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大會宣言的形成與嬗變

●吳海勇

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大會宣言的形成與嬗變

●吳海勇

本文梳理了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大會宣言的形成與嬗變的歷史軌跡，對于新時期黨代會政治報告作出新的定位。

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大會；宣言

政黨宣言，是政黨宣布自己的主張、綱領或原則的重要文件。在中共發展歷程中，每逢重要政治時刻總要發表宣言，宣言見證了中共的成長，并一度形成了召開全國代表大會必定發表宣言的政黨慣例，將無產階級政黨的最新政治主張即時公諸于世。隨著我們黨組織發展的日臻成熟，黨的全代會宣言文體發生了嬗變。在黨的十八大即將召開之際，回溯這段歷史，不僅有助于增長黨史見聞，對于深入理解與領會十八大會議精神也有著積極意義。

一、中國共產黨創建時期宣言的制定與發表

中國共產黨起草的第一份宣言，可以追溯到中共上海發起組運作時期。據“宣言”前附的一份由姓“Chang”的人寫于1921年12月10日的前言，1920年11月中共早期組織撰成并通過了《中國共產黨宣言》，成為“收納黨員之標準”，不過當時并“沒有向外發表”。只是1922年初在莫斯科召開的遠東民族代表大會上，該宣言被提出供“中國代表團中之共產主義者組討論”。[1]日本學者石川禎浩以為，十月革命后，“各國相繼成立了共產黨，這些共產黨為了表明其誕生的必然性和奮斗目標，模仿馬克思、恩格斯的《共產黨宣言》制定了各國的《共產黨宣言》。所謂《中國共產黨宣言》即屬此類。”[2]事實上，我們黨第一份宣言在內容上更多的是受十月革命勝利后新產生的“俄共綱領”與共產國際文件的影響，這突出的體現在《中國共產黨宣言》對列寧領導俄共（布）踐行的“無產階級專政”的強調。[3]不過，《共產黨宣言》對于中共上海發起組起草第一份中共宣言在文體上仍具有啟示意義。

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的召開，為我們黨起草與正式發布《中國共產黨宣言》創造了歷史契機。不過，中共一大召開期間，由于中共早期成員對中國政治經濟狀況的認識局限，導致起草的“宣言”出現重大的內容偏差，與會代表對“宣言”產生嚴重的意見分歧。陳公博回憶：“內中對于孫先生和徐世昌（那時孫先生是廣東非常國會選出的臨時大總統，徐世昌是在北洋軍閥左右下的國會所選出的大總統）相提并論，一律批評得一文不值。這一篇宣言，我根本反對，辯論很久，宣言終于通過了。我直急得跳了起來，遂找佛海和漢俊商議補救的方法，后來到最終會議，才提出一個折中方案，將來這篇宣言應否發出，授權新任的書記決定。我回廣東之后，向仲甫先生痛陳利害，才決定不發，因此中共第一次大會的文獻，沒有宣言。”[4]所述大體反映了黨的一大宣言“難產”的歷史事實。

經過近一年的革命實踐，我們黨對于推動中國革命的路徑有了更趨理性的認識。列寧有關民族和殖民地問題的理論，通過1922年初召開的遠東民族代表大會，對中共與會代表產生了直接觸動。從青年團中央機關刊物《先驅》發表《關于中國少年運動的綱要》提出中國革命要分兩步走，到第一次全國勞動大會和青年團第一次代表大會接受黨提出的“打倒帝國主義”、“打倒軍閥”的政治口號，直至1922年6月中共中央發表《中國共產黨對時局的主張》，黨對中國革命任務和應采取的策略的認識逐漸成熟起來。[5]為此，1922年7月召開的中共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為黨確立了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綱領，實現了最高綱領與最低綱領的辯證統一。這突出地體現在黨的二大通過的“宣言”。

該“宣言”現在通稱為《中國共產黨第二次全國大會宣言》，其實該文件原題名為《中國共產黨宣言》，是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公開發表的政黨宣言。黨的二大“宣言”回顧了帝國主義列強侵略中國的歷史，指出中國的反帝運動“一定要并入全世界被壓迫民族的革命潮流中，再與世界無產階級革命運動聯合起來，才能迅速的打倒共同的壓迫者——國際資本帝國主義”；分析了“國際帝國主義宰割下之中國”的政治經濟狀況，揭露軍閥是帝國主義侵略和壓迫中國的工具，指明“中國幼稚資產階級為免除經濟上的壓迫起見，一定要起來與世界資本帝國主義奮斗”，“中國三萬萬的農民，乃是革命運動中的最大要素”，并預言工人階級“將會變成推倒在中國的世界資本帝國主義的革命領袖軍”；進而明確了“中國共產黨的任務及其目前的奮斗”目標，初步闡明了中國革命的性質、對象、動力和策略，以制定黨的革命綱領。

黨的二大宣言宣稱：“中國共產黨是中國無產階級政黨。他的目的是要組織無產階級，用階級斗爭的手段，建立勞農專政的政治，鏟除私有財產制度，漸次達到一個共產主義的社會。”而“中國共產黨為工人和貧農的目前利益計，引導工人們幫助民主主義的革命運動，使工人和貧農與小資產階級建立民主主義的聯合戰線。”并由此確立了在目前的歷史條件下黨的奮斗目標：“消除內亂，打倒軍閥，建設國內和平”；“推翻國際帝國主義的壓迫，達到中華民族完全獨立”；統一中國為真正民主共和國；爭取并確保工農、婦女的民主權益等。[6]這就為中國共產黨制定了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綱領，從此黨在保持高遠理想的同時，初步找到了推進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實踐路徑。

黨的二大宣言，不僅初步解決了黨在民主革命時期的綱領問題，而且開啟了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大會發表宣言的慣例。

二、黨的三大以后黨在民主革命時期的數次全代會宣言

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總共召開過7次全國代表大會。其中有4次發表了宣言，尤其是黨的二大發表宣言后，黨的三大、四大、五大3次全代會接連發表宣言，從而使中共全代會發表宣言一度成為了一種不成文的慣例。

1923年6月，在國共合作的背景下召開了黨的三大。大會在通過一系列決議的同時，發表了《中國共產黨第三次全國大會宣言》。相較于黨的二大宣言，篇幅明顯壓縮。對政治形勢的論述緊密結合當前政局，“宣言”明確“中國國民黨應該是國民革命之中心勢力，更應該立在國民革命之領袖地位”，同時指出中國國民黨希望列強援助、注重軍事行動、忽視民眾宣傳的既往錯誤，號召革命分子“集中到中國國民黨，使國民革命運動得以加速實現”。“宣言”在確立“中國共產黨鑒于國際及中國之經濟政治的狀況，鑒于中國社會各階級（工人農民工商業家）之苦痛及要求，都急需一個國民革命”任務的同時，又強調“擁護工人農民的自身利益，是我們不能一刻疏忽的”，又確定：“對于工人農民之宣傳與組織，是我們特殊的責任；引導工人農民參加國民革命，更是我們的中心工作”，并殷切以完成國民革命、進而加入世界革命為己使命。[7]

1925年1月召開的黨的四大，發表《中國共產黨第四次全國大會宣言》。黨的四大宣言痛批直奉戰爭的罪惡，揭露“無論直系或反直系軍閥的背后，都站立著列強的陰謀”，揭露帝國主義列強將中國變為殖民地的陰謀，鼓動工農和被壓迫民眾起來，抵制段祺瑞的善后會議，極力贊助國民會議促成會，并進而發出了反帝號召：“你們趕快組織大示威運動反對外艦駛入中國內地，要求外兵不得駐扎在我們的領土以內，取消一切領事裁判權！”[8]如此具體而鮮明的反帝主張，為不久后掀起的五卅運動反帝高潮奠定了思想基礎、吹響了戰斗的號角。

在“四一二”政變引發的反共浪潮中，黨的五大于1927年5月召開。面對資產階級的背叛，這次黨的全代會發表的《中國共產黨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稱：“革命運動定要向前行進”，“帝國主義除非有中國工具的幫助，是不能向革命勢力宣戰的”，并且分析了社會階級的革命性：“帝國主義的經濟封鎖，封建勢力的束縛貿易，以及近年來的戰爭，妨害了小資產階級。所以小資產階級必須和工農群眾建立同盟，以反抗帝國主義軍閥和封建勢力。”“無產階級是民權同盟的先鋒。”并且指出：“無產階級要在革命斗爭中行使領導權。”“宣言”樂觀地指出：“現在是中國國民革命發展到了最高的決戰時期，客觀的環境，無論國內國際，都對于革命是有利的。”同時號召“中國的國民革命已經發展到了一個需要更多的犧牲，更勇敢的決心的時期了。”呼吁中國的無產階級和農民群眾：“你們一定要戰斗，你們一定要勝利，你們一定要殲滅軍閥資本主義和帝國主義，建立新的自由的中國。”[9]

寧漢合流，導致大革命徹底失敗，革命形勢陡轉直下。在這種情況下，黨的六大被迫在莫斯科郊區召開，這也是民主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唯一在海外召開的全國代表大會。黨的六大通過了《政治議決案》、《土地問題議決案》、《農民運動決議案》、《職工運動決議案》等一系列決議，通過了《中國共產黨黨章》，但就是沒有像以往那樣起草并發表大會宣言。黨的六大通過的《關于大會宣言問題的決議》表明，大會“委托中央委員根據政治議決案起草第六次大會宣言，于適當的時期公布之。”[10]

2個多月后，中國共產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發布的《中國共產黨對時局宣言》，似不妨視作對黨的六大《關于大會宣言問題的決議》的變通執行。[11]但該“宣言”畢竟不是產生于黨的六大，這對于從黨的二大起開始推行的黨的全代會發布宣言的做法，無疑是一種中斷。即便是此后發布了《中國共產黨第六屆中央執行委員會第二次全體會議宣言》、[12]《四中全會為反對國民會議宣言》，[13]也不能改變黨的六大沒有發布宣言的事實。這一次中共全代會宣言的斷線，是歷史性的，17年后召開的黨的七大也沒有發表宣言，黨的全代會宣言似就此退出了歷史舞臺。

三、全代會宣言的影響、嬗變與新時期中國共產黨前進的時代宣言

除了黨的全國代表大會宣言，中國共產黨在民主革命時期還以各種名義發表了各類政治宣言。比如，《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宣言》、《第一次全國勞動大會宣言》、《中國共產黨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對反奉戰爭宣言》、[14]《中國共產黨為漢口英水兵槍殺平民宣言》、《中國共產黨對于時局宣言》、《中國共產黨為蔣介石屠殺革命民眾宣言》、[15]《中共中央、共青團中央為反對軍閥戰爭宣言》、《中國共產黨為八一國際赤色日宣言》、《中共中央為反對軍閥戰爭宣言》，[16]等等，不一而足。其中在全民族抗戰初期問世的《中共中央為公布國共合作宣言》，[17]尤其在全國引起了廣泛的反響。1947年發布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宣言》，[18]更是吹響了解放全中國的進軍號。

在眾多宣言中，黨的全代會宣言雖然數量不多，卻具有特別重要的地位。它集中凸顯了一次全代會的精神要旨，為全黨明確了當前奮斗的任務目標，闡述了一個階段的革命綱領、革命理念。有鑒于全代會產生中國共產黨的領導集體與領導核心，全代會宣言的政治權威性在黨內可說是無以復加，較之其他會議宣言以及一些就具體事件發表的宣言，其政治層級自然要高。

中共全代會宣言的重要性，還突出地體現在它對黨外與黨內的影響力。就黨外影響而言，全代會宣言極有利于社會各界真實了解中國共產黨的政治主張。就黨內影響而言，全代會宣言因其總攬全局、突出重點，自然成為統一中國共產黨人思想的指路明燈。黨的六大雖未能延續全代會宣言的慣例，但是黨的七大以來的全代會政治報告卻越來越顯出它的統領性、方向性與重要性，其意義涵蓋了全代會宣言的功能，也可說是全代會宣言的嬗變。

步入改革開放的新時期，從黨的十二大到黨的十七大，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大會制度愈趨完善、規范，每一次黨代會的政治報告都成為全黨關注的焦點。通過學習黨代會的政治報告，大會的新思想、新觀點、新論斷得以傳達貫徹，統一了全黨的思想認識，凝聚了全黨的精神力量。黨的十八大即將召開，大會的政治報告尤其令人期盼。它必然是引領中國共產黨開始新征程的宣言書，結合黨史經驗，這一點是可以預見的。

[1][3][6][7][8][14]中央檔案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冊[C].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547.547-551.99-117.165-166.390-395.560-561.562-565.518-519.

[2]石川禎浩.中國共產黨成立史[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195.

[4]陳公博.我與共產黨[A].周佛海回憶錄[C].臺北：躍升文化事業有限公司，1988.34.

[5]李三星，崔桂林.民主革命綱領產生的歷史背景芻議[A].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籌備處.上海革命史資料與研究[C].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2.128-129.

[9][15]中央檔案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3冊[C].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94-107.8-12.13-18.39-44.

[10][11]中央檔案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4冊[C].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467.604-612.

[12][16]中央檔案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5冊[C].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324-333.97-106.385-388.491-494.

[13]中央檔案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7冊[C].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42-45.

[17]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4冊[C].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369-371.

[18]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24冊[C].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42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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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9-928X(2012)10-0020-03

作者單位：中共上海市委黨史研究室

■ 特約編輯：胡中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