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板的瘋狂“泄密”路

文◎李華偉 趙偉龍

女老板的瘋狂“泄密”路

文◎李華偉*趙偉龍*

首都北京是我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其特殊的地域性決定了這里是竊密、泄密案件的高發區。據統計，北京市檢察機關查辦的泄密案件約占全國泄密案件的七分之一。泄密案件引發的社會關注度可能無法與震驚全國的黃松有、許宗衡等省部級高官落馬案相比，但泄密案件帶來的隱性危害是無法完全用量化指標來估量的。近年來，隨著經濟數據、考試信息、軍事秘密等泄密事件的不斷發生，我國的政治、經濟、軍事領域的信息安全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

2009年6月25日，北京鑫利有限公司總經理李麗（化名）因涉嫌故意泄露國家秘密罪被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立案偵查，同年12月16日，李麗因犯故意泄露國家秘密罪被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十個月。

此前，鑫利公司三年盈利近千萬，可以說李麗的事業如日中天，雖然算不上身價過億的富豪，但至少她也是一個風光無限的女人。然而，其風光人生卻因為“秘密”而變，這一切得從李麗的經歷說起。

一、酒店服務員轉行進商海

46歲的李麗曾經在五星級酒店做服務人員。1984年，李麗高考落榜，頗具幾分姿色的她，經人介紹，應招進入北京香格里拉酒店做服務人員；1991年，李麗跳槽到北京天倫王朝飯店，任中餐廳高級主管；1993年，李麗跳槽到中國國際旅行總社燈市口餐飲部，任中餐廳經理。

80、90年代，正值中國改革開放的初期，五星級酒店的工作因收入較為可觀，也算是一份令人艷羨的職業。但李麗始終認為，服務行業社會地位卑微，吃的是青春飯，終非長久之計，自己遲早要離開這個行業。由于李麗早早的融入社會，隨著人生閱歷的不斷豐富，磨練出了與其年齡不相稱的幾分成熟，為她以后的事業發展奠定了基礎。后來的事實也證明，李麗日后取得的成功，部分原因要歸功于她在酒店行業練就的接人待物的處事能力。

開放初期，入住五星級酒店的人多是來國內考察投資的外商，時任天倫王朝酒店高級主管的李麗，因一次正常的工作接待，結識了在中國內地代理銷售境外軍工電子元器件產品的石麗公司老板黃希平 （化名）。幾次接觸，黃希平對李麗的能力表示欣賞和贊許，并問她有沒有轉行的想法，這與李麗要脫離服務行業的想法有點不謀而合，但李麗當時持著懷疑的態度婉謝了黃希平的好意，但黃希平告訴李麗石麗公司的大門永遠向她敞開。據李麗講，這次結識對自己的人生軌跡發生了重要影響。1994年，李麗對服務行業產生了嚴重的厭倦情緒，毅然辭職，決定徹底告別服務行業。就在李麗一臉茫然的處在自己人生的十字路不知何去何從的時侯，她想起了黃希平，當他聯系上黃希平后，黃希平沒有食言，欣然接收李麗到石麗公司做銷售人員。自此李麗完成了自己人生并不華麗的轉行。

1994年李麗進入石麗公司，開始涉足代理銷售工作，對于李麗來講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但天資聰慧的李麗很快進入了角色，這時李麗在服務行業積累的公關能力，在這里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很快她的工作便做得有聲有色，很得黃希平賞識，對公司的一些重要客戶進行公關時，黃希平總是不忘帶上李麗。

1994年至2002年，李麗一直在石麗公司做銷售工作，隨著對軍工電子元器件行業的深入了解，她敏銳的意識到這是一個高利潤的行業，商業前景巨大。據李麗供述，黃希平也曾警告過她，“這個行業利潤高風險大，稍不留神就會進入法律的禁區，而身陷牢獄，他在這一行摸爬滾打多年，跟著他做保證不會出事，單干的風險系數是非常大的。”

二、展翅單飛，實現公司夢

李麗不是一個安于現狀的人，隨著自己在軍工電子元器件銷售行業積攢的大量人脈資源，虛榮心的膨脹，以及對物質利益的追求，李麗時刻都夢想擁有屬于自己的公司,而與劉明（化名）的相識幫助李麗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夢想。

2000年，李麗結識了職業經理人劉明，通過數次接觸，劉明不知不覺的喜歡上了李麗，李麗對劉明談不上喜歡，但也不反感，兩人關系逐漸升溫，最終突破了朋友關系的底線，發展成為了婚外戀人。2002年，李麗辭職離開了石麗公司，李麗和劉明商議成立一家屬于自己公司，劉明答應李麗由他們倆人各出資25萬創立公司，并且自己在業務上也可以照顧李麗。2004年1月，李麗在北京注冊成立鑫利公司，公司的出資人是李麗和劉明，但公司的實際經營者和管理者都是李麗。至此，李麗終于實現了擁有一家屬于自己的公司的夢想。

鑫利公司的經營范圍與石麗公司基本一致，主要代理推銷境外公司的軍工電子元器件產品。鑫利公司的客戶遍布中國的大江南北，都是軍工科研院所，而這些科研院所也是日后李麗日后刺探涉密信息的重要來源地。

鑫利公司成立后，李麗開始了在全國范圍內的招兵買馬，做了八年銷售工作，她深知這個行業的銷售人員必須具備三個素質，一有軍工背景，二有過銷售工作，三要具備一定的公關能力。按照這個標準鑫利公司先后從全國招聘了鄭大、陳飛、舒勇、蓋強（均為化名）等一大批具有軍工企業或部隊經歷的銷售人員。

三、瘋狂探“秘”，非法獲取國家秘密

2004鑫利公司成立后，為了向境外公司證實鑫利公司有能力做航空航天領域的市場，進而獲取廠家一年一度的代理權，以追求更大的利潤，李麗要求鑫利公司的所有銷售人員必須定期向其上報項目月報表，月報表系由李麗親自制定，內容包括客戶名稱、項目名稱、進展情況、性能、用途、最終用戶等信息，項目表中的信息對于科研院所來講是涉密的，絕對不能對外泄露。

據銷售員鄭大講，他原來在一家軍工廠工作，他在搜集項目月報表信息的過程中曾被這些科研院所提出嚴重警告，告訴他打探的信息是比較敏感的，涉及國家秘密不能透露，鑫利公司只需要知道客戶需要什么產品就行了，其他不需要打聽。其實根本不用客戶警告，以鄭大的軍工工作經歷就知道打探的信息是涉及國家秘密的。而其他銷售人員在搜集類似信息的過程中也碰到過類似問題。據某科研院所物資處一位處長證實，他們在購買產品的時候，對包括類似鑫利公司這樣的所有供應商都進行保密教育，簽訂保密協議，并當面跟供貨商講清楚我們搞的項目都是保密的，供貨商只需關注產品的價格，其他不該問的不要問，在研軍工項目的名稱、代號、進展、用途等信息供應商不應當也沒必要去了解。

銷售人員都曾跟李麗講搜集的項目信息都是涉及國家秘密的，搜集起來非常困難，公司只需要知道客戶的需求就行了，其他最好別再打探了。面對銷售人員的勸告李麗非但聽不進去還對他們進行了嚴厲批評，其警告公司銷售人員月報表里面每項信息對鑫利公司來講都是至關重要的，關乎公司形象和實力，不是因為涉及國家秘密就打探不到，而是工作沒到位，只要關系到位，什么信息都能搜集到手。

據銷售人員陳飛講，李麗的公關技巧在行內非常有名，這與她之前做服務行業不無關系。她公關比較注重細節，一次一個客戶生小孩她給五千元作為賀禮。西安某科研院所所長的愛人在北京住院，李麗拿去一萬元作為治療費。此外，平時注重與客戶聯系，比如常請吃飯、送相機、購物卡、招待客戶桑拿等小恩小惠拉攏腐蝕客戶。通過細節公關，李麗確實籠絡了一批人。

隨著上報內容的不斷豐富，境外公司越來越相信李麗的實力，而鑫利市場份額也隨著“信任”的增加不斷擴大。面對著巨額利潤的誘惑，李麗對刺探涉密信息已經到了近乎瘋狂的地步，因這些涉密信息具有神奇的魔力，可以在廠商面前提升鑫利公司的形象和實力，對于李麗來講是一筆非法的“秘密”財富。為提高效率和準確度，李麗言傳身教刺探涉密信息的方法，她親自帶銷售員去拜訪客戶，回到公司再與銷售員一起總結談話、公關的技巧、目的、方法，從中逐漸總結出直接問、客戶選擇、是非法、擺關系、逆推法、繞圈法、比較推測法等十多種打探涉密信息的方法。

2004年至2007年期間，鑫利公司的銷售人員按照李麗的要求頻繁出入十余家科研院所，不斷刺探軍工科研院所的涉密信息，刺探的涉密信息涉及多個武器研制項目。

四、另辟“蹊徑”，泄密活動升級

如果把銷售人員頻繁刺探秘密作為鑫利公司的常規手段，那么李麗利用情人關系從萬蒙（化名）處索取國家秘密，則屬于另辟蹊徑的非常規手段。

萬蒙，某部隊干部。1997年前后，在一次石麗公司的邀請宴會上與李麗相識。2004年，為向廠家證實鑫利公司在軍方有關系，有能力打開市場，進而獲得產品代理權，李麗主動出擊聯系萬蒙，希望在業務上得到萬蒙的幫助，李麗頻繁利用業余時間約萬蒙見面聊天，隨著交往次數的增多，彼此之間印象不錯，而且在萬蒙看來李麗除了聰明、精干，還是頗有女人味，但這僅僅是一個相互熟悉的階段，并沒有業務上的往來，也沒有感情上的飛躍。

2005年初，鑫利公司準備在一個軍工科研項目上推銷代理產品，該項目屬于涉密項目，涉及多家單位，李麗請萬蒙幫忙提供這個項目的相關信息材料，萬蒙爽快的答應并按要求提供了相關材料。李麗很受感動，當晚將藉萬蒙約至一家酒店，倆人逾越了普通男女朋友關系，并成為了情人。

2004年至2007年期間，李麗不斷利用她和萬蒙之間的情人關系，從萬蒙處索取了涉及軍隊武器裝備、武器研制等方面的涉密材料6項，經鑒定均為機密級國家秘密。為表感謝，李麗還先后送給萬蒙2萬美金和大約10萬人民幣。

也正是在這一期間，為進一步證明公司實力，李麗除了報送自己設計的報表外，還將從萬蒙處獲取的秘密先后泄露給境外公司在中國區的負責人，僅以2007年李麗向美國某公司北京辦事處經理陳志（化名）報送的該公司產品“在北京地區推進現狀”的電子郵件中，就涉及到鑫利公司搜集的軍事秘密4項，且均在保密期限內。

2005年至2007年，鑫利公司迎來了公司事業發展的巔峰期，三年實現銷售利潤近千萬元，巨額利潤可以說是與“秘”不可分，正是由于李麗手中的“秘密”籌碼，向廠商證明了實力，贏得了信任，同時也獲得了一年一度的廠商代理權，不斷攫取巨額利潤。此時，被利潤沖昏了頭腦的李麗，忘記了月盈則虧的古訓，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在最風光的時候遭遇人生的滑鐵盧。李麗的泄密行為很快東窗事發，2009年6月，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以涉嫌故意泄露國家秘密罪立案偵查。

五、泄密也瘋狂，遭遇人生滑鐵盧

李麗案發后，一些別有用心的人試圖利用李麗案給我國制造不利的國際影響。被采取強制措施初期的李麗，心存僥幸，對立情緒嚴重，面對偵查人員李麗矢口否認其知道泄露的材料屬于國家秘密的犯罪事實，并辯稱了解在研軍工項目的名稱、代號等信息，是其從事軍工電子元器件產品代理所必須掌握的。在這種內外交困的壓力下，偵查人員意識如果采取正面突擊的方式只會取得事倍功半的效果，而且處理稍有不慎還會給我國造成不良的國際影響。

于是，偵查人員迅速做出了判斷，并調整了偵查思路，決定從鑫利公司的銷售人員、軍工科研院所客戶、境外廠商方等方面入手調查取證，從旁證的角度證明李麗主觀上明知其搜集和泄露的材料為國家秘密材料。經過奔赴西安、南京、上海、深圳等城市取證，充分證實了李麗主觀上明知其泄露的材料為國家秘密材料。最終在鐵的事實和證據面前，李麗自知罪責難逃，承認其泄露國家秘密的罪行，并認罪伏法。2009年12月16日，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依法對李麗故意泄露國家秘密案做出一審判決，認定李麗構成故意泄露國家秘密罪，判處其有其徒刑十個月。

本案的成功告破，打消了個別人想利用李麗案制造國際影響的念頭。偵查人員乘勝追擊，還一舉追訴了鑫利公司銷售人員陳飛和鄭大向李麗泄露國家秘密的犯罪事實，并獲得了法院的有罪判決，至此，全案宣告結束。從犯罪本身看，本案可以說是一件小案，但應引起我們警惕的是，當事人是受商業利益的驅動主動泄密，而在市場經濟不斷沖擊、利益驅動不斷加強的背景下，下一個李麗出現的社會條件依然存在，在這種情況下，如何確保國家秘密的信息安全，值得我們長時間深思和警惕。

*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1000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