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歐隨筆（上）

何亞斌 （中國企業國有產權交易機構協會，北京 100053）

（作者為中國企業國有產權交易機構協會副秘書長）

我于2011年11月20日至12月1日參加天津產權交易中心組織的業界考察團，先后考察了德國、荷蘭和英國，途經比利時。此次出訪，是為國務院國資委和產權交易機構協會2012年組織中央企業和產權交易機構赴歐洲開展資本運作做前期準備工作。考察達到了預期目的。考察報告已呈交協會，此文是考察報告之外的隨筆。

11月21日：與黑森州政府交流

昨晚來到法蘭克福。這個城市最大的名人，我以為當數歌德。這位詩人、劇作家和思想家對中國的影響極大。我青年時讀過他的詩劇《浮士德》和小說《少年維特之煩惱》。那時的中學生幾乎沒有不讀這兩部思想性極強的著作的。

晨8時出法蘭克福，往威斯巴登——黑森州政府所在地。威斯巴登是黑森州境內繼法蘭克福之后的第二大城市，也是萊茵河—美因河流域的核心城市。

經天津產權交易中心駐法蘭克福辦事處商務代表霍夫先生事前精心安排，我們與黑森州政府作了交流。該州經濟交通和地區發展部、州經濟促進局中國部、“萊茵河—美因河兩河流域投資促進局”的負責人介紹了該流域發展規劃和引資政策。政府官員向我們認真而熱情地介紹其投資環境，想從中國引資——這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午餐畢，趕緊寫日記。這黑森州了不得：是德國經濟實力最強的州，2010年全州GDP高達2250億歐元，從業人員人均創造GDP達71800歐元，經濟實力占全國的10%；第三產業占經濟的比重高達77%；是歐洲客流物流第一集散地；有500多家中資企業在此設立，國內有27家企業在法蘭克福的德意志證券交易所上市；有1所孔子學院（德國共有8所）。該州因其交通便捷、人才優勢、金融服務水平極高、法律環境極好而成為外資進入德國的首選地。1985年該州就與中國湖南省和江西省建立了友好省州關系。

11月22日：巴塞爾協議——全球銀行業監管的風向標

在法蘭克福所住酒店客房，擺放有一些歐洲國家的旅游市場拓展資料，都以英、法、中、日文對照介紹。其中一本《風景秀麗的人間天堂瑞士》，介紹“風景迷人的世界之都日內瓦”，“阿爾卑斯山腳下的夢幻風景盧塞恩”，“最適宜居住城市蘇黎世”，“全球銀行業監管規則制定之地巴塞爾”等。

翻開對盧塞恩的介紹，最令我震撼的，是一座石山上鑿出的“獅子紀念碑”。巖壁洞口，一頭3米多高的雄獅痛苦地側身倒地，一支箭插入它的肩頭，頭前有一支矛和一個帶有瑞士國徽的盾，左前肢無力地垂下，面部痛苦。這座雕像是為了紀念1792年法國大革命時期在法國杜樂麗宮全部戰死的786名瑞士雇傭兵所作。美國作家馬克·吐溫稱它是“世界上最悲壯、最感人的石雕”。

2010年4月，我在云南騰沖縣國殤墓園，看到1943年為抗日戰死的9000多塊中國遠征軍和美國援華軍人墓碑，其悲壯事跡遠勝于瑞士雇傭兵。1946年7月騰沖人民自發募捐修建這處規模宏大的國殤墓園，兩三年后被新政府關閉，1986年才得以開放。這些英雄被塵封近40年，僅僅因為他們是中華民國政府軍和美帝國主義的兒子。

2006年我在一篇訪歐散記《在倫敦街頭英雄銅像前的沉思》（載于《產權導刊》2006年第7期）中曾寫道，抗日戰爭是中華民族百年來唯一一場取得全面勝利的反侵略戰爭，而這場戰爭的正面戰場上竟然沒有英雄，也沒有抗戰領袖！2011年第24期《讀者》陳磊的《國家的老人》一文，通過記述4位當年的抗日學生兵、如今理應被尊為“國家的老人”的苦難經歷，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當年中華民國政府軍的抗日英雄，只因曾參加“偽遠征軍”而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所受到的不公待遇，甚至被打成“歷史反革命”。《國家的老人》中有這樣一段話，我必須抄錄出來，以證明歷史厚厚的灰塵如今終被輕輕掃去。

抗戰進行到1942年，正面戰場兵員損傷巨大，為彌補兵員不足，改善兵員質量，國民黨決定以國民黨黨員和三青團團員為骨干，開展知識青年從軍運動，廣泛動員正在讀書的學生參軍。

1943年3月，國民政府立法院根據蔣介石的講話精神。公布新的《兵役法》，擴大征兵范圍，規定學生服役期間，可以保留學籍。

此法一出，在“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的征兵告示鼓勵下，許多青年學生參軍上前線，浴血抗戰。

現在，已經有一批正義之士為抗戰英雄平反昭雪，中央電視臺著名節目主持人崔永元就是其中的一位。2012年3月1日都市文化報韓瑩《逆潮前行崔永元》一文介紹：“一提到（抗戰）歷史，崔永元的淚水、憤慨和無奈就全出來了，他痛恨國人對自己國家歷史的怠慢，他想不通怎么我們居然對自己的民族英雄、對那些壯麗的往事一無所知。于是他成立了一個公司，專門去拍那些參與抗戰的老人，請他們在鏡頭前講述歷史。《我的抗戰》就這樣開始創作了，這份浩大的事業，進行到今天，已經采訪了數千人，（影像）素材有幾百萬分鐘。”令人欣慰的是，由崔永元擔任總策劃的《我的抗戰》專題片，2012年3月首先在中央電視臺紀錄頻道播出了。

歷史是不能抹殺的。但在當代，在某部些行業，仍有人在力圖抹殺歷史。

世界上哪個城市最適宜居住？蘇黎世年復一年地被評為首位。蘇黎世坐落在一個丘陵環繞的美麗的盆地。這個城市集中了126家銀行以及無數的保險公司，掌管著瑞士85%的資金。

望著這美麗安寧幸福的蘇黎世圖畫，不由想起普希金長詩《致大海》中的名句：“凡是有幸福的地方，那兒早就有人在守衛。”幸福要靠我們自己來創造。普希金詩有這樣一段——

世界空虛了，大海呀，

你現在要把我帶到什么地方？

人們的命運到處都是一樣：

凡是有幸福的地方，那兒早就有人在守衛，

或許是開明的賢者，或許是暴虐的君王！

21歲的普希金因為歌頌自由民主政治而被沙皇放逐，他25歲寫作此詩所指“暴虐的君王”就不言而喻，而守衛瑞士數百年幸福的，一定是一代接一代的開明的賢者。這在我國，在各地區各行業里，是多么罕有啊！

從地圖上看，巴塞爾是一個一腳踏三國的小鎮，地處瑞士、法國、德國接壤處，但她在世界銀行業界的地位卻是如同圣城一般。“巴塞爾委員會”——巴塞爾銀行業條例和監督委員會的常設機構；《巴塞爾協議》第一次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國際通用的、以加權方式衡量表內與表外風險的資本充足率標準，有效地扼制了與債務危機有關的國際風險。不僅出臺了《巴塞爾協議Ⅰ》、《巴塞爾協議Ⅱ》，而且根據美國2008年金融危機，特別是雷曼兄弟公司倒閉這一嚴重事件，在2009年出臺了《巴塞爾協議Ⅲ》。各國中央銀行和信用評級機構沒有不認真學習和執行巴塞爾協議的。我國研究巴塞爾協議比較深入的是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所副所長、青年經濟學家巴曙松。

11月23日：德國培訓——中國企業如何到德交所上市

上午在法蘭克福的馬麗·蒂姆會展中心，德意志證券交易所為我們舉辦關于中國企業在德交所上市的培訓。德交所上市發行部副總裁、中國人阮宇星博士講多層次資本市場和上市掛牌條件，BDO會計師事務所提姆·斯科汀講會計制度和審計，DZ銀行史密茲·凱登講資本運作，CMS律師事務所菲利浦·麥爾講上市法律。阮宇星介紹，德交所是1585年設立的，至今已有426年的歷史，運作十分規范，2010年利潤2.1億歐元。他特別強調，公司在德交所上市，并不是在德國上市，而是在國際上上市了。德交所以其收費低、卓越的上市服務組合，贏得了全世界的信賴。在華合作伙伴有北京產權交易所和天津產權交易中心。

時下部分中國人取個洋名便于同西人打交道，如趙約翰、錢保羅、孫麗莎、李琳達，而BDO注冊會計師提姆·斯科汀卻取了個文化含量很高的中國名字——施天慕。這個名字的意境，仿佛是在敦煌廣袤戈壁灘上的獨行俠，又像是蒙古遼闊草原上的好騎手，讓人一下子想到金庸筆下人物郭靖黃蓉兒他們，與他親近了許多。他的胡子特別漂亮，可以稱得上“美須公”。

到了科隆，來到貝多芬的故鄉，令我肅然起敬。這位作曲家、鋼琴家的作品所表現出的反封建、爭民主的革命熱情，激勵過并將繼續激勵全世界的人民。他的九部交響曲（以第三《英雄》、第五《命運》、第六《田園》最為著名）已成為全人類的共同遺產。

下午3時進科隆市。汽車直接駛到科隆大教堂附近。哥特式建筑風格令人肅然起敬。在12—16世紀初期，歐洲出現以新型建筑為主的藝術，這種“哥特式建筑”，一反羅馬式厚重的半圓形拱門的教堂式樣，而廣泛運用線條輕快的尖拱券，造型挺秀的小尖塔，修長的立柱以及彩色玻璃鑲嵌的花窗，造成一種向上升華、天國神秘的幻覺。代表作品有法國巴黎圣母院、英國林肯教堂、意大利米蘭教堂和眼前這座德國科隆大教堂。科隆大教堂始建于13世紀中葉，是為迎接并安放東方三博士的遺骸而建的。1996年我曾經在佛羅倫薩博物館見過意大利畫家波提切利的油畫《三博士來朝》。該畫取材于《馬太福音》，描述東方來的博士們夜觀星象得知猶太人的新君即將誕生，就趕往耶路撒冷前去拜見。東方博士根據星宿的指引終于在伯利恒找到了圣母瑪利亞和圣嬰耶穌。德國著名畫家阿爾布雷特·丟勒也以此為題材畫過這幅畫，并且把自己的形象也畫進去，成為博士之一。令人印象深刻。

11月24日：由《丁丁歷險記》說開去

汽車西出科隆，往比利時進發。在車上不由想起一個人來：韓素音。她本名周光瑚，著名英籍華人。她父親周映彤，四川人，20世紀初被清政府首批派往歐洲學鐵路工程，與比利時美女瑪格麗特結婚，生周光瑚，她外祖父官至比利時外交大臣，她本人是中國武官的妻子。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中國，幾乎無人不知韓素音。當時我們的外國朋友極少，她致力于介紹中國，曾為毛澤東、周恩來作傳記。現居瑞士。2011年8月上海人民出版社出了她的一本書，叫《傷殘的樹》，反響很好。

我對比利時知之甚少，只知國小足球強大，只知影響世界兒童的漫畫《丁丁歷險記》誕生在這里。

半個多世紀以來，風靡全球的《丁丁歷險記》已經被譯成80多種語言，總銷量高達3.5億多冊，2011年又被著名導演斯皮爾伯格和鬼才導演彼得·杰克遜拍成電影《TINTIN》（據《作家文摘》2011年12月2日）。我之所以提到這部漫畫，是因為與作者埃爾熱合作，并為他提供素材和中國文化背景的，是當時比利時魯汶大學中國留學生張充仁。50年后張充仁被埃爾熱找到，回到布魯塞爾，兩位畫家熱淚盈眶，激動不已（據《作家文摘》2011年12月2日）。

張充仁的經歷，典型化了海外留學歸國知識分子中許多人在建國后的蒙難歷程。當代華文世界最活躍的海外華人作家嚴歌苓2011年面世的新作，長篇小說《陸犯焉識》，即以其祖父、留美博士為原型，塑造了“祖父”陸焉識被打成“反革命”發配青海農場勞改的歷程。小人物大時代，反映了這一代杰出知識分子的命運遭際和精神痛苦。

布魯塞爾城南有一處古戰場：滑鐵盧。人們一定如雷貫耳！法國拿破侖打了一輩子勝仗，最后一仗在1815年6月敗給英國和普魯士聯軍統帥威靈頓。雙方勢均力敵，拿破侖敗。世界軍事史兩百年來一直在研究這場戰役。威靈頓占領法軍陣地后，面對尸橫遍野的慘烈景象，說過一句名言：“除了戰場上的失敗者，最悲哀的莫過于戰場上的勝利者。”軍事戰場上如此，政治戰場上又何嘗不是如此！站在滑鐵盧戰役紀念土丘頂上，凄然想起昆明大觀樓孫髯翁所作長聯。其下聯云：

數千年往事注到心頭，把酒凌虛，嘆滾滾英雄誰在？想漢習樓船， 唐標鐵柱， 宋揮玉斧，元跨革囊，偉烈豐功費盡移山心力。盡珠簾畫棟，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斷碣殘碑，都付與蒼煙落照。只贏得：幾杵疏鐘，半江漁火，兩行秋雁，一枕清霜。

11月25日：荷蘭培訓——中國企業如何走到歐洲去

汽車昨晚已進荷蘭。這就是在17世紀（明代）占領我臺灣近40年的荷蘭？1662年鄭成功趕走荷蘭殖民者才收復臺灣。荷蘭古有“海上馬車夫”之譽。阿姆斯特丹因航海的需要，為能分利又能規避風險，發明了世界上第一個股份公司，發行了第一張股票，創立了第一家股票交易所，大大促進了海上霸權強國的形成。中央電視臺2010年有專題片《公司的力量》，講資本市場，就是從這里講起的。

進入荷蘭，最先想起的是郁金香、風車、梵·高的名畫《向日葵》、倫勃朗的名畫《夜巡》、股票交易所、多桅帆船。我國清末民初廣州興起的貿易商行“十三行”，就是靠與荷蘭阿姆斯特丹、鹿特丹和瑞典斯德哥爾摩的貿易發展起來的。

昨夜投宿安特衛普。今晨6時天剛朦朦亮，我就出門欣賞街景。望著教堂的塔尖，循著悠揚的鐘聲，向海岸走去。這安特衛普是世界上鉆石加工中心，英國女王王冠上的部分鉆石，就是在這里加工的。全世界每10顆鉆石中有7顆來自安特衛普。來自全世界（主要是南非）成千上萬噸鉆石礦在此被精心打磨，評估鑒定，買賣交易，成為世界鉆石加工中心，有700年之久。斯凱特河入海口這座城市也成為世界著名港口和文化大都會，“佛蘭米斯時尚”的搖籃。

到了安特衛普，必須記住一個人，彼得·保羅·魯本斯，巴洛克風格繪畫大師。他出生在德國，父親是一名原籍比利時安特衛普的新教律師，小魯本斯9歲即回安特衛普定居。他的畫多以宗教為題材，受到提香、米開朗基羅的影響，創立自己的風格后對歐洲繪畫產生了重大影響。其名畫《劫奪留西帕斯的女兒》震撼人心，《圣海倫娜》、《三美圖》都是西方名畫欣賞類書籍必收的代表作。

下午阿姆斯特丹公務活動安排很好。在貝克·麥肯錫公司總部，西荷蘭外國投資局帕特里克·波斯先生介紹了西荷蘭地區投資環境，盼望中國企業來創業，因為在荷蘭的中國人有10萬之眾。ANT投資與信托服務公司（成立于1896年）總裁安德烈·那侯馬克先生詳解了他們為大型金融機構提供信托服務的內容。我國有信托管理條例，但經營范圍要窄得多。他說，“國際交易中最關鍵的元素是信任與自信”。貝克·麥肯錫公司律師奎琳·馮·瑪倫女士宣講了股權交易、資產交易的并購與分拆等，她講到意向書的“預契約誠信”，這些都很有用。擔任翻譯的，是中國德恒律師事務所駐阿姆斯特丹分所的律師曹斐斐。德恒所在我任武漢光谷聯合產權交易所董事長、黨委書記時期就被發展為光谷聯交所會員，因而同曹博士交流時就多了話題。

麥肯錫公司的成功之道特別值得產權交易協會會員單位負責人重視，值得全行業人員研究學習。因為，投資銀行業務將會成為我們的重要業務。數十年來，這家美國公司依托各領域專家們的能力與優勢，不斷完善它對問題分析的準確性、決策分析技術的科學性，依托其跨學科、跨領域的綜合咨詢辦法，使其研究成果更具權威性及可操作性。質量，客觀，獨立，這就是麥肯錫的咨詢理念。國際管理咨詢顧問學會（IMC）贊賞麥肯錫公司“利用它旗下大批世界級的咨詢精英，為全球商界提供廣泛的戰略咨詢服務，并以‘企業診斷’的準確性和權威性而享譽世界”。我國海南出版社在2002年出版過《麥肯錫分析》、《麥肯錫決策》（美國丹尼爾·科勒茲等著，喬迪、韓可弟編譯），愿有興趣的同志研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