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永久 曹愛軍
人口流動是指人們在不改變常住戶口的情況下,離開原居住地而流動至其他地區的一種空間位置的變動。城市中的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其實很早就已存在。建國初期,曾有很多來自農村的少數民族在城市中謀生,當時為解決這些少數民族的生活,還曾為他們在城市中安置工作。此后,受計劃經濟時代高度的行政化管理、嚴格的戶籍管理及閉塞的地理環境等因素的影響,少數民族與外界聯系較少,人口的城市化流動微乎其微。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工業化的推進和市場經濟的發展,少數民族群眾改變生活境況的愿望日益強烈,少數民族人口開始大規模的進入城市務工、求學、經商、創業,從而形成了一定規模的少數民族流動人口。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我國城市民族格局發生了新變化,越來越多的少數民族人口進入城市,城市少數民族人口的規模不斷擴大。[1](p199)與一般意義上的人口空間流動相比,少數民族人口流動不僅意味著人口的城鄉流動和空間轉移,還意味著城市民族交往的擴展和深化。城市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對流入地——城市會產生多方面的影響。因此,系統研究城市化進程中的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產生的社會背景、驅動因素及其社會效應,是對其進行管理和服務的重要前提,已成為社會管理領域中的重大問題。
新中國成立后,經過社會主義改造,中國的階級構成很快“簡單化”了,基本形成了工人、農民兩大階級和知識分子階層這一“2+1”式的社會結構。[2](p5)就農村而言,在人民公社體制下,整個農民階層是一個具有單一身份性的群體或階級,農民享有同樣的身份地位、經濟地位和政治地位,都是毫無差別的農業勞動者。這一時期,中國社會階層結構的變遷屬于政治主導型,先賦性因素起著重要作用,政治身份和戶籍身份是中國社會分層的主要依據,從而使中國農村階層變遷非常緩慢,農村的社會階層結構呈現單一、同質的特點。
改革開放以來,以市場為導向的體制變革推動著中國農村社會結構的分化組合: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推行拉開了中國農民階層分化的序幕;鼓勵農村非農產業發展、促進農村勞動力轉移的一系列政策的實施,使中國農民的職業分化走上了快速發展的軌道;而城鄉戶籍制度的松動,使農民的身份轉變成為了可能,加速了中國農民分化的歷史進程。這一時期,中國農村社會階層結構的變遷屬于經濟主導型,后致性因素起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農村社會流動加快,階層內部分化加大,社會階層逐步呈多元化。這一時期,中國農村社會階層結構的變遷大致經歷了三個階段。20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初農村社會階層內部開始分化。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農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行,鄉鎮企業的異軍突起,工業化、城市化的起步,戶籍制度的松動,人民公社行政管理體制的改變,為農民向城市流動轉移就業創造了體制條件和就業條件,其突出表現就是單一的農業勞動者階層迅速轉化為單純性農業生產者和農民工兩個主要階層。20世紀90年代初至2000年農村社會階層內部分化加大,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確立,工業化、城市化步伐的加快,戶籍制度的進一步放松,農民在謀生手段、經濟水平、社會經驗、價值觀念、個性心理等方面出現了更大的分化,農民在行業、收入、權利等方面分化成了具有不同利益的群體。進入21世紀后,在城鄉統籌發展的形勢下,農村階層關系又出現了新的變化,中國農村社會的階層結構呈現出進一步分化的態勢。
總的說來,改革開放所促進的中國農村人口和農民階級的分化,是一種積極的社會發展進程。然而,中國經濟社會體制改革和對外開放的漸進性、地區經濟發展的不平衡以及對傳統發展路徑的依賴,使中國農民的階層分化呈現出明顯的過渡性和不平衡性的特征。這種過渡性和不平衡性,在為中國農民提供了廣闊的發展空間的同時,也使中國未來的社會轉型變得更加復雜,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內,中國都將面臨著社會結構不斷重組所帶來的挑戰。
中國農村階層分化是與農村人口的流動相伴而存在的。農村人口眾多是中國的基本國情。如何將堆積在土地上的農村人口解脫出來,便成為20世紀以來知識界十分關注的重大問題。半個世紀以前,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先生便致力于這一問題研究,曾以英文出版了一本名為《被土地所束縛的中國》(Earthbound China)[3](p158),認為中國發展的根本出路是將農民從土地的束縛中解放出來,其具體途徑就是鄉村工業化。實踐表明,中國鄉村工業化的表現形式就是鄉鎮企業的快速發展。鄉鎮企業的迅速發展,大大加快了中國農村社會結構的分化程度,并為農村剩余勞動力的產業轉移,創造了大量的就業機會,使第一產業就業人口占全國就業人口的比重持續下降;同期,鄉鎮企業的快速發展使其成為吸納農村剩余勞動力的重要渠道。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隨著工業化、市場化、城市化進程的加快,中國農村人口呈現出再次分化的態勢,出現了一股大規模的、持續不斷的農村人口流動現象,即“民工潮”。進入21世紀,隨著中國城市化進程的推進,農村勞動力轉移和人口流動問題日益凸顯。在此背景中,在一系列經濟社會因素的綜合作用下,越來越多的少數民族人口也涌入城市,出現了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現象。
在存在“城鄉二元經濟結構”的情況下,人口從農村流入城市是經濟發展中普遍存在的現象。實際上,推動人口流動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人口流動是經濟社會發展中各種“推-拉”力量綜合作用的結果。考慮到中國經濟發展的“二元結構”特征和城市化進程中人口流動的發展態勢,本文沿襲“二元結構”發展理論和人口流動動因理論的分析理路,對少數民族所處的自然環境、經濟環境、社會環境、政策環境等方面進行深入綜合考察,全面分析驅動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產生的因素,以加深對這一社會現象的理性認識。
中國各民族人口的地理分布是在幾千年的歷史進程中逐漸形成的。長期以來,中國民族人口分布最基本的格局是漢族主要分布在中原和沿海地區,少數民族則主要分布在西部和邊疆地區。據統計,在全國18000公里的大陸海岸線上,民族自治地方僅占9%;而在22800公里的陸地國界線上,民族自治地方卻占了85%。中國1億多少數民族人口廣泛分布于祖國各地,在地理分布上已呈現出互相交錯分布、混雜居住的格局。從分布的地理位置來看,遼寧、吉林、黑龍江、內蒙古、甘肅、新疆、西藏、云南、廣西、海南十個邊境省區,居住著占全國近70%的少數民族人口;就自然環境來說,以深居內陸的高原山區為主,寒冷、干旱的荒漠占了相當比重,出現了嚴重的荒漠化和石漠化現象;在垂直分布上,少數民族人口主要集中在山地、高原。
高寒缺氧的青藏高原、干旱的沙漠戈壁、高山峽谷的云貴高原這三大區域,是我國少數民族分布最集中的區域。先天惡劣的自然條件,加上后天的人為破壞,西部民族地區的自然生態環境日益惡化。為了改變惡劣的自然環境,尋求更好的生存環境,促使一些少數民族人口大規模流動。近年來,中國少數民族地區的荒漠化持續惡化,全國荒漠化土地高達2.62億公頃;酸雨、泥石流、水土流失等生態退化現象也日益嚴重,這些都會影響民族地區的人口流動。在一些生態環境遭到破壞而嚴重的地區,生態難民已經出現。在青海、寧夏、甘肅以及海南等省區,相繼出現了由于生態環境破壞而人口被迫遷移的事件。在西南喀斯特環境惡化的貧困地區,人口流動現象更加明顯。
盡管農村經濟體制改革刺激了農民生產經營的積極性,提高了勞動生產效率和土地生產率,但在現實的生產經營條件和技術水平下,農村的生產資源難以創造出維持農村人口生存和發展的勞動成果。土地是農民賴以生存的根本,隨著城鎮化建設的不斷推進,農村人均耕地面積不斷減少。[4](p191)民族地區生態環境遭到破壞而造成的荒漠化和石漠化現象,也使大片的耕地流失。耕地面積的遞減、勞動力數量的遞增,使農村“剩余”的人口不斷增加。追求生存和發展的動機使少數民族人口大規模的流動成為必然現象。
一般來說,農村勞動力人均耕地占有量與人口流出率存在著一定的負相關性。也就是說,農業勞動力平均占有耕地越少,就越可能對勞動力外流產生擠出效應,可以流動的剩余勞動力數量也就越多。從全國耕地面積總量上看,西部地區的耕地面積僅為全國耕地面積的28.4%,其中25度以上的陡坡的耕地占全國耕地的76.5%,按照國家有關規定,25度以上的陡坡耕地應當有計劃地逐步退耕還林、還草,改善生態環境。①國土資源部、國家統計局全國農業普查辦公室關于土地利用現狀調查主要數據成果的公報,2001年8月1日。較差的土地耕地狀況和人均土地資源的稀少,極大地限制了農民的發展空間,必然驅使農村人口進城發展。西部的少數民族人口,鑒于家鄉耕地狀況和質量,不得不向非農產業和部門轉移,進城謀生成為農民實現收入提高的必然選擇。
人口流動是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但主要的因素還是經濟方面的。發展經濟學家劉易斯等人認為,勞動者從農村遷入城市取決于城鄉實際收入差距。只要城市工業部門的一般工資高于鄉村部門的一般工資水平一個適當的比例,農民就愿意離開土地遷移到城市中去謀求新的職業。由于中國長期以來形成的工農業產品價格“剪刀差”問題,農副產品價格雖然幾經調整,但由于化肥、農藥、種子等農業生產資料價格的上漲幅度遠遠高于農副產品,因此單純依靠糧食產量,農民的實際純收入并不高。而城鎮居民家庭人均收入除了工資外,還包括大量的經營凈收入、財產性收入和轉移性收入等。城鄉差距除了表現在實際收入方面,還突出體現在第一產業同第二、三產業的比較利益上。改革開放后,農產品價格的上漲指數總是趕不上農業生產資料的價格上漲指數,工農業產品價格的剪刀差并沒有發生根本性的改變,導致了農業的比較利益明顯偏低,農民務農的積極性受到挫傷。農業生產和非農業經營的比較利益刺激了農村人口大規模向非農領域轉移,從而引發大規模的農村人口流動。
不同地區間的收入差距促使著少數民族人口向本省、市 (區)以外的其他地區流動。由于各民族在歷史上形成、發展的進程不一樣,各民族之間生產力發展水平參差不齊。新中國成立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經濟社會取得了跨越式發展,但是與東部沿海發達地區相比,發展差距仍然懸殊,且有進一步拉大的趨勢。少數民族人口在強大的地區差距的刺激下,開始向發展更好的城市流動,以期望改變自己的生活狀況和生活質量。城市中的少數民族流動人口,除了絕大部分來自農村之外,還有少部分來源于城市。地區間的實際收入差距,使原本居住在城市中的少數民族,開始向東部沿海城市流動,成為城市少數民族流動人口中的一員。這部分少數民族人口占城市少數民族流動人口比重不大,但卻是城市少數民族流動人口中特殊的群體,他們對流入地的選擇主要以成就事業為主,屬于典型的事業型流動。
政策的寬松是農村勞動力流動能夠啟動并加速發展的重要因素。長期以來,受戶籍制度、勞動用工制度、教育制度和社會保障制度的影響,人口的自由流動,往往受到人為地限制。城鄉人口流動的管理制度與統包統配的勞動就業制度、城鎮居民生活必需品計劃供應制度、城市居民系列福利制度四位一體,高度協同,形成了城鄉居民流動的“四道門檻”,不僅禁止了農村人口自發流向城市,也阻礙了各種生產要素的合理流動,使農業和農村以及農村人口城市化的健康發展受到了一定限制,使各種社會關系嚴重失衡。計劃體制下形成的城鄉利益格局,使得廣大農民把成為“城里人”作為夢寐以求的目標,但除了參軍、招工、升學等極狹窄渠道使極有限的幸運者成為城里人外,大多數農民只能是望城興嘆。
20世紀80年代開始的城市全方位改革,為農民進城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機遇。與此同時,國家適應城鎮對農村人口的初步開放的需要,適時調整了對城鄉人口遷移政策。[5](p194-195)1983年1月中央發布的《當前農村經濟政策的若干問題》,極大地促進了城市集市貿易的開放和繁榮。農產品通過集貿市場進入城鎮干家萬戶,逐漸取代了過去集中的購銷渠道,而打通和構成這種新型渠道的主體是城鄉流動人口。1984年國務院發出了《關于農民進入集鎮落戶問題的通知》,打破了多年的規定,第一次為農民進入城市敞開了一條通道。同年10月,國務院發出了《關于農民進入集鎮落戶問題的通知》,這是政府第一次對自主性流入城鎮的農村流動人口的正式肯定和認可,也是中國鄉城人口流動管理制度上的一次重大突破。1994年11月公布的《勞動力跨省流動就業管理暫行規定》、2000年6月中共中央和國務院下發的《關于促進小城鎮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等,在一定程度上使農村勞動力獲得了較大的自由選擇職業的權利,促進了農村勞動力的流動。2001年12月國家計委要求取消對農民工包括暫住費、暫住人口管理費、計劃生育管理費在內的7項費用,這對于那些擁有少量或無耕地甚至耕地狀況差的少數民族農民而言,預期的流動成本大大降低,更堅定了他們離土進城、謀求發展的決心。當前中國的人口流動,流向上呈現出從農村流入城市、由邊疆民族地區流往內地、由中西部地區流往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較高的東部地區的態勢。
就社會大環境而言,少數民族人口流動的整體動因是經濟社會力量綜合形成“推拉力”的結果,但就每一個個體而言,推動其的具體動因可能是千差萬別的,因為無論是社會力量形成的“推力”還是“拉力”,相關信息對于個體來說都是不完整的、模糊難辨的,個體的行動實質上受到社會力量形成的“推力”或“拉力”的影響,但卻常常呈現出更具個性化的動因。[6](p152-153)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王春光通過在杭州、溫州、深圳對新生代農村流動人口的抽樣調查,認為不能籠統地將農民工外出打工的動因概括為“迫于生計需要”,他提出的一個反例是,不少新生代農民工的外出動因是“習慣外出生活”、“羨慕城市現代生活”和“外出能夠享受到現代生活”,而非“迫于生計需要”。[7]按照遷移動機的靜態理論分析,人口流動遷移除了經濟因素之外,還有社會地位變動動機和生活方式偏好動機。總體上來看,促使少數民族人口流向城市的主觀愿望主要包括:1.擺脫生活困窘。從整體來看,由于民族地區經濟發展水平比非民族地區更低,少數民族通過進城謀生改變貧窮生活狀況的動機也更強烈。少數民族人口進城謀生,最基本的動機就是盡快改善家中困窘的經濟狀況。2.尋求發展空間。懷有這一動機流動人口在少數民族流動人口中所占比例并不高,但他們的受教育程度和事業追求相對較高。3.不斷提高自我。有些外出務工的少數民族成員從長遠考慮,他們希望在城市中能夠掌握一些技能,盡可能提高自己的適應能力。4.增加生活閱歷。到內地城市打工謀生,可以開闊眼界,增加生活閱歷,這是一部分少數民族年輕人樂于加入到流動人口行列的主要考慮。總之,中國少數民族大部分居住在邊遠的山寨或內陸僻地,缺乏向上流動的機會;而城市擁有豐富的生活設施、便利的交通、高質量的學校等,在追求更好的生活和工作條件的愿望的驅使下,少數民族人口流入城市便產生了。
城市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對流入地——城市——會產生多方面的影響。這種影響既有正面的,也有負面的。正面的影響表現為少數民族流動人口推動著現代城市的發展;負面的影響則表現為對城市帶來壓力和挑戰。從長期來看,城市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的負面影響是局部和短期的,但也應當引起政府的高度重視,采取有效的方式來妥善解決。
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大量少數民族人口向城市集中,促進了城市的經濟社會的發展,豐富了現代都市人物質文化生活,加速城市文化的多元化發展。
促進城市經濟發展。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看,城市化的本質是由傳統的、落后的鄉村社會轉變為現代先進的城市社會的歷史進程。改革開放以來,城市經濟發展較快,勞動力需求不斷增長。由于產業結構的調整和人們就業觀念的轉變,許多城市職工寧愿失業也不到城市中一些臟、累、重而待遇又不是很高的行業,如建筑、紡織、化工、環衛、運輸、服務等部門工作,農村勞動力的流入彌補了這些行業的空缺,為城市的發展做出了很大貢獻。實際上,由于外來勞動力的成本較低,城市地區的勞動密集行業,如紡織業得以通過雇傭外來勞動力,來降低勞動成本,提高自己的競爭力。否則,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這些企業將很難以立足,有可能面臨被淘汰的厄運,其結果不是減少城市失業,而是進一步增加城市失業。此外,數以萬計的流動人口在遷入地生活和消費,大大增加了有效需求,也為遷入地直接提供了增加收入和就業的機會。綜上,人口流動特別是勞動力的流動,對輸入地產生著重要的經濟效應,促進了城市建設和開發的快速發展,降低了經濟成本,既增強了市場競爭力,擴大了有效需求,也增加了新的就業機會,從而有效地推動著生產力發展。
加快城市化發展進程。人口的合理流動有助于加速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城市化源于工業革命,工業化帶動了農業勞動生產率的提高,出現農業剩余勞動力向工業和其它產業轉移,向城市轉移。因此,城市化過程與農業剩余勞動力向工業轉移、向城市轉移的過程,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城市化與人口流動密不可分,相輔相成。一方面,城市化為人口流動,特別是農村人口向城市的轉移,提供了直接動力;另一方面,人口向城市的流動,充實了城市化發展過程中的所需要的勞動力資源,并直接擴大了城市需求,大量農村勞動力流入,拉動了城市很多行業的發展。農村勞動力的進入,促使城鎮的住房、交通、通訊、水、電氣、基礎設施建設、醫療衛生、文化教育事業得到較快發展。20世紀80年代初期以前,中國城市采取了人為控制城鄉人口遷移的政策,造成了城鄉差別的擴大和大量農業剩余勞動力的滯留,城市經濟也未能因此而繁榮起來;80年代以來,經濟改革和體制放松所帶來的大規模人口流動,加速了城市化建設的進程。
豐富城市物質文化生活。眾多的少數民族人員來到城市,帶來了各具特色的物產、飲食和文化藝術,使城市的物質文化生活多姿多彩,豐富了人們的生活。來自民族地區的瓜果、副食品,使城市的市場格外繁榮。各種民族風味小吃,使城市的居民領略到天南海北的各種美味佳肴。少數民族文化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中華文化寶庫中一顆璀璨的明珠。新疆木卡姆藝術、內蒙古長調等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各民族的歌舞團、藝術團穿梭于各大城市,使人們能夠近距離觀賞到他們的精湛技藝,豐富了人們的文化藝術生活。通過舉辦全國少數民族傳統體育運動會等形式,特別是通過少數民族流動人員的言傳身教,少數民族傳統體育項目在城市社區生根發芽,成為全民健身活動的重要項目。可以說,如果沒有少數民族的進入,沒有少數民族特色產品和服務的進入,沒有少數民族文化藝術和體育項目等的進入,我們的城市生活將會單調而膚淺。
加速城市文化的多元化發展。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大量流向城市,改變和豐富了城市的文化面貌:各民族經營具有特色的餐飲業和土特產品的商業,通過各種方式向顧客顯示民族文化特征;各民族不同的標志、不同的服飾、不同的語言,在民族或族群互動上具有相互區分和識別的功能,極大地推動了中國城市多元文化的發展。從長期來看,城市多民族的交流有助于促進民族團結,維護社會穩定。通過跨區域流動和遷移,各族勞動者和他們的家庭成員可以改變傳統的以種族為核心的聚居模式,這將使少數族群得以進入全國各地區的就業市場,進入各地的經濟結構,這樣他們得以更加廣泛地與多數族群和其他少數族群成員接觸,加強彼此的文化交流。[8]
增進民族間的理解和認同。各民族之間的理解和認同,一般都是在不同民族間的交流和互動中形成的。各少數民族進入城市之前,主要居住在本民族聚居區,與其他民族交往很少,因而彼此之間認識、理解不深。市場經濟使眾多的少數民族從不同的地區來到城市,為各少數民族之間的交往、理解和認同提供了條件。[9]來自不同省區、不同民族的人在同一地區工作生活,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居住格局。在共同的生產生活中,他們廣泛接觸,互相交流,結下了深厚的情誼。他們在工作中相互學習,生活中相互幫助,休息時共同娛樂,有助于增進相互之間的理解和認同。
少數民族流動人口進入城市,在推動城市經濟社會發展方面發揮著積極的作用,但同時也給城市的社會管理、公共服務和民族關系協調等方面帶來了壓力和挑戰,這需要通過增強城市流動人口管理體制的有效性和適應性來化解。
城市社會管理的難度增大。城市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的大量增多,是少數民族走向現代生活的重要標志,對促進推動中國城市化進程具有積極意義。但由于各民族文化背景不同,語言、習俗和宗教信仰方面的差異性和多元性,城市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的增加必然會帶來一系列的社會問題,增加了城市管理和民族工作的難度。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給城市管理帶來壓力,不僅體現在給城市交通、公用設施、環境衛生等方面帶來的巨大壓力,還集中體現在工商管理、市政管理等諸多方面。由于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大多來自邊遠貧困地區,大多數人的文化素質偏低,政策法規意識淡薄,違反社會治安管理規定的事情時有發生。一些少數民族的流動人口進入城市后務工經商,既不辦理暫住證,也不辦理經商執照;一些進城的少數民族經商人員沒有正常經營所必備的合法手續,無照經營現象較普遍。而以沿街叫賣的經營者,往往置城市管理規定于不顧,選擇交通要道和繁華路段擺攤設點,影響著交通秩序、城市衛生和市容市貌,與工商、城管等執法部門在管理過程中產生矛盾糾紛的現象時有發生。此外,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在追求自身發展的社會化過程中,其行為的自發性和隨意性在增強,在外界不良誘因的驅使下,極易偏離社會規范,實施違法犯罪行為。部分少數民族流動人口進城后,由于缺乏勞動技能,基本生活難以保障,便自我放任,陷入盜竊、賭博、販毒等違法犯罪活動之中,甚至在一些地方出現了成幫結派進行犯罪活動的現象,成為影響社會安定的一大隱患。
城市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屬于時間、地域、文化的三維空間移民,即從傳統社會到現代社會的時間移民,從農村地區到城市領域的空間移民,從少數民族聚居區到漢族聚居區的文化移民。[10]由于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原有的生活方式和行為習慣與城市生活方式有著很大差距,因此一些人進入到城市以后,很難快速融入城市社會,而原有的生活習慣有些是與城市文明生活方式原則相背離的,容易引起城市居民的反感,并可能引起一些社會矛盾。城市居民因不理解少數民族風俗習慣,不尊重少數民族生活方式,傷害少數民族感情的事件時有發生。少數民族人口流入城市的同時,也將本民族的宗教信仰帶入城市,有的城市存在著信教群眾的正常宗教活動與現有宗教場所不足的矛盾問題;有時民族問題與宗教問題相互交織,相互影響,往往使原本是一般性經濟糾紛等問題變得更加復雜和敏感。由于各民族文化背景不同,語言、習俗和宗教信仰上有著差異,加上一些執法部門和當地群眾對少數民族的習俗、禁忌不大了解,因而在社會管理和社會交往中經常出現一些影響民族關系的事情。要實現“平等、團結、互助、和諧”的社會主義新型民族關系,就必須正視城市化進程中出現的這些問題,妥善處理進城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的生存適應與社會融合等問題,以實現城市民族關系的和諧發展。
城市公共服務壓力增大。目前,我國許多城市還沒有將流動人口納入城市公共服務體系,城市的建設與管理基本上未能統籌考慮人數不斷增長的流動人口長期在城市生活和居住的需求,使流動人口進城后的許多問題陸續逐漸顯露出來。近年來,一個突出的問題是城市流動人口子女的教育問題。流動人口子女的教育問題是伴隨著人口的家庭化流動趨勢的增強而逐漸凸顯出來的。當他們隨父母漂泊異鄉時,由于沒有流入地的戶口,使他們處于流出地政府和流入地政府履行職能的真空地帶。這種二元戶籍制度下的戶口與教育的掛鉤所導致的政府職能的失效,使得少數民族流動兒童和少年免費接受義務教育的權利受到了限制。另一個突出問題是城市流動人口的居住問題。與戶籍人口相比,生活在城市中的流動人口在住房的可獲得性、住房條件和居住的社區環境等方面都要差很多,居住類型也多種多樣,主要以“租賃房屋”、“單位集體宿舍”、“寄住工地現場”為主。再一個突出問題是流動人口權益維護方面服務的缺失。發生在少數民族流動人口身上的勞資糾紛、權益保護、勞動安全保護等問題愈發突出,因流動人口權益受損而激化的矛盾時有發生。城市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問題的產生,既有城鄉分割的二元體制的阻滯,也有流動人口對城市生活的不適應,以及城市公共服務缺失等諸多因素。因此,積極應對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給城市帶來的壓力和挑戰,僅僅依靠單一的行政管理手段很難以解決,只有管理與服務并重,才能協調好城市民族關系,維護城市的民族團結和社會穩定。近年來,中央辦公廳和國務院辦公廳出臺了對少數民族流動人員加強服務管理的意見,一些地方也出臺了類似的政策措施,但這些政策措施的落實主要集中在民族管理方面,對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的社會服務依然缺失。為此,要徹底改變城市政府對少數民族社會服務的漠視,通過有效的途徑和方法,及時為少數民族流動人口提供便捷、優質、高效的基礎性公共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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