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夏小精靈

林生花

烈日炎炎，蟬鳴聲聲。順著蟬鳴聲抬頭仰望，透過密密匝匝的樹葉，依稀可見樹杈上伏著很多只蟬，童年時代捕蟬的情趣又映現在我腦幕。

每到“千蔭萬綠聽蟬鳴”的夏季，假日休閑，走出喧囂煩人的鋼筋水泥城，來到郊野山麓閑游，一切令人感到新鮮。那暑夏的象征——蟬鳴，給大自然平添幾多生機，幾分熱鬧，把我引入夢幻般的回憶里去追尋金色童年的玩蟬雅趣。

上世紀貧困年代，家里沒有電風扇，老屋熱如蒸籠，無奈只好躺到屋后的樹蔭下，邊乘涼邊聽知了唱歌。蟬是不耗能源的歌手，纏綿不絕的蟬歌儼然一首沒有休止符的金曲，美妙的蟬歌驅除我童年的寂寞。那年頭沒有玩具可玩，捕蟬是一種既不花錢又能找到樂趣的玩法。每年暑假，我常相邀小伙伴去捕蟬。自制的捕蟬器是用竹篾扎的圓圈，縛在竿梢，然后到屋角草間裹些蛛網，有點像故事片《地雷戰》中日本鬼子使用的探雷儀。另有一法，乃用小麥粒嚼成粘乎乎的面筋敷在竿頭上。發現蟬時悄悄將“捕蟬器”置于蟬后，當那小精靈發現不妙飛逃時，便被粘得沒有金蟬脫殼的機會了。

驕陽似火的暑夏，蟬們也懂得享受，它們爬上大樹枝頭，出盡風頭，天氣愈是炎熱干燥唱得愈歡。倘遇陰雨天氣就停止演唱，它們似乎知道沒有聽眾會在這種氣候條件下欣賞它們。蟬鳴很有趣，當一蟬引吭高歌時，眾蟬便隨聲附和。頃刻間，形成悠揚婉轉，悅耳動聽的大合唱。也許有人感到煩躁，而我卻感到抒情。

看了些科普書籍，方知蟬從面世到謝世，只享受過短暫的炎熱，卻奉獻了所有生命的存在價值。它要在泥土里蟄伏數年，才能蛻去一層黃殼由蛹蛻變成型，于是有了“金蟬脫殼”這一成語。它脫落的“蟬蛻”是一味有益于人類的中藥，有透疹、止癢、退翳、解痙、散風宣肺、解毒鎮驚等功效，特別是用來治療驚癇、小兒夜啼及心悸療效很好。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中藥店收購完整的蟬殼，每個一兩分錢。這對我們貧困戶孩子來說，無疑有著巨大的誘惑力，覓找蟬殼成了我們農家窮孩子的“生財之道”。蟬的趣事多多，父親在世時曾說過一個故事：從前，有個秀才赴考，特意捉了一只知了放在頭巾里。進考場后，忽然知了鳴叫，引得考生們哄堂大笑。主考官厲聲訓斥秀才，秀才委曲地說：“今天進考場前，父親將知了放在我的頭巾里。知了爬來爬去，擾得我很難受，可我無論如何不能扔掉它呀！”主考官問為什么？秀才如實相告：“家父說把知了放在頭巾里能圖吉利，考個頭鳴（頭名）”。

在三月不知肉味的困難年代，我并不關心蟬有益還是有害，那時也未聽過蟬是席上珍肴，只懂得蟬經過燒烤后可以果腹。記憶中的蟬味確實不錯，直到今天，我還能回味烤蟬的殊香。前不久，到幾個城市旅游，發現蟬們竟“爬”上星級酒樓，寥寥幾只一小碟炸蟬蛹竟要好幾元！過去，我曾以為捕蟬食蟬是踐害生靈，多少有點憐疚之心，年紀大時，方知蟬是不可饒恕的害蟲。原來，蟬饑餓進食時將一根尖端的管狀吸管插入樹皮，猶如一只貪婪的螞蟥吸血一樣，不停地吮吸營養豐富的樹汁，直到吃飽喝足為止。回想童年時的捕蟬、賣蟬殼、吃烤蟬，既添雅趣又化害為利，我在不知不覺中算是曾經立了一點功。

物換星移，玩膩了電腦游戲的小皇帝們居然對玩蟬產生濃厚興趣。如今，他們不用像我們當年到草間屋角覓找蛛網，而用的是粘蠅紙之類的粘膠，十分簡便。在這狂熱的暑夏中，熟悉而美妙的蟬歌又悠蕩在我的耳畔，多么可愛而好玩的小精靈又把我召喚到夢幻般的童真歲月和長別離的鄉野林間。雖然知了照樣哼唱，但是粘知了的孩童基本沒有見到。回想我們過去童年粘知了的歡樂時光，這是如今沉迷游戲機、吃著肯德基的孩子們無法體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