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紅軍 張宗鷺等 |

自2012年9月中旬,卸任海南省委書記一年后,衛留成以一本《行知天涯》,重新回到公眾視野。衛留成說:“我把企業家的經驗帶到海南,把一個面積不大的省當做一個大企業來經營,包括推行執行文化,追求務實、求實效的作風,包括打造學習型團隊、狠抓干部培訓,也包括運用市場經濟手段為經濟社會發展搭建平臺、籌集資金,通過資本運作使政府的國有資產增值等等。應該說,企業的經驗很有實效,很管用。如果《行知天涯》能對海南省的發展和干部們的工作有所幫助,就是我最大的欣慰。”
從2003年9月自中海油調任海南到2011年8月卸任,衛留成以坦率務實、敢做敢言的風格為人稱道,主政海南的這段時間也被戲稱為“八年抗戰”。
卸任后,衛留成作為全國人大財經委副主任委員,幾乎淡出了公眾視野。他奉行裸退原則,這一年里,他沒有參加海南省黨代會、人代會,對海南默默關注,但不發一言。
卸任這一年,老衛說自己一直在“倒時差”,除了去地方調研之外,他剩余的精力多用來練字了,他喜歡自然隨性的行書體,計劃要臨摹《蘭亭序》100遍,迄今已畢70余遍。高爾夫球桿也終于可以摸摸了,前八年水平掉得厲害,這一年恢復了不少。
這一年,不少大學院校惦記著他的企業家和官員雙重身份,邀請他出任教職或名譽官職。他都沒接招。這一年,他幾乎沒有出現在和海南相關的新聞里。這樣的分寸感,也體現在《行知天涯》的成書過程中。他曾一再婉拒人民出版社約稿,盛情難卻后,又將書稿規模一再壓縮。
但在海南,他留下的痕跡無法抹去。在他八年任期里,海南國際旅游島上升為國家戰略。這個欠發達的小島在為定位爭論多年后,重新找到了方向。在他任內化解了海南泡沫經濟時代留下的經濟陰影,給海南引進了數個百億規模的大項目。這讓小島的復興之路有了相對堅實的經濟基礎。海島通了高速鐵路,跨海大橋寫進了未來五年規劃,農墾改革嘗試著走出藩籬,“省管縣”的行政管理體制改革艱難破題。
還有很多隱性的工作。他四處募款,資助島內官員出島、出國學習經濟管理。他力主推動當地思源學校的建立,2012年這個學校培養出來的孩子開始上大學了。
一位中海油的老部下在某次與衛留成聚餐席間,脫口而出“衛總”,衛留成一愣,旋即失笑。
如果說中海油的衛留成是駕駛著一輛法拉利的跑車,那么欠發達的海南就好比是一輛滿載負荷的東風大卡車。在中海油,一年那么多的利潤,而在海南當家,背負著200億的債務,每年能省下的幾千萬經費,他都掂量來掂量去,恨不能做出更大的事情來。
一份報告,如果看了前半頁還不清楚的話,按以前的脾氣,他會將文件摔出老遠,而到了海南,即便面對文詞不通的文件,他在批評時還要強裝平和,“作為省長,你還必須照顧情緒。”但他厭惡效率低下。他的一個老部下說,在公司時,即便部下忙得連軸轉,衛總還嫌不夠。到了海南,他必須明白,政府的程序許多時候按部就班,急也急不來。
卸任后,衛留成跟一些央企的朋友說,到地方當官吃苦、操心、受累、擔責任,少拿錢,要有思想準備。你在企業里面單純很多,也自由很多。但你在地方能為老百姓操點心、辦點事,改變一個地方的面貌,最后你不在位了,老百姓還說你兩句好話,這個多少錢也買不來。
企業最重要的就是講究時效和實效。政府講究程序,任何重大決策都要走程序,非常嚴格。很多事需要時間和耐心,可能會影響效率和效益。具體到這兩種身份對接,衛留成說:“我后來覺得,把企業家講效益、講時效的執行力,和政府嚴格的程序有效結合起來,是一個很好的工作方式。”
衛留成從小在農村長大,條件艱苦,這些年,他覺得自己對百姓的本色感情沒變。“稟性難移啊!我可以不說話,但不容忍說假話。盡量少說空話、套話。我大會小會批評的人挺多,但我就事論事,不打擊,不報復。會上可能點名批評,會后可能吃大排檔,就是這個性格。”
要說變化,他覺得就是當了地方領導,很多事情看多了,有時不是發脾氣就能解決的。貫徹上面政策,要結合本地實際和干部的適應能力,很多綜合因素都要考慮進去。有的事很惱火,但生氣也不解決問題。衛留成說:“所以,本質上我可能還不是一個政治家,更像一個企業家。”
現在社會處于轉型期,各種矛盾時有爆發,維穩工作也成為各級政府的重要工作。衛留成認為,現在的群體性事件,很多都是歷史沉淀下來的。在當時歷史條件下沒有能力去解決,或者忽視了、錯失了一些解決問題的機會,最終把一些小事弄成大事,大事弄成不可收拾。“有人說是壞人煽動、搗亂。不錯,確實有這種情況。但為什么壞人小旗一搖,那么多人就跟他走,我們的官員在那兒喊破嗓子沒人理睬?我們應該思考這些問題。”
衛留成有一個基本觀點,就是以民生促和諧,以和諧保穩定。倒過來光說穩定,不解決基本問題,很難。維穩背后,更重要的是黨委、政府要把這個事情從根上解決好,不要再發生侵害群眾利益的問題。
作為曾經的省委書記,衛留成覺得公眾通過網絡對官員進行監督,是很有效的手段。衛留成十分強調廉潔的問題。他認為,無論從哪個角度講,保持領導干部的清正廉潔,都應該算是一個最基本的要求、一個最重要的條件,千萬不能放松。“我是主張合法的收入該拿,但是不合法的收入,分文不能要。領導干部也是人,都不能生活在真空里,誰都有親戚朋友,這些親戚朋友也可能會有困難,需要我們幫助。親屬朋友的困難,也應該幫助解決。但是有一條底線,那就是不能違反政策、法律和紀律,不能損害黨、國家和人民的利益,我們要把界限搞清楚。”“官員本身坦蕩的話,自然無懼批評,我們河南人說話就是心里沒閑事,不怕鬼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