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 直
提到副作用,人們首先想到的是藥物,是藥三分毒,連植物炮制的中藥也如此,這是沒人懷疑的。但好東西的副作用常被人忽略,諸如金錢,無論是強大的國家還是渺小的個體,沒有抱怨錢太多了的,財富的副作用沒有人把它算在“負成本”之中。中東那些富得只剩下了石油的國家,知識創造能力在下降,連基本的制造能力都完全依靠別人了,這有點像中國的一些“富二代”,花錢是不用父母操心,其余的就是副作用了。
強大的國企為中國財富的積累,甚至拉動世界經濟的發展都是馬力巨大的引擎,可它的壟斷性卻扼殺了小微企業,讓無數人的創造力萎縮、死亡。巨大的壟斷也左右著他的用戶,甚至成了滋生腐敗的溫床,葬送一批優秀的人才。不限制強大國企的副作用就等于在一個湖泊里放進幾條鯨魚,興風作浪那還不容易。
人總是自以為是,以為比上帝還聰明,以為保護環境就沒副作用了。從上個世紀七十年代開始,內蒙古、新疆等地在草原上大范圍興建草原圍欄(草庫倫),限制自由放牧,經過幾十年的努力,草場倒是茂密了,可物種變得單一了。草原上的食物鏈被圍欄切斷了,食草的動物膘肥體壯,食肉的動物饑寒交迫,草場圍封后,中間的一個環節就沒了,嚴重限制了中大型野生動物特別是有蹄類動物的自由活動,直接威脅其采食遷移,阻礙了它們接近水源地、躲避天敵。人的行為導致動物種群的破碎和隔離,我們成了“害蟲”。草原不能只長草呀,沒有野生的吃草動物和食肉動物的草原就不能形成一個完整的生態環境,人類保護草原的副作用變成了一種人為的破壞。
也許有人覺得物質的東西都有副作用,美好的精神就沒有副作用,其實也一樣。純精神的宗教也是如此,寺院本是善男信女寄托心靈的家園,靈魂需求寧靜的地方。可如今連少林寺景區不也被國家旅游部門警告了嗎。瞄準了香客的銀子,少林寺大院的門票錢比別的寺院都貴,香火錢更貴。把寺廟當企業辦,宗教的副作用也就增大了。
或許無法出售的快樂是沒有副作用的,也不是。美國諸多心理學專家經過近百年的研究表明,快樂也有副作用,那些被評價為“非常快樂”的人竟然普遍比“快樂情緒有所保留”的人去世得早,在世時也更容易患上憂郁癥。因為樂觀開朗的人偏愛不健康的生活方式,樂于追求刺激,這無疑會增加遭遇意外傷害的風險。這類人極易產生大悲大喜的極端情緒,這又是導致抑郁、焦躁等精神疾病的誘因。研究人員同時發現,在某些不恰當場合表現得太開心,可能會無意間惹惱了他人而遭到反擊和報復。當人們抱著強烈的動機和期望去尋找讓自己更快樂的事物,最終往往會適得其反。因為萬一沒有達成愿望,情緒會比之前更沮喪、更低落。
那么“愛”是不是就沒有副作用呢,也不是。愛也是做工精致的一枚藥丸,甜蜜糖衣,艱澀內心。這個世界上幾次大的戰爭都是由愛產生的,從人類的戰爭史看,戰爭從來沒有讓“愛”走開。特洛伊和斯巴達兩個部落為了愛美女海倫,而發動了戰爭;凱撒大帝為了愛上埃及艷后,為她殺人放火。商紂愛妲己,周幽愛褒姒,唐玄宗愛楊玉環,周成海愛白靜都有連帶的副作用。“愛”能拯救一個人,也可以將其摧垮。這個世界上因為愛而生恨的人,比不愛生恨的人多無數倍。
當然,我們人類應該有足夠的智慧巧用副作用,就像我們把阿司匹林的副作用用來防止心腦血管疾病,巧用鯰魚興奮沙丁魚,巧用野狼讓鹿群不再慵懶,巧用“資本家”實現招商引資。就連西方的民主與法治,自由與人權,我們不也不怕它的副作用,運用到了我們的政治體制之中了,對制衡專制與獨裁起到了道德與修養不能起到的作用。不怕副作用,就怕我們認準了的好東西就不承認它的副作用。社會主義、“一大二公”、偉大的天才,崇拜的領袖,圣潔的女神,甚至太陽,哪個沒有副作用呢。可是我們常常愛屋及烏,對于尊崇的東西無論虛的還是實的,就不再談它的副作用,這就比事物本身的副作用更毒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