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不停的戰斗

我從1999年開始寫小說，之后就欲罷不能，我覺得非常非常的開心。

更幸運的是，一直到2004年，我所出版的每本小說，都賣得非常非常的爛。沒有一本小說賣得超過1500本，這是一個非常悲慘的數字。不僅賣得爛，最夸張的是寫了根本沒有出版。《異夢》《功夫》《狼嚎》《樓下的房客》是我早期的作品里面最好看的四本小說，但它們在網絡上發表了一兩年，才被出版成實體書。

原因很簡單，就是大部分的讀者習慣在網絡上免費閱讀，所以當我的文字有一天收費的時候，他們會反過來批評我說：“九把刀墮落了，居然跟我們收錢，他以前都義薄云天，都讓我們看免費的。”所以出書了賣得很爛。

我覺得這是我非常難能可貴的幸運。我已經寫作12年，是一個非常自大、口無遮攔的人。如果讓我這種臭屁的人，第一年小說就非常暢銷，我的人格會自我毀滅到什么程度？（聽眾笑）

所以，我非常感謝前面五年小說持續地不看好，賣得很爛，讓我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可以自我審視，我到底有多想要、多喜歡做這件事情。

可以想象，如果大家今天請到的是一個暢銷書的作家，第一部書就非常受歡迎。當他拿著麥克風，跟各位分享創作心得的時候，說真的熱愛創作，或許他說的是真的，但坐在臺底下的大家會怎么看他，也許心里面會想著說：“靠著寫小說賺了一大筆錢，你當然熱愛創作啊。”

而我跟小說維持了很長一段沒有金錢的關系。

我想說，如果你非常想要成為一個作家，認真寫作，但是同學和網友都不想看你的作品，出版社也不想幫你出版。你心中忽然燃起了一盞明燈，你想起曾經聽過九把刀的演講，你會想：我要堅持下去，總有一天，掌聲會響起。

如果你非常認真地期待掌聲響起，或許你真正熱愛的是寫作之外的事情，而不是創作本身。真心喜歡寫小說，本身就會很快樂，而不應該有煎熬的感覺，也不是期待能夠到處去演講，能夠書賣得很好，能夠有更多的好事發生。

我很喜歡《灌籃高手》，《灌籃高手》里有一句話寫得非常棒——“打籃球很快樂，但是勝利可以增加一百倍的快樂。”寫小說很快樂，如果很多人覺得很好看，很多人贊美，很多人買回家，當然可以增加一百倍的快樂。但是我們回到原點，寫小說、打籃球，如果沒有勝利，它依然讓你很快樂，這才能夠符合你跟它之間最單純的距離和關系。

為什么小說后來會賣得非常好？

大約在2004年年底的時候啊，那時候我的小說還賣得非常的差，我媽媽那時生病了，她被驗出得了血癌，治療到一半的時候又被檢查出肺結核？？當時我們每一個人都哭慘了，尤其是我，我是一個非常脆弱的人，當媽媽無助地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非常沒有用。

我媽住院后費用是非常龐大。出版社問我需不需要預支版稅度過難關。我說不需要，從現在開始，只要每寫一本書，你下個月就出版，然后立刻就給我一張當天就可以換到現金的支票。如此，就可以幫我度過難關。

所以從2004年的11月份開始，我連續寫了14本書。那是我這輩子最想賺錢的時刻。所以媒體上會寫九把刀非常熱血地連續14個月寫14本書。我把那段時間在醫院陪我媽媽的所有記錄都寫下來，希望她好好治療血癌，“我希望把我們母子之間的回憶出版的時候，你可以幫我寫序”。我從來沒有如此希望過一本書是喜劇的結尾。

我出版的第14本書叫做《媽，親一下》，出版這本書的時候，我帶著我媽媽出來一起辦一場簽售會。

那個時候媽媽因為化療的關系，頭發都掉光了，還是光頭。但她很開心，特地買了一頂卷卷的假發跟我去辦簽售會。她幫我這本書寫序，到今天我媽媽都非常健康，這是我非常幸運的事情。

所以，這就是我人生拿到的一件禮物，上面寫著“小說家”，打開之后發現風景非常燦爛，讓我有足夠的幸運拿著麥克風跟各位分享“人生就是不停的戰斗”。

選自《中國青年》2012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