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視心靈“傷疤”

勞驥

人生在世，大抵誰都會磕磕碰碰地留下些“傷疤”。

這“傷疤”有的附在肉體，有的刻在心靈。肉體上的，因非皓齒柳眉，一般不愿顯露，多加以消瘢祛痕，即使頭皮上有個“傷疤”，也會戴頂帽子以遮其丑。肉體上的“傷疤”，通常因征戰勞作玩耍所致，而心靈“傷疤”成因則頗為復雜，有工作失誤引發，有事業受損帶來，也有為爭名奪利所創傷、被權欲物欲所牽累。心靈“傷疤”，皆屬個人痛苦之記錄，光彩照人者不多，痛徹心扉者不少，故往往亦無人樂于以此示人。

有心遮掩“傷疤”乃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像那些肉體上的“傷疤”，畢竟不雅，有損形象，不妨做些適當修飾。但對心靈“傷疤”，最好別瞞著自己，甚至無需向他人隱蔽。因為心靈“傷疤”之于個人，未嘗不是一筆“財富”。只要懂得檢視，它就能變成人生有益的標簽，時刻提醒你不再“克隆”種種遺憾。人生征程難免坎坷，失足跌跤不足為奇，留下這樣那樣的心靈“傷疤”并不可怕，可怕在于不接受教訓，且犯同樣的錯誤、被同一塊“石頭”所絆倒、被同一條河所濕鞋。從這層意義上說，檢視心靈“傷疤”，不正是修正人生軌跡的過程?而這種過程，對人生頗具積極意義。

遵義會議以前，周恩來擔任軍委主要領導時，紅軍曾打過敗仗，黨也犯過嚴重錯誤。對這些心靈“傷疤”，周恩來從不諱言，幾乎講了一輩子。他說：“有錯誤要逢人便講，既可取得同志們的監督幫助，又可以給同志們以借鑒。”周恩來這種自揭“傷疤”之舉，不僅絲毫無損他的光輝形象，反倒為他的人生寫下了偉大二字。

出任過副總參謀長、國務委員兼國防部長的張愛萍將軍，集軍事家、政治家的大智大勇和詩人、書法家的成就于一身，是個了不起的傳奇人物。他非常能征善戰，馳騁疆場，屢立戰功；他頗具領導才能，曾率一班人馬成功研制了中國第一顆原子彈，功勞卓著。可他對自己“過五關、斬六將”的顯赫業績鮮有表白，對自己的心靈“傷疤”卻從不有意回避。1935年，一次他率部追擊敵人，遭到敵人伏擊，部隊損兵折將，他則腿部中彈。戰后，他受到撤職處分。對這“不光彩”的“走麥城”，他一生向人講了無數次，還賦詩《挫折》明志：“莫作蠻干魯莽漢，銘心教誨待急追。”

古人陶淵明說得好：“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有過不敢面對，不知檢視，甚而有意粉飾，此乃過上之過，實不足取。

檢視心靈“傷疤”——那些因失職、失責，甚或失德、失足而產生的“傷疤”，也是為了記住它，戰勝它。不懂得對心靈“傷疤”來番檢視，要么“好了傷疤忘了疼”，屢錯不改，重蹈覆轍，要么“破罐子破摔”，一蹶不振，自暴自棄，這樣的人生，便可憐復又可悲了。

檢視心靈“傷疤”，乃一種謹慎、一種虔誠。想鋪就人生進步的基石，就去學會檢視。甘愿拆毀人生進步的階梯，那就別去檢視。而人生需要何者，答案已不言自明。

責任編輯：戚本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