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巨貪演繹兩面人生

文/哈曉文

千萬巨貪演繹兩面人生

文/哈曉文

2012年4月12日，有著“雙面人生”的王天輝來到沈陽軍區二一一醫院為官兵們現身說法，說到自己犯罪時的心理時，幾度落下悔恨的眼淚。

位于祖國最北邊陲的黑龍江省最大的林區，在當地機關干部和一些群眾中，都曾被這樣一個消息所震驚：“地區林管局副局長王天輝被法院判了20年徒刑”。“聽說他犯事，是因為被他兒子甩了的女友舉報了他經濟問題的線索”。

人們的議論果然是事實。經檢察機關證實，至案發為止，王天輝個人家庭財產達到1500余萬元，其中190萬余元為貪污所得，230萬余元為受賄所得，還有590萬余元巨額財產來源不明。這是迄今為止，該地區涉案金額最大的腐敗案。那么，王天輝的犯罪是如何東窗事發的，究竟暗藏怎樣的隱情？2012年2月，作者隨同辦案檢察官到監獄對服刑中的王天輝做了探訪。

為了兒子煞費苦心

望子成龍，無不是天下父母對子女的期盼，1958年出生的王天輝與妻子對膝下唯一兒子的苦心，自然也不例外。

2005年，王天輝的兒子王建（化名）當年考大學未能如愿。從小被父母嬌生慣養的他，便想出去做生意，遭到其父親的訓斥。此時，王天輝已是地區林管局屬下林業局局長，并獲得全國“五一”勞動獎章，在該地區早已名聲顯赫，他不能容忍兒子將來事業無成。

為了讓兒子跨進大學校門，王天輝托人找關系，最終讓兒子到省城哈爾濱上了一所大學。結果剛上了兩年，兒子便嫌學校不好，學科不熱門，不想再繼續念書。王天輝聽說北京一所名牌大學分校在當地招生，便使出渾身解數，讓兒子進入了該所名牌大學。從黑龍江邊陲到了京城，王建心中充滿了喜悅。上學沒多久，從小過貫富貴生活的王建，便同家里叨咕住學生宿舍條件差，提出買房買車的要求。

王天輝二話沒說。2007年年初，他給兒子在北京購買了一處200余平方米高檔住宅，接著，又給他買了一臺奧迪轎車。后王建嫌該車不夠氣派，他又給兒子換了一臺保時捷海燕大吉普。

從此，王建在京城過著住豪宅、飆豪車的“闊少”日子。期間，他看上了幾個年輕女子。但同居不久，都因不是他認為的紅顏知己而分手。

2007年秋季，王建又相識了一名在京讀書的家住南方女孩妍妍。王建帶她坐著保時捷吉普車兜風，請她下高檔餐館，最后帶她住進其豪宅，開始了同居生活。妍妍從王建閑聊中知道，她這位男朋友非常有錢，他光消費用的現金卡常常存有四、五十萬元。她還知道，其父親是黑龍江省地區林管局副局長，在京城黃金地帶還有一處出租的門市房。

如今，結識了“闊少”，妍妍很愿意與王建相處，并憧憬美好的未來。然而，兩人廝磨了幾個月后，王建又像以前拋棄前幾任女友那樣，提出與她“告吹”。沒承想，妍妍勃然大怒：“我不能白跟你處，你至少要賠我青春損失費20萬”。王建心想：我處了幾個女朋友都有過同居后分的手，哪有賠錢的道理？便毫不示弱：“我們能處就處，不能處你就走人，怎么還要敲詐我？”

“你要真的不賠我錢，我可去告你，你家錢也不是好來的。”妍妍又說道。王建心想：自己父親在林區工作數十年，積攢些錢是正常事兒。想到這兒，他堅硬地說，“好了，你走人吧，我是不會怕你威脅的”。

被甩女子京城舉報

幾天后，憤然而去的妍妍果真去了京城紀檢部門。她將所知道王建家里的“暴富”情況及所了解其父親的線索一五一十地做了舉報。

紀檢部門詳細地了解了妍妍署名所舉報線索的來源，于是，對舉報的線索進行初查，經了解，該省邊陲地區林管局副局長確有王天輝其名。再進一步初查發現，他在京城有兩處房產，其中，一處是其兒子王建居住的200余平方米的住宅，另一處是幾百米的門市房，房產權除王建外，還有一個姓遲的人。于是，立即接觸房主時，才知道房主遲某是南方人，目前在北京做生意。遲某的愛人林某回答的情況是，兩家房產權各占一半。

對方離去不久，林某將來人調查他家房產的事情告訴了丈夫。遲某深感蹊蹺，覺得事情有些不妙，立即撥通了王天輝的手機：“有來人來我家查咱倆房產的事了。”“對方是哪的？還問什么了”，王天輝有些惶恐，得到這個信息，他苦思了很久：我什么事兒被抓住了把柄？接著，他趕緊打電話問兒子“你在學校出什么事了？”。“爸爸，有人來調查我住房的事了”。兒子的答復，使他對自己曾干得見不得人的勾當，更加惶恐。

于是，愁眉不展的王天輝向單位打招呼，說是去北戴河看病，便借故脫離崗位。他使出渾身解數抓緊托人、找關系、探虛實。很快，他通過朋友找到在該省某部門負責信訪工作的朱某，讓其打通關節，對方承諾幫助其打聽案情，疏通關系，壓下此事。

2007年11月10日，朱某約王天輝在哈爾濱市華旗酒店見了面。朱某辦事能力果然很強：“紀檢交付的舉報你的經濟問題線索，我已了解，就是你在京城有兩處房產的事情，別的沒啥，我已將線索壓下，把事兒‘平了’”。 王天輝聽后喜出望外。從對方的話語中，他得知朱某很賣力氣，為他的事情朱某還特意到北京給擺平了事。王天輝很滿意：“這次我只帶了10萬元給你。”并答應第二天再給他50萬元。朱某將錢揣進囊中后迅速離去。

第二天，王天輝攜裝滿50萬元現金的手提箱，通過中間人轉交給了朱某。事后，發財心切的朱某將兩次共收取的60萬元全部投入股市用于炒股。案發后，貪財的朱某因受賄罪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0年。

錢花了，王天輝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暫時平靜下來。在日后幾個月的時間里，他經常與朱某保持聯系，得到答復“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基本沒事了”。

然而，花大錢卻沒“擺平”他涉嫌腐敗的罪惡。2008年3月，紀委部門通知王天輝所在單位要找其談話。他見勢不妙，跑了。

經濟問題浮出水面

從這以后，王天輝一直游離在外。惶恐中的他，先后到山東、大連和南方等地躲風頭，幾天換一個地方，還經常換手機號。殊不知，有關部門始終沒放松追尋其潛逃的軌跡。2008年7月18日，他同妻子來到哈爾濱市與關系人朱某的接頭地點，準備繼續打探他的經濟問題被查情況時，突然，在此守候的幾個人出現在他們夫妻面前：“王天輝，按照有關規定，你們需要到紀檢部門說清你的經濟問題”。 他萬沒想到，自己花錢“平事”果真打了水漂，夫妻倆垂著頭乖乖地上了車。

原來，受理妍妍的舉報后，有關部門始終沒有放松對王天輝經濟問題的調查，據查，王天輝不僅在北京等地有房產、豪車，而且還存在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的問題。在日后接受審查的兩個月時間里，老謀深算的他知道，自己交代將面臨蹲大獄，身敗名裂的下場。于是，拒不交代自己有任何經濟問題，并辯稱其北京的兩處房產不是他的，是其兒子王建做生意賺錢購買的。辦案人員在戳穿了他的謊言的同時，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對其家庭總收入及在北京、上海購買房產等查證工作。經查證實：至王天輝夫妻到案為止，他的家庭財產、支出達1000余萬元。

在辦案人員與其嘮家常中，得知王天輝對80多歲的父母孝順有加，經常抽出時間買些好吃的東西看望他們，并讓妻子去幫老人料理生活。如今，家里老人無人照料，他央求能對其妻子從寬處理，讓老人多少有些寬慰。辦案人員答應只要他妻子說清問題，可以從寬處理，回家照料老人。此后，王天輝“堅挺”的防線開始松動，稱其掙錢都交給妻子，由妻子在家管錢。貪官丈夫的后面大多有“摟錢”的妻子。于是，辦案人員決定對王天輝的妻子李某進行訊問，在法律政策的教育下，李某終于交代了夫妻倆隱匿的部分存款去處。辦案人員很快在中行保險箱，將夫妻倆隱匿的存折、股票、金銀首飾等查獲。

在以后的訊問中，王天輝不僅交代了花錢“擺平”之事，還“撲通”跪在辦案人面前，后悔不迭地說：“我掙錢夠花了，房子住最好的，還要那么多錢干啥呀，現在錢被收繳，我還要被判刑，錢真是王八犢子呀，如今，我腸子都悔青了”。當他最終隱約知道是自己的兒子使他案發，他更是連連叫苦：“我這個敗家的兒子不知道深淺，當初那女孩子要20萬不給，我要是知道100萬也給她啊”。2009年2月17日，王天輝因涉嫌受賄罪被檢察機關決定逮捕。

2009年10月14日，新華社發布消息，稱王天輝在擔任職期間，利用職務之便，以開假發票核銷或直接銷毀賬目的辦法，貪污公款人民幣196.72萬元；為他人在工程承包、木材采購、防火裝備銷售、職務提拔調動等方面謀取利益，收受工程老板、經銷商、木材商和下屬人員賄賂人民幣216萬元、美元1.5萬元。

副局長演繹兩面人生

王天輝1958年出生，1972年8月，他從一名知青參加工作后，當過裝卸工、巡防員、車隊長。經過30余年的奮斗，王天輝走上了副廳級的崗位。

一些媒體曾這樣描述，王天輝任林業局局長三年來，他根據林業局長期依靠木材資源生存的特點，提出要跳出靠“木”吃飯的傳統，以改革統攬全局，全力念好產業結構調整這本經。打破“獨木支撐”的經濟格局，培育新興接續產業，大力發展綠色產品、特色養殖、境外采伐、生態旅游等產業，使林業局的經濟和社會各項事業突飛猛進。3年來，在汪天輝的帶領下，該局林產工業、自營經濟，招商引資引智，累計實現產值3.5億元，職工人均收入日益增長。為此，他先后榮獲“黑龍江五一勞動獎章”、“2 1世紀黑龍江省首屆優秀企業家”等國家、省、地級榮譽數十項。

當時，有的媒體這樣贊揚他：“這是因為他深知黨員干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黨的形象，一舉一動都承載著群眾的愿望，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想問題、作決策、干事情，一定要把群眾放在心上，把為群眾謀利益作為最高的準則，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體現出一個老共產黨員的高風亮節。”時隔兩年后，王天輝又榮獲全國“五一”勞動獎章。

要說他第一次貪污還頗有戲劇性。早在80年代初，王天輝當林管局下屬糧庫主任時，南方一個體戶遲某到林區銷售風鏡。在工棚里王天輝見他在零下40度的凜冽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便讓遲某進工棚里暖和一下。他同情地說：“你賣風鏡這玩意，能掙幾個錢？”遲某說，“為了生活，錢也得一點點賺唄”。兩人談來談去，很是投機。于是，王天輝當即買下不少風鏡，使遲某深受感動，并要與其處朋友。王天輝爽快地答應下來。雙方還留下了通信方式。以后，遲某經常帶點禮品來見他時，王天輝自然也盡主人之意，招待他喝點酒，吃些當地美味，談些如何賺錢的渠道，雙方相處到無話不說的地步。

一晃兒20余年過去，到了2004年，遲某早已經不做走街串巷做小本生意了，他在北京市繁華區秀水街租了店鋪，專門經銷高檔眼鏡，城內還有幾處分店，生意異常紅火。有了本錢，他開始經銷柴油等工業材料。這年10月，遲某聽說王天輝當了地區林管局的副局長。他風塵仆仆走進了王天輝闊氣的辦公室，嘮起多年的友情后說，“咱倆合伙賺點錢，你單位如要柴油，我從大慶給你們發。“只要價錢合理，你聯系吧。”王天輝答應了，經其簽字同意，遲某從該局賬外資金中借出預付油款109.95萬元，準備從大慶發運60噸柴油。

很快，遲某采購柴油后陸續發至林業局，但是，由于到貨的柴油在高寒地區不好用，對方告訴遲某不要再發了。此時，預付油款還剩下73萬余元，王天輝告訴財務留作駐北京辦事處用吧。事后，他偷偷告訴遲某剩余款就先放他那里，不要退回了。不久，他讓駐北京辦事處搞了些招待用的發票，將預付油款剩下的73萬余元核銷，平了賬。

2005年初夏，遲某向王天輝說起他看準北京一處連體的門市房地點很好，如出租或開店肯定賺錢，將來還會升值，我一個人買不起，不如咱們合伙買一處。王天輝說：“可以，至于購房款，就用放在你那兒的70多萬元油款吧。”同時，他特意叮囑遲某，購房人要用自己兒子王建的名字。2005年7月，遲某取出王天輝隱匿的73萬余元油款，自己又貸款，讓妻子林某在北京萬通世界房地產有限公司，購買了在京城繁華地帶價值100余萬元的連體門市房。以后，遲某將所購的該門市房出租，幾年下來，王天輝賺取房屋出租收益120萬元。事后，為了掩人耳目，他指使財務人員將賬外資金賬銷毀。這是王天輝第一次將單位公款貪污并據為己有。

2004年12月，王天輝升任地區林管局屬下林業局局長，此時已到年終，按規定，單位原有的防火設備余款92.6萬元本應上繳。但他動了貪念，他讓其下屬計劃科長開了三張假發票，將應上繳的92.6萬元串出現金后存入賬外。他想，以前收的錢都交給了妻子，自己用錢很不自由。于是，2006年8月，他讓其弟從銀行將該款連同利息取走，好隨時自己用方便。

2006年10月，也就是王天輝升任地區林管局副局長的前一個月，他要到美國等地考察了，他煞有介事地對本單位財務人員說，出國需要費用，再買些紀念品需要花銷，把咱們小金庫的錢給我在存折上存30萬。后王天輝將該款據為己有。而出國回來后，他大筆一揮將發生的出差費用全部由公款核銷。

在兩年多的時間里，王天輝利用職務便利，輕而易舉地共貪污單位公款197萬余元。

除了親自上陣大肆貪污外，王天輝還雁過拔毛，利用自己主管防火設備采購、工程招標，單位綠化、人事調動、木材發運等，他將自己的權力施展的淋漓盡致。從2003年至2007年2月，他共18次收取賄賂達238萬余元。

在依法清查王天輝財產中檢察機關發現，其家財產總計為人民幣1500余萬元，其在北京、上海等地購房支出1000余萬元。數年來，夫妻倆工資、獎金等其合法收入僅73萬余元，涉嫌其他犯罪所得660余萬元，其家庭日常生活支出10萬元外，尚有590余萬元的巨大反差不能說明其合法來源。

2010年3月，王天輝因貪污罪、受賄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被哈爾濱市中級法院判處有期徒刑20年；2010年9月，該市阿城區法院以行賄罪判處其有期徒刑3年，與原判有期徒刑20年合并，實行數罪并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20年。

同時法院經審理認定，王天輝的妻子李某與丈夫共同受賄40萬元。同時，李某對其丈夫收受13人行賄的贓款共計161萬元予以窩藏。夫唱婦隨的李某，對佛教十分虔誠，她為了使丈夫當官繼續走“紅運”，多次慷慨地將數十萬元贓款，送給其算卦的同學。然而，她與其丈夫一樣，最終未逃脫法網，因犯受賄罪、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五年。

2012年4月12日，有著“雙面人生”的王天輝來到沈陽軍區二一一醫院為官兵們現身說法，說到自己犯罪時的心理時，幾度落下悔恨的眼淚。

編輯：靳偉華 jinweihua1014@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