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居住社區社會融合的規劃導向

翟偉琴

0 引言

隨著1998年住房體制改革，福利分房逐步淡出。全國房地產市場呈現一片紅火狀態，住房投資總量一路攀升，房價也是水漲船高。一些中低收入者一方面期望改善住房條件，一方面卻只能“望房興嘆”。面對高房價對低收入群體生活產生的巨大壓力，迫使上海市政府采取鮮明而積極的態度，實驗性地啟動了遠郊大型居住社區建設的工作。

繼2009年確定的15個以保障性住房和中低價商品房為主的大型居住社區之后，2010年2月《上海市大型居住社區第二批選址規劃》得到市政府批準，規劃選址共計23塊。主要分布在寶山顧村、南匯周康航、嘉定江橋、浦東曹路、閔行浦江、松江泗涇、青浦華新等地區。這些大型居住區的安置行動，一方面，為低收入群體提供可負擔的住房（affordable housing）；另一方面，為大型市政建設動遷居民提供可替代的居所（alternative housing）。與此同時，也將中心城區高密度的人口向外環線以外進行疏解，以緩解市中心的交通與其他各種公共服務設施的人口壓力。

大型居住社區在規劃上又區別于一般的居住社區。從地理層面上看，城市建成區將空降在一個以農業生產為主的城鄉系統中；從人口層面上看，它將大量的中心區城市居民疏解到遠郊區，將聚集大量在某種程度上具有同質性的低收入人群。這類大型居住社區，會人為地引導低收入群體在特定區域集聚。隨著以保障性住房為主的大型居住社區的大規模建設，這些地區的發展還會對周邊地區產生影響，使得社會不穩定因素加劇，并可能對城市整體產生巨大的負面影響。

松江佘山北21丘大型居住社區（簡稱“21丘社區”），作為新一批大型居住社區選址基地之一，極具特殊性。它比鄰佘山國家級度假區板塊，區內生態自然，水網密布，距離上海自然制高點佘山主峰僅3公里。同時周圍被大量的已建成別墅區包圍。因此，在規劃該大型居住社區時，除了需要滿足其一般要求，還必須敏銳地關注它與周邊復雜的城鄉系統的關系問題，并給予正面和積極的回應，以避免在建成投入使用后，產生錯綜復雜的社會矛盾。

因此，本文整合了社會融合的理論框架，梳理了基地周邊復雜的城鄉關系，研究了未來居住人群的社區構成，然后提出了實現“社區融合，社會融合”的規劃相應策略，減少上述負面影響，為實現佘北21丘大型居住社區內部融合、內外部融合，創建大型和諧居住社區。也就是說，松江21 丘大型居住社區，不僅僅是一個功能完善、交通便捷、環境優美的城市居住社區，更是一個鄰里和諧、社區和諧和社會和諧的城市功能有機體。

1 社會融合的理論框架

1.1 社會融合概念

通常在西方理論學中 “Social Cohesion”和“Social Integration”都可以譯為社會融合。二者有所區別，但在研究中又是經常可以互相替代的概念，就字面意義來看，“Cohesion”有“凝聚、聚合”的意思。“Integration”則有“結合、綜合”的意思。

前者一般用于描述某一系統內個體與整體之間的關系；后者則不僅能夠用于系統內，還可以用于描述系統之外的某一群體逐漸合并到系統之內的過程中的個體與整體之間的關系。一般而言，“Integration”經常為社會學家所采用，“Cohesion”則為社會心理學家所青睞。

1.2 社會融合的理論構建

1.2.1 同化論與多元論

在社會學領域中，當對異質性社會群體中的個體與群體或群體之間的社會融合進行研究時，存在著同化論和多元論兩種流派。同化論主要被應用在國際移民的研究中，目前已經形成一套完整的理論體系。“同化論”認為弱勢的一方通過調整自己的態度和行為，逐漸拋棄自己原有的文化特征，最終消融在主流社會的“熔爐”中。從這個角度講，社會融合可能意味著人們對主流或強勢的文化、價值觀和生活方式的被迫接受。隨著美國社會的文化和種族的多元，同化論受到了一些學者和政治活動家的質疑和批評，多元論的概念便應運而生。在多元論的理論視角下，一般認為各種文化和價值觀會相互適應，即不同社會群體相互作用，相互適應，不以文化多樣性的犧牲為代價，最終使得所有的社會參與者都享有平等的權利。

1.2.2 社會網絡理論

無論是個人形成群體的融合過程，還是群體之間的社會融合過程，實際上都是以網絡的方式進行的，同樣也可以用網絡的方式給予衡量。在這里，社會網絡被定義為一個不僅可以度量社會融合，同時也支撐社會融合的基礎結構。

從度量角度上，社會網絡理論為社會融合的研究提供了一種獨特的方法和視角。人們之間的正向的社會互動，親密的面對面的交往，一直以來被認為對個人的基本人格和價值觀的形成、世界觀的維持和發展等都具有重要影響，這種關系經常是個體與社會發生聯系的最為關鍵的“第一環境”。社會結構（網絡）對于個體的行為和態度具有重要影響。由于社會融合是對人們的態度和行為進行研究，那么社會網絡在社會融合研究中的地位可見一斑。因此，有研究者強調人們之間的正向互動是社會融合的基礎。一些研究者認為一定的社會互動模式（網絡結構）會對社會融合產生重要影響。他們認為一個融合程度較好的群體，群體成員之間的正向社會關系一定會表現出某種模式。

2 社會融合理論的應用

20 世紀90年代初，社會融合開始成為社會政策分析家們對他們的論述的一種表達，被聯合國相關職能部門、亞太經社會（ESCAP）、加拿大和歐洲等國際組織、國家或地區等廣泛采用。類似的研究還出現在對一些特殊群體（如移民）的社會融合的研究中。政策研究是對社會融合的群體或整體層次的關注。這些研究普遍認為，一個融合程度較高的社會的行動者會很好地結合在一起，所有的行動者都享有平等機會、權利及共同的價值，社會行動者會對集體項目和社會福利做出貢獻，各個社會組織和各種社會目標之間的沖突不存在或者最小化。政策分析家和政策制定者們期望通過相關政策的實施，能夠提高社會中各類行動者對整個社會的認同，最終促進或者達到社會融合。

3 松江佘山北21丘社區居住群體的構成研究

3.1 松江佘山北21 丘社區內外居民構成研究

松江佘山北21 丘基地位于佘山國家級旅游度假區內，毗鄰度假區核心區。而佘山周邊則已經被成片的別墅建成區所包圍，其中部分社區獨棟別墅單價已超過億元人民幣。在這種狀況下，其業主群體明顯與保障性住宅區內的居民群體相差巨大。

根據社會學理論，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居民構成在地理空間上的臨近，極易導致嚴重的社會矛盾。但這種矛盾爆發的方式有其多樣性，可能是長期社會隔離后激烈的沖突，也可能是不斷升級的小型摩擦。但其中前者的危害要遠遠大于后者。因此，在面對松江佘山北21丘大型居住社區內外居民嚴重分異的問題上，首當其沖，要避免的是社會隔離。社會隔離導致的爆發性后果不僅是難以控制的，同時也是長遠的、不可逆的。因此，盡管會帶來一定的摩擦，但也要在此促進一定程度的不同階層之間的交往活動，而期間產生的問題，可以通過規劃手段減小其發生的幾率，或通過社會活動手段與居民的自我調整將其控制在極低的程度。就長遠看來，這種高度分異階層之間的融合，將是該地區走向持續發展與和諧的重點問題。

3.2 松江佘山北21丘社區內部居民構成

對于松江佘山北21丘大型居住社區內部而言，其未來居民的構成將呈現十分復雜的態勢。該居住社區要安置以保障性住房為主的低收入階層、市區市政動遷安置的居民，以及一般性商品房居民。因此，一方面，在社會分級的角度上，他們大部分來自于類似的社會階層，具有一定的同質性；另一方面，在社會文化的角度上，他們則來自于上海市的不同地區的不同社區，具有截然不同的社區文化認同（圖1）。

更為復雜的是，由于保障性住房進入退出機制的多樣性，部分居民（市政搬遷）來自同一個城市社區，部分居民（村民回遷）來自于同一個農村社區，部分居民則以個體的形式進入到這個新社區中。因此，大型居住社區的全體居民不僅來源不同，不同來源之間的數量級也不相同。整體的人口來源與數量結構上，呈現出一種徹底的離散狀態。這是一種典型的新移民聚集區的人口構成模式。

這種新移民的復雜人口構成模式對整個社區內部的融合提出了挑戰。尤其是部分人群是被動地遷移到這個新的社區，如何避免心理上的消極狀態？如何幫助居民創造出新的文化認同，以及新的歸屬體驗？在規劃設計中采取怎樣的措施來給予回應？這是與一般居住區不同的，對規劃工作提出的新要求。

4 促進松江佘山北21丘社區社會融合的規劃導向

4.1 建立多樣化公共空間促進社區內部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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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社會融合研究包含3個層次：個體層次、群體層次、整體層次。3個層次的劃分是相對而言的，群體層次和整體層次的社會融合的區分無法嚴格界定。另外，盡管群體層次或整體層次研究的最終著眼點不是個體，但往往依靠于對個體社會融合狀況的考察、測度和綜合，個體層次的社會融合是其他兩個層次的基礎。

松江佘山北21丘大型居住社區新移民的構成，呈現一種由不同群體和個體組成的高度離散狀態。那么具體而言：

（1）對于一部分以群體的方式被植入到新社區中來的新移民（包括已經形成團體的原住民），他們會自然地凝聚在一起，保持其原有的社會凝聚力和社會結構，共享其固有的社區文化與社區習慣，在潛意識中不希望被外界的環境所改變，他們是構成社會穩定與社會融合的堅固基石。（2）而對于大量的通過簽約保障性用房，或購買普通商品房的方式，單獨地進入該社區的個體，他們則是我們重點關注的對象。從社會學角度上，它們剛剛脫離一個穩定的次屬群體，進入到一個完全陌生的自然與社會環境中，在社會關系和承受力上十分脆弱，有潛在的自閉的或邊緣化的社會心理趨勢。而這種消極的社會群體心理將構成該地區社會穩定的腫瘤。因此，希望新的次屬群體能夠在他們之間以極快的速度形成，迅速產生一個個具有凝聚力的群體，同樣成為社會融合的基本單元。這個過程需要社區內多種部門的共同努力，包括心理干預、活動組織、教程安排等等。

在規劃中，通過布局鄰里中心、核心區的公共服務綜合體，街區公共空間等多樣性的城市空間來促進交流和交往，加速它們次屬群體的形成，或加入到已存在的次屬群體中去（圖1）。

4.1.1 建立有凝聚性且設施齊全的鄰里中心

通過鄰里中心提供充足、多樣，且凝聚力強的公共場所。鄰里中心由多種服務片區的功能模塊復合構成。根據其服務片區功能的不同，可以添加和刪減其功能模塊，鄰里中心為商業、文化、體育、公共服務及公共租賃房提供了有活力的復合用地。同時，結合濱河公園設置，為片區居民提供不同活動所需要的設施和場地，成為提升片區居民凝聚力、促進居民融合的物質載體。

在規劃中，不僅按照設計規范，設置量足夠多、種類足夠豐富的公共場所，同時在布點上要考慮其是否能夠承擔凝聚次屬群體的作用。通過綠地、公共服務設施、商業、教育、廣場等，使得個體性居民之間能夠產生交流，加強其生活圈層的疊合度。從而提高其形成次屬群體的機會，并縮短其成型的時間（圖2）。

4.1.2 建立功能整合的城市綜合體

在核心區布局功能高度整合、行政商業一體化的綜合建筑，提供更多更具綜合性，且覆蓋度更高的公共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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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按照設計規范設置公共場所的同時，為了加速居民群體歸屬感的形成，必須超量設置高覆蓋度的公共場所。而研究證明，商業是社區中覆蓋度最高的公共場所類型，不同于綠地、廣場、交通站點等有活動門檻的公共設置，商業幾乎能夠覆蓋到所有居民。因此，為了提高即使是交往能力較低的人群（比如殘疾人）的交往幾率，建議超標設置商業服務設施。同時，以商業設施為核心要素，綜合多種功能，設計出活動種類豐富的、覆蓋度更高的綜合性公共場所。

4.1.3 建立舒適、便利的街區空間，促使內部公共場所外部化

除了設置相應的公共場所之外，必須通過規劃手段“迫使”居民使用它們，并通過它們產生交往可能。這除了提高公共場所的設計標準，提升其設計質量，加強其服務能力之外，要大量減少含有一定隔離性的公共場所。包括封閉性的組團綠地，封閉的河道水系空間，僅對內服務的會所、商業等。將內部公共設施外部化，擴大其覆蓋范圍，增加其交往對象的多樣性，提高其交往幾率。

4.2 構建連續無縫的城市空間, 促進社區內外部融合戰略

社區外部與內部融合的方式及過程與社區內部的截然不同，這取決于其過大的社會階層差異與極度不對稱的社群人口規模。因此，兩者社會融合設定的目標也不盡相同。正如前文提出的，對于這種差異極大的不同社群，社會融合需要用漫長的時間，或有限的范圍內才能實現。因此，現階段，在社會融合方面，最需要解決的是避免社區隔離問題。這是當下最重要的任務。

對于社區內及周邊別墅區群體，他們的文化量級差異極大，這種文化適應，很難在短時間內達成，同時這種文化的多元存在，由于地理上的距離，并不會產生激烈的沖突。因此，并不需要使之如社區內部一樣，產生統一的文化歸屬感。

與此同時，由于兩種組群量級的差異，其結構融合的單位也將從組群級，擴展到整體級別。為了達成彼此之間的社會融合目標，其共享的公共場所的級別也相應較高。將從為個人或組群服務，上升為為整體或區域服務。

因此，對大型居住社區內外部的社會融合問題，提出新的規劃策略。

4.2.1 縫合區域促融合

對大型居住社區和其周邊地區而言，雖然地理位置相鄰，但是歸屬于不同的區域功能板塊。因此，居住社區外居民與內部居民潛在的社區隔離問題，也部分源于兩種不同區域功能的隔離。

對于大型居住社區外的豪宅區，其實都歸屬于佘山國家級旅游度假區功能板塊及延展，而大型居住社區則和東側的泗涇基地，構成了保障性居住功能板塊。這兩個在功能上截然不同的板塊加劇了兩個不同社區之間的隔離。

為了防止這種隔離的產生，在宏觀上，首先需要對兩個板塊的功能進行區域性的縫合。因此，在規劃中提出了彈性用地的概念。

在兩個功能板塊的結合處設置功能靈活的帶狀區域，用以縫合兩種不同功能的板塊；用以提供區域級的大型公共場所，在兩大功能板塊間實現共享；同時也作為橋梁，聯系被城市功能隔離的社區和被社會階層差異隔離的人群（圖3）。

4.2.2 環境延續促融合

雖然在功能上，大型居住社區內外截然不同，但是在空間形態和環境上，我們不希望產生過大的差異，形成明顯的功能邊界，無形中加深社區隔離。因此，在規劃中，采用環境延續的概念，將佘山旅游度假區板塊的環境風貌，自然地延續到大型居住社區當中，不至于產生強烈的沖突，使整個大環境處在協調的基調下。具體而言，環境延續有兩方面的策略：

（1）尊重佘山圈層風貌

整體建筑高度尊重佘山的圈層效應，依次遞減，避免與佘山沖突，從而也能形成和諧的整體天際線。

（2）延續佘山旅游度假區景觀

通過借山-理水-引綠-融城，延續佘山旅游度假區山水格局，內部水系與之貫通，塑造社區內外一體的城市景觀。減少兩個不同社區之間城市景觀的反差與隔離，與佘山地區景觀風貌形成渾然一體的態勢。

借山——空間景觀。利用基地臨山的特色，以山體為整個城市的對景，塑造伴山而居的環境氛圍。

理水——水系規劃。以保護原生生態系統為原則，尊重現狀自然水系。社區以水網綠廊為“骨架”，形成聯系文化娛樂、商業及居住區間的紐帶。

引綠——綠地布局。通過南北向綠廊的設置，將南部旅游度假區優質的生態景觀引入基地內部。

融城——城市景觀。城市建設尊重自然格局，與環境和諧共生，構建人與自然、城與自然渾然融合的社區。

[1]上海市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 松江區佘山大型居住社區概念性規劃[R]. 2010.Shanghai Urban Planning and Design Research Institute. The Conceptual Planning of the Large Residential Community in Sheshan,Songjiang Shanghai[R]. 2010.

[2]上海市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 上海市松江區佘山北大型居住社區控制性詳細規劃[R]. 2010.Shanghai Urban Planning and Design Research Institute. The Regulatory Planning of the Large Residential Community in North Sheshan,Songjiang Shanghai[R]. 2010.

[3]悅中山等. 當代西方社會融合的概念、理論及應用[J]. 公共管理學報，2009（4）:114-121.YUE Zhongshan,et al. Concepts,Theories and Applications of Social Integration in Western Community[J]. Journa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2009（4）:114-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