
老虎橋監獄是一座人間地獄,以刑罰殘酷而聞名。日軍強迫孤軍做苦力,挑大糞,百般折磨,甚至強奸女俘。在俘虜營中日軍看管較嚴,有一次12名士兵越獄逃跑,跑到南京中華門時被日軍抓住,日軍當即用刺刀將他們全部殘忍地刺死。
由于戰事趨緊,需征用大量勞力,同時也為了不讓孤軍團結在一起,日軍實行分散看管。
1942年8月,70名孤軍士兵被抽調到南京東郊孝陵衛日軍戰地士官學校做工,吃的伙食比日兵差,但一個星期還發點香煙。之后,有人通過沒通電的鐵絲網逃脫,有的還參加了新四軍。
1942年底,敵人又從老虎橋俘虜營中派出100多人(包括孤軍營代團長雷雄)去安徽蕪湖裕溪口裝卸淮南煤礦的煤炭,由車上卸下再裝上船。為便于管理,這些人被分成3個組,利用官管兵的辦法,指定陳日升(連長)、楊德馀(后改名楊養正)、陳豈凡(排長)三人為組長,并配發袖章以示區別。1943年春節前一天下午,收工時他們舉行了暴動,搶了敵人的機槍、子彈逃了出去。雷雄等29人逃到一個叫桃花鄉的新四軍駐地,受到了新四軍的熱烈歡迎,最后分兩批回到了重慶。也有些人在逃跑過程中被發現,沒能逃脫牢籠。
抗戰勝利后,各地幸存孤軍紛紛來到上海。因為物價飛漲,生活艱難,政府對孤軍也無適當處理,致使他們流落街頭,到了冬天身無棉衣、棉褲,每日兩頓粥,也無錢看病。
當時國民黨第三方面軍司令長官湯恩伯在上海大光明戲院召集孤軍官兵開會,封官許愿,動員他們歸隊服役,但大家異口同聲地說:“仗我們已經打夠了,不想再打了。”對于流落上海的孤軍們,政府部門僅發一點救濟金,百余名窮困潦倒的孤軍流落街頭,實在找不到棲身之處,就闖進吳淞路一日本僑民住的三層樓,把日本人趕跑,住了下來。幾天后來了一幫國民黨軍官,奉命接收日本人財產,雙方發生爭執,領頭的軍官見到門口掛的“四行孤軍”牌子時,不禁肅然地向孤軍們行了個軍禮,然后忙賠禮道歉:“鄙人有眼不識泰山。”說完離開了。沒過多久,救濟金快用完了,吃飯又成了問題,孤軍們的遭遇引起了居住在上海的謝團長的遺孀凌維誠的關心,她四處奔走,舉行記者招待會,呼吁社會各界關心流落在上海的孤軍們的工作問題。在凌女士的幫助下,1947年3月市政府同意將大達碼頭交給孤軍管理,讓孤軍們從事搬運工作,以勞力維持生活,同時又組織了四行孤軍工業服務社,分總務、碼頭、運輸、生產、福利五組,孤軍們自食其力,還有的孤軍找到了當門衛、車夫、街頭清潔工、鐵路警察等工作。
抗戰勝利后,仍被關在老虎橋俘虜營的80名孤軍獲得了自由。所有幸存的孤軍官兵都不會忘記沒能見到勝利的戰友。1946年,100余位幸存孤軍齊集上海孤軍營舊址,緬懷他們的老團長謝晉元。
新中國成立后,很多孤軍回到自己的家鄉以務農為生,也有的進入國有單位工作,直至退休,主要分布的地區有湖北、浙江、四川、上海等地,以湖北最多。
當時,上海市市長陳毅安排了一部分孤軍的工作。但在隨后的歷次運動,特別是“文革”中,這些孤軍因曾參加國民黨軍隊而受到沖擊。其間,很多人不幸致死,也有些下落不明。
重慶的楊養正是重慶南岸副食品水產公司退休職工,因所謂“歷史問題”被下放干過搬運工、站過柜臺,在工廠當工人,“文革”中被當成“牛鬼蛇神”、國民黨殘渣余孽、偽軍官拉去游街、批斗、下跪。2002年7月4日,已經風燭殘年、雙目失明的老人受邀重回當年的戰場——四行倉庫舊址,在這里他“見”到了寫有他名字的《孤軍官佐芳名錄》和在孤軍營時期的照片。2010年12月16日楊養正逝世,享年96歲,是“八百壯士”中最后一位去世的。
一連代連長鄭俊參加過云南起義,屬于起義投誠人員,1959年被判管制,1962年帶著“歷史問題”的帽子離開人世。十一屆三中全會撥亂反正后,鄭俊當年的戰友、一連班長余長壽、四連班長李錦堂及謝晉元之子謝繼民(三人均在上海)都為他寫了證明材料。謝繼民寫道:“鄭俊同志是八百壯士之一,后進入孤軍營與英租界帝國主義、日本侵略軍、漢奸進行不屈不撓的斗爭,保持了中華民族的崇高氣節,為中國的抗日斗爭做出了貢獻。”這更是對全體“八百壯士”及所有抗日將士的高度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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