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會統治世界嗎
馬丁·雅克(Martin Jacques是英國人,倫敦政治經濟學院高級研究員,著有《當中國統治世界》):中國的經濟增長很大部分依賴于勞動密集型的出口增長,現有的經濟增長模式將是難以持續的,中國政府應該采取相應的經濟改革措施,逐漸倚重以研究與創新為基礎的高附加值行業。在這個問題上,中國越遲疑與拖延,問題就會積累得越多,越難以解決。不過,我反對激進的改革方案,反對“休克療法”。我寫的那本書被編輯用搶眼球的方法取了一個名字叫“當中國統治世界”,但我的本意不是如此,我認為沒有一個國家能夠統治世界,我的本意是“當中國成為最強大、最有影響力的國家”。我在2008年完成此書,此后,高盛預測中國在2027年會成為世界第一經濟體,現在還有一種普遍看法是中國很可能在2018年左右就成為世界第一經濟體。雖然那個指標并不能說明一切,也不能說明中國經濟的人均水平與質量超過美國,但我相信,到2030年,中國經濟的整體質量與水平會到達一個新水平。
許婷(美國華裔學者,美國夏威夷太平洋論壇高級研究員、德國貝塔斯曼基金會高級研究員):中國經濟過去30年的高速發展相當成功,這毋庸置疑。不過,往前看,中國的經濟增長模式處在一個關鍵的拐點與轉型階段,增長的可持續性面臨三個挑戰:第一,中國的增長對發達國家的消費依賴很深。第二,出口導向型的增長模式抑制了中國國內的內需發展。第三,勞動密集型的經濟高速增長給中國自然環境帶來的成本代價是昂貴的。此外,我不認為中國未來會統治世界,因為沒有哪個國家能夠統治世界。就算是美國的經濟占世界40%的時候,美國也不能夠統治世界,現在美國也并非在統治世界。不過,討論中國何日能夠“領導”世界、如何“領導”世界可能是更有意義的。
鄭京海(瑞典華裔學者,瑞典哥德堡大學副教授):如果中國經濟增長能擺脫對投資和出口的過度依賴,中國還能以7%-8%左右的高增長率繼續發展20年。一旦中國經濟增長能走技術研發創新之路、擺脫對資本高度依賴的話,中國是有“統治世界”的潛力的,比如,接管全世界主要的工業。
美國出了什么問題
馬丁·雅克:美國經濟的前景存在不少疑問。兩黨之爭非常激烈,政治立場呈兩極化發展,任何一個總統都會感到做事很難,達到一個目標很難。而且,在一個觀點與立場嚴重分歧的社會,精英層會很難做長遠的戰略性思考。不爭的事實是,美國在全球的權力與權威在下降,美國不再能夠像以往那樣行事,這主要在于美國的經濟實力在下降。中國的崛起并不是主要原因。美國必須要反思自身,為什么美國在伊拉克問題上失敗了?為什么在阿富汗問題上失敗了?這些問題同樣在削弱美國的全球實力與權威。往前看,我認為美國經濟的前景是困難的,福利形勢不是令人感到愉快的。
許婷:剛剛從華盛頓過來,我能感覺到美國面臨的困境,不過,那種認為美國兩黨政治出現重大裂痕的判斷言過其實。仔細比較羅姆尼與奧巴馬的政策綱領,在稅收、財政、促進經濟發展、鼓勵中東民主化進程等方面,其實兩者沒有根本性的裂痕。即便在涉及中國的議題上,兩者主要還是討論如何采取措施促進與中國經濟的再平衡,以及保護美國國內的就業,而不同于以往在諸如臺灣和人權等問題上糾纏不休。所以,我認為,美國現有的民主政治制度下的兩黨斗爭仍然是平衡的,主要是為了討論究竟需要一個什么樣的美國。
鄭京海:如果我們懷疑中國經濟增長的可持續性,那么,我們也應當懷疑美國經濟增長的可持續性。中國經濟增長過多地依賴于投資與出口,美國則恰恰相反,過多地依賴于國內消費和從中國借錢來支持國內消費。中美經濟的依存關系很獨特,如同自行車的前輪與后輪,一個往前拉,一個在后面推,中間靠一根鏈條在維系著平衡。美國在未來二三十年的經濟增長率會維系在2%左右的年均增長水平,相比較而言,中國的經濟發展潛力很大,美國的經濟增長前景相對悲觀。
中國改革該往哪里走
馬丁·雅克:中國不會走西方的政治模式,不會走普選制。我覺得,中國當前的政治改革應該聚焦更加透明的政府治理,以及更加自由的信息與言論。政府可優先集中精力考慮這些。在經濟方面,我覺得推進人民幣國際化應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現在說中國是否會取得成功還為時過早。因為一旦人民幣成為可以自由兌換的貨幣,那么,中國政府的相對控制力就會削弱,這方面我不清楚中國是否做了充分準備。我個人認為,中國應在政策上鼓勵經濟轉型與內需,鼓勵產業向價值鏈的上游轉移,鼓勵人民幣在這個趨勢中升值。同時,注重解決收入差距問題,因為這不僅是一個經濟問題,而且也是一個政治問題。
許婷:如果是五年前,我會和馬丁一樣持同樣觀點,諸如,提高科技水平,讓產業升級,注重內需發展等等。但是,今天我覺得中國應當優先把政治改革與經濟改革統一起來推進,因為缺乏一定程度的政治改革,推進經濟改革會淪為空談。比如,產業升級要依靠創新和教育,要依靠知識和人才,這就需要政府實質上從支持中央與國有企業,轉向支持中小型的企業,以及支持創新型的公司。那么,中國如何平衡超級強大的國有企業與新興的民營企業呢?這些改變都需要政治層面上的率先革新。中國需要有更多的創造力,而從漸進的方式看,創造力的激發離不開信息的開放與自由。
鄭京海:我們一直在談“中國奇跡”,主要是指中國成功引進了市場機制,實現了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型。不過,中國的發展有很多方面是用西方的標準難以解釋的。中國經濟增長在財產權的制度明晰、法律和民主制度的實施保障等方面留給了西方人很多困惑與疑問,這些是今后的改革需要考慮的。中國現在是否已經準備好了改革?這需要有很多人有共識去準備與接受改變,而不僅僅是幾個人有這樣的想法。▲
(本文由魏萊采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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