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型與變革時期的創新生態

李京文 中國工程院院士 北京工業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轉型與變革時期的創新生態

李京文 中國工程院院士 北京工業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一、轉型與變革時期為重塑創新生態提供機會，創新生態優化將引發新的變革

1、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雖取得了巨大的進展，但目前正處于極其廣泛而深刻的轉型發展時期。

“國家十一五規劃倡導自主創新，到2020年，使我國進入創新型國家行列”；“國家十二五規劃提出堅持自主創新、重點跨越、支撐發展、引領未來的方針，加快建設國家創新體系，著力提高企業創新能力，促進科技成果向現實生產力轉化，推動經濟發展更多依靠科技創新驅動”。

2、當前，全球金融危機，雖然已經基本過去，但回升緩慢，中國各行業、企業面臨著不斷變化的環境和挑戰，如：

1） 我國制造業面臨轉型

近日英國媒體報道，在今年第一季度對歐出口下滑40%后，由于海外訂單急劇減少、成本不斷上漲，尤其是勞動力成本上升的過程，勞動生產率并沒有相應的提高，中國制造商擁有的定價權優勢在減弱。比如，一些來自于越南、柬埔寨、土耳其的不少日用電器、建材、家具、五金產品價格有天然優勢，以越南為例，當地工人的工資水平只有珠江三角洲工人的50%-60%，“其產品降價的空間起碼比國內廠商多5%，我們的人口紅利消失的事實急需我們向價值鏈上游發展，人們期待良好的創新生態帶來新的產業變革”。

2） 傳統企業遭遇現代智能化沖擊

智能化浪潮正在從手機、平板電腦、高清播放器等IT產品，向彩電空調等傳統家電產品轉移。傳統PC市場上的全球巨頭聯想，近些年一直在謀求轉型之路。繼推出智能手機與平板電腦之后，聯想又將目光瞄準了剛剛興起的智能電視領域。谷歌、蘋果等新興科技巨頭也對智能電視領域躍躍欲試。對于聯想進軍智能電視市場，仍然存在很多亟待解決的問題，比如聯想在智能電視領域的積累很少，品牌知名度幾乎為零，而且在硬件制造和軟件系統方面缺乏核心技術。企業轉型和變革與市場需求在促進技術融合和創新生態的演化。

二、轉型與變革時期如何形成健康的創新生態

創新生態系統應由企業、科研機構、大學等創新群落和創新環境組成。轉型與變革時期形成健康的創新生態注意以下幾個方面：

1、政府定位應為創新環境構建者

政府的主要作用應表現在：

（1）宏觀引導，比如國家戰略性新興產業相關政策出臺后，初步統計，目前全國有18個省市把新能源汽車作為戰略性產業，作為支柱性產業。當然，必須要有做汽車的基礎才能做新能源汽車。再比如“十二五科技規劃”等也將在宏觀上起到引導作用。

（2）改善微觀環境。為創新主體在獲取信息、技術、人才、資金等方面提供平臺和渠道。比如北京技術市場辦公室就為繁榮北京市技術交易營造良好環境，等等。

（3）削除不利因素，比如加強知識產權、打擊侵權等。今年廣交會上，創新產品受到更多采購商的關注，但還是有參展商表示，不敢把大量資金投入到創新之上。“模仿、抄襲太多了，往往前期投入幾百萬元的研發費用，最后產品只能賣半年”，“遇到這種情況，只能向知識產權局報案”。廣東省知識產權局從廣州、汕頭、佛山、惠州和東莞等市抽調人員組成了專利聯合執法隊對本屆廣交會進行巡查。截止4月17日，廣交會共受理知識產權投訴157宗，其中專利投訴就有148宗。目前“廣交會只能接受投訴，但無法阻止這些企業賣產品”，如果要通過訴訟解決，還要面對己方舉證、地方保護主義等種種難題，一般企業根本無法承擔這巨大成本。

2、健康的創新生態具備自組織性，保持和建立創新食物鏈緊密的供需關系至關重要

（1） 創新食物鏈舉例：

1）自然生態系統中食物鏈：草（生產者）——羊（初級消費者）——老虎（次級消費者）

2）創新生態中食物鏈：基礎或初期應用研究成果（高校/科研機構企業研發部門/研發企業等生產者）——可產業化技術成果（企業等初級消費者）——新產品（企業等次級消費者）面臨兩種基本可能：

A 市場認可。資金、人才、技術等能量投入繼續強化。

今年3月蘋果CEO蒂姆·庫克親臨北京西單蘋果店。該店2010年9月26日開業，人流量和銷售額均位居蘋果全球零售店榜首。庫克此前曾多次公開表示，中國是蘋果增長速度最快、貢獻利潤最高的市場，未來將超過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的智能手機市場，此次親臨西單蘋果視察足可見其對中國市場的重視。目前蘋果的生態日益完善，從iphone、pad、PC到Apple TV等，蘋果已經形成未來家庭網絡的雛形。庫克到訪北京可能意味著蘋果公司即將在中國市場有大動作。

B 市場不認可，被淘汰。資金、人才、技術能量衰減或改變流向。

在蘋果推出iphone之前，諾基亞的技術創新優勢非常明顯。諾基亞最先提出簡化手機硬件電路，使手機外形趨于小型化。諾基亞也是第一個將手機天線設計為內置，彩色屏幕、攝像頭也都是諾基亞率先應用在手機上。這些技術上的創新，無論哪一項都會引起市場的強烈反響，每一項新技術都給手機界帶來巨大的影響。從1996年開始，諾基亞手機連續15年占據手機市場份額第一的位置。然而，在蘋果和三星引領的智能機時代，諾基亞開始逐漸落后。

以操作系統為例，雖然諾基亞早早地推出了智能手機操作系統symbian，而且symbian系統曾經幾乎一統智能手機的天下的市場地位。但塞班系統對觸摸屏、多媒體、新操作界面的支持都較差；在同PC以及互聯網的交互及擴展性方面，更是具有先天的劣勢。此外，塞班系統太復雜——這個應用在手機上的系統，其代碼數量居然與WINDOWS XP相近，這嚴重限制了開發相關應用的公司和個人，甚至業界對其是否屬于智能手機系統也紛紛質疑。2008年Google公司推出Android（安卓）操作系統，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超越塞班，與ios系統一起，共同引導了智能手機新風潮。最終，諾基亞宣布放棄symbian，轉向與微軟結盟。這個最早擁有操作系統的手機公司在軟硬結合的年代變成了一個純粹的硬件廠商。

可見，創新生態食物鏈中產品與市場的關系影響創新生態

專家簡介：

李京文教授，著名經濟學家，中國工程院院士，羅斯科學院外籍院士，俄羅斯人文科學院院士，國際歐亞科學院院士，世界生產率科學院院士。1985-1998年任中國社科院數量經濟與技術經濟研究所所長；現任北京工業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院長，中國社會科學院學術委員會委員；同時還擔任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應用經濟評審組、全國博士后管委會經濟評審組、國家社科基金應用經濟組召集人以及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管理學部咨詢委員會委員等職。

李京文院士長期致力于科技進步、生產率、經濟形勢分析與預測、工程項目技術經濟評估、資源與環境、可持續發展和區域規劃等領域的研究。較早提出了符合我國實際的工程技術經濟論證理論與方法，曾擔任三峽工程論證綜合經濟評價專家組副組長、南水北調工程論證綜合組負責人、京滬高速鐵路論證技術經濟組組長；采用科學方法對我國經濟做年度與長期預測和產業結構與地區發展的研究；主持了環渤海圈、中部五省、海南、深圳等地區經濟發展戰略的規劃制定等。目前，正主持《礦產資源可持續發展戰略的經濟分析與宏觀政策》、《城市化中的經濟問題》、《中國油氣資源可持續發展的有關政策措施戰略研究》、《區域經濟問題研究》、《技術標準與科技研發協調發展戰略理論研究》、《中國綜合交通體系的構建》、《鋼鐵工業生態化模式及其管理和評價體系》、《關于我國當前工程管理教育現狀的調查和分析研究》以及國家“863”重大攻關課題《磁懸浮高速技術在長大干線應用的國民經濟論證》等重大課題的研究工作。的平衡。

（2）問題

若食物鏈中各節點（包括市場環節）聯系不緊密，可能導致創新生態失衡。

1)目前我國生產者質量堪憂，消費者消化能力差

在計劃經濟創新體系中，高校和研究院所是創新主體，企業只負責加工產品。目前這種影響依然存在，導致基礎研究成果市場導向性弱，企業對基礎研究成果消化吸收能力差。這也是導致死亡之谷存在的原因。

2)缺乏初級消費者，次級消費者（企業）營養不良

我國企業整體研發實力弱，在次級消費者（企業）不能創新自給的情況下，需要初級消費者將生產的能量進行升級轉化，提供給次級消費者。但目前這一環節還較薄弱。

（3）對策

1）一方面堅持企業創新主體的地位，另一方面培養初級消費者，增強次級消費者的消化吸收能力。

2）監測和提升生產者的質量，增強生產者的市場導向性

3、形成多種以創新為核心的多物種網絡

（1）以創新為核心的多物種網絡是為高新技術企業提供專業服務的配套體系，比如風險投資、咨詢公司、中介機構、知識產權管理機構等組成的企業群落。

硅谷的企業與服務機構的聚集，為他們之間的相互交流和協助創造了條件。比如，在擁有了3COM，蘋果，I n t e l,思科等著名技術公司以外，硅谷還聚集有安永、德勤、畢馬威、普華永道等會計師事務所，擁有Brobech Phleger＆Harrison、Fenwich＆West 等律師事務所，Benchmark Capital、Crosspoint Venture Partners等風險投資公司，以及著名的獵頭公司、咨詢公司及研究機構。

（2） 問題

科技園區發展同質化，難以形成優勢物種（比如某特色產業，影響力大的企業等），對以創新為核心的其他物種（相前配套企業）吸引力和凝聚力不強。

（3） 對策

A 結合區域資源稟賦培育優勢物種

比如，作為航空工業產業最密集的省份，陜西省航空產業總資產和總產值都占到全國的1/4強，已成為我國航空產業第一大省。西安航空基地426家入駐企業幾乎清一色的航空產業及其相關配套企業，已經成為我國航空領域配套能力最強、產業鏈最完整的經濟技術開發區。

該區在吸收選擇入區企業時，不論國企民企，不分規模大小、工種，唯一的前提就是：入區企業須是圍繞航空產業發展的企業，而且明確提出：塑造與普通的投資環境迥然不同的“產業環境”理念，立志做中國最適合發展航空的產業園區環境。產業環境的核心是打造完整的航空產業鏈。圍繞核心航空產品的研制，通過產品鏈、技術鏈、供應鏈、資金鏈和服務鏈的延伸，積極培育上下游關聯性強的產業化項目，建設富有活力的產業配套環境。而且預計到2025年，該區將會成為全球航空產品采購供應中心、航空人才培養中心和航空技術服務中心。

B 關注優勢物種的演化以及新優勢物種的培育。

4、創新主體要不斷學習融入到全球創新生態中

(1)創新主體在開放環境下學習、互動利于創新生態的良性循環

快時尚系列品牌（H＆M 、ZARA）模式：ZARA很少完全依靠自己設計和研發，而是從其他時裝品牌的發布會上尋找靈感，然后將這些信息迅速反饋到總部，再由專業的時裝設計團隊分類別、款式及風格進行改版設計，重新組合成ZARA自己全新的產品主題系列。盡管該模式有一定的弊端，但其開放的學習機制值得借鑒。

（2）問題

1）僅注重形式模仿，忽視企業核心競爭力

美斯特邦威是Z A R A模式的追隨者，其推出的ME＆CITY品牌，在門店形象、直營模式等方面完全拷貝ZARA的快時尚模式。美邦所遇到的最大壓力，是創下其歷史紀錄的高庫存。美邦2011年三季報顯示，美特斯邦威的庫存為29億元，與其2010年一季度的7億元庫存相比，增長了300%。

究其原因主要是沒有把握快時尚的真諦，ZARA的核心競爭力在于引領快時尚風潮的服裝設計以及敏捷供應鏈。ZARA及美邦的設計模式（設計人員在全國范圍進行大規模的市場考察，與國外的服裝品牌資訊公司合作，并相應地對服飾產品進行細分），被專家評論為“ZARA是在創造潮流，而美邦則需要去復制潮流。”另一方面，ZARA供應鏈各環節的緊密協作使其從設計到上架只需10-15天，而美邦ME＆CITY品牌服裝的設計、試裝、定稿、樣衣制作、貨量統計、大貨生產、物流配送等環節，共需要70天的周轉時間。

2)盲目學習，急于求成，會適得其反

中國自主品牌定位高端仍需謹慎。目前長安汽車高端轎車銷售事業部撤銷，已經折射出了中國自主品牌車邁向高端的整體困境，自主品牌做高端，首先必須要有真正的高端車平臺、豐富的技術儲備、雄厚的資金實力等方面的條件。從現在的情況看，自主品牌做高端的時機顯然并不成熟，在整體研發、系統配套上還比較落后。因此，對于二三線及以下的傳統優勢市場，自主品牌不但不能放棄，還要加大力度。

自2011年，自主品牌就呈現出發展困境。據中汽協統計，2011年全年，排名前十位的自主品牌企業中有超過半數的企業銷量都是負增長，而排名前十位的合資企業，9家企業都實現了正增長。自主品牌現在的處境是歷史上最嚴厲的，面臨著自身轉型、市場下滑、競爭加劇三重壓力。

小排量和低價格市場是自主品牌的傳統優勢市場，但目前表現卻呈現出相反發展趨勢。很多刺激汽車消費的政策取消、外資合資品牌的價格及渠道下沉等因素都導致自主品牌的生存空間縮小，在這種背景下，自主品牌在仍應該專注做好A級和B級車，逐步向高端跨越，而不是急躁地向前沖。

另據報道，雖然自主品牌的研發實力和技術質量有了一定提高，但很多都是在單兵作戰、缺乏聯動，很多研發成果都是重復性而低水平的。

（3）對策

企業結合實際，注重積累和與外界的學習互動，構建企業核心競爭力。

創新生態一定是開放的，很多有一定實力的企業甚至將并購等方式作為加強創新能力的途徑，比如吉利并購沃爾沃，近日已簽訂技術合作協議；而谷歌通過收購摩托羅拉移動，將獲得其超過17000項專利，可以顯著加強專利組合來部署智能手機專利戰，從而幫助Android系統抵御蘋果和微軟等競爭對手的專利訴訟。

5、共生與協同關系日益突出和重要

（1）共生是創新主體因創新資源互補而形成共同體。比如微軟和諾基亞就是互惠互利、優勢互補、互相促進的。對微軟來說，一旦失去這個全球最大的手機硬件制造商合作，本來已經處于劣勢的微軟將在移動領域完全失去話語權。對諾基亞來說，和微軟的合作，將能夠在確保諾基亞自身優勢的情況下，和微軟一起建立除蘋果和Google之外的第三個生態系統發揮更大的作用。

（2）協同指創新主體為抵御風險投資（技術、市場等）而進行合作，提高整體的競爭力。比如近日馬自達汽車株式會社宣布，已與菲亞特集團簽署一份非約束性諒解備忘錄，雙方將以下一代馬自達MX-5跑車為基礎共同研發和生產馬自達及菲亞特旗下阿爾法羅密歐品牌的雙座敞篷運動跑車。雙方的正式合作協議預計將于今年下半年簽署。

(3)問題

因創新能力差異等原因，可能是互惠共生轉化為偏利共生（對一方有利，對另一方無害），起不到應有效果。

(4)對策

1） 增強合作的意識和可能性

2） 增強合作機制的設計合理性，提高合作創新效果。

參與文獻

［1］聯想加入智能電視競爭

http://www.ocn.com.cn/free/201205/zhinengdianshi21281411.shtml

［2］IT巨頭殺入家電業，傳統企業遭遇時代智能化沖擊

http://www.525j.com.cn/cpdg/jdzx/2011090211012280874.shtml

［3］中國制造業面臨轉型，中國還要繼續為美國打工？

http://news.jschina.com.cn/system/2012/05/29/013432825.shtm

［4］蘋果CEO蒂姆·庫克親臨位居蘋果全球零售店榜首北京西單蘋果店

http://forum.zhongsou.net/33/20120326/4549088.html

［5］廣交會變“光腳會”企業嚴防被告“克隆”

http://www.cb.com.cn/1634427/20120428/369055_3.html

［6］從技術創新看諾基亞的衰落

http://www.c114.net/nexs/131/a688440.html

［7］陜西要做全球航空業供采中心

http://dianzibao.cb.com.cn/html/2012-04/23/content_16629.htm?div=0

［8］本土快時尚供應鏈有“硬傷”

http://dianzibao.cb.com.cn/html/2012-04/30/content_16840.htm?div=09

［9］汽車自主品牌“存亡季”：中國企業如何自救？

http://biz.cb.com.cn/12716612/20120525/379319_8.html

［10］諾基亞脫險？

http://info.china.alibaba.com/news/detail/vo-d1027438327.html

［11］馬自達與菲亞特展合作 共同研發新車型

http://auto.hexun.com/2012-05-31/141968307.html

［12］張愛平，孔華威，創新生態，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2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