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這條河好冷清

2012-12-29 00:00:00祝子平
上海文學 2012年7期


  1968年5月下旬的一天,記得是星期天,早上我正躺在閣樓的床上睡懶覺,迷迷糊糊聽到下面房間里有男人的哭泣聲。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悄悄地起身,透過閣樓小小的窗口朝下面望去。只見父親與他的大哥——我的大伯父兩人相對而坐,大伯父抱著頭,哭泣聲便是從他那抱著頭的指縫中流出來的,對面的父親也沉著頭,一副哀聲嘆氣的樣子。大伯父在我眼里從來都是威嚴的長輩,堂堂的男子漢,怎么會與哭泣聯系在一起呢?大伯父哀聲嘆道:“這日子是沒法過了,我每天去單位,罰跪好幾個小時,理由是資本家本性不改,監督勞動還每天穿毛料褲子。申伯(父親的名字)你是知道的,我過去是沒有棉布料的褲子的,現在我工資被割,只領幾元生活費,家里被抄,像樣東西都被沒收,我已傾家蕩產,一下子要找布料的褲子,哪有錢啊!可我將這些話與他們講,他們根本不聽,硬說我剝削本性不改,每天罰我跪在冰硬的水泥地上,我的膝蓋現已疼得碰都不能碰了,褲子上也都跪出了洞,可他們還是不肯放過我……”大伯父說到這里哽咽得再也說不出聲了,“我實在是熬不下去了……看來毛龍坤那條路是走對了……”大伯父講的毛龍坤我是認識的,他是大伯父和父親的朋友,經常來我家作客,胖胖的身材,走路像只企鵝似的,臉上總是笑嘻嘻的,每次來總會給我們孩子帶些好吃的東西,所以我也很喜歡他,然而就在一個多星期前,他“畏罪自殺”了。這消息是大伯父帶來的,毛龍坤在單位每天掃地掃廁所。那天他奉命打掃單位會議室,打掃時不知怎么不小心將一尊毛主席石膏像碰倒打碎了。這一下把他嚇得靈魂出竅,情急之下,竟在會議室的門框上吊死了。據說將近二百斤的身軀差點將門檔都拉斷!現在想來,這位毛龍坤先生為了他“本家阿叔”一尊偶像而獻出了自己寶貴生命,也不可謂對其不忠誠了吧!這樣一位活生生的人說死就死了,結論是畏罪自殺,自絕于人民。可現在伯父說他的那條路是走對了,怎么能不把我嚇出一身汗呢?于是我也顧不得是他們大人之間的事情,胡亂穿好衣服,下到房間。我的突然出現,使大伯父有些吃驚,不過很快他便恢復了往日長輩的口吻,“阿平呀,怎么今天不上學呀?”“今天星期天,休息。”我隨口回答著,心里在想怎樣勸慰大伯父。“是呀,今天是禮拜天,我倒忘了……幾點啦?光顧著說話,申伯,弄點東西吃吃,我今天中午在這里吃飯,飯后我們去汰個浴。”一瞬間的工夫,大伯父、父親都已恢復了常態,講話的聲氣也與平時一般無二了。
  應該說我與大伯父的關系是非常親密的。小時候我在他家一住就是幾個月,就像在自己家一般,而且好些我在父親那里得不到的東西,向大伯父要總能如愿以償。在我們孩子眼里大伯父很和藹,很有耐心和我們玩。記得有一次在他家里,我新買的撲克牌少了一張紅桃老K,嶄新的一副牌,我懊惱得要死。晚上大伯父下班回來,我便纏著他想辦法。“是呀,剛玩過幾次就缺了一張牌,太可惜了。”大伯父很是理解我的懊惱,“新買一副吧,太浪費,就為這么一張牌,要白白丟掉另外五十三張牌,你說對吧?這樣吧,明天我去單位找一張相同的硬紙,幫你做一張紅桃老K怎樣?”“好的。”我有些將信將疑,但大伯父既然這樣說了,我也只好答應。第二天晚上,奇跡出現了。大伯父下班回來,真的給我帶來了一張一模一樣的紅桃老K。不過,說它一模一樣是有些夸張,嚴格地說是這張牌的背面花紋與我的那副牌一模一樣,正面的紅桃K則不像,是大伯父用水彩筆畫的一個紅桃老K,倒有點兒像廟里供的羅漢金剛,惡狠狠的,挺嚇人。“怎么樣?玩起來不受影響吧。”大伯父特意戴上老花眼鏡對那張牌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臉上一副得意的神情。這樁事情過去了這么多年我一直記得,是因為我當時一直都十分納悶,大伯父的單位里怎么會有與我那副撲克一模一樣的紙片呢?這直到現在也是一個謎,不過現在我把它寫出來了,大家一定會猜得出這個謎底吧。
  那天在我家吃午飯,父親特地買了不少熟菜。飯后,大伯父便帶我去洗澡。記得是云南路上的上海浴室。那天我們是等開門,用大伯父的話說是“泡頭湯浴”,最愜意了。平時我也經常與大伯父一起去洗澡,進浴室后大伯父總是將我托給一位擦背的老師傅。那位老師傅便會將我渾身上下打點干凈,然后用一條大浴巾將我裹住抱到外面的躺椅上,舒舒服服地睡下。那時澡室浴資分一角五與二角五,一角五的人比較擁擠,毛巾、躺椅等設備相對比較陳舊,二角五的客人要少許多,所以出浴后可以悠悠地躺著休息,再加上幾毛錢可以泡壺茶,要些瓜子零食,在夏天還可以買上幾瓤西瓜解渴。與大伯父去洗澡總是二角五的,所以非常享受,那天也不例外,也是二角五的,只是洗澡時不知怎得沒有請擦背的老師傅,而是大伯父自己給我洗。洗好身子,到臺盆上洗頭時,我只感到大伯父的勁兒用得特別大,一手用力按著我的頭,一手使勁地在我頭上撓,指甲劃在我的頭皮上,疼得我哇哇直叫,拚命朝后縮,想掙脫大伯父的控制,終于掙脫開了,仰面看大伯父,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大伯父那時的表情,臉被浴室里的蒸氣烘得通紅,頭發耷拉著,神情癡呆,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我當時嚇呆了,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這一瞬間永遠在我的腦子里定格下來,這一瞬間就是大伯父最后留給我的影像。
  1968年我十五歲,已是少年,然而習慣還是將6月1日兒童節作為自己的節日。那時沒有什么娛樂,孩子的課余生活很枯燥,學校上課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所以6月1日是我很企盼的日子,企盼著那一天有些什么高興的事情。譬如,父母長輩給買些什么禮物呀,小伙伴們一起去什么地方玩上一天啦等等.然而,老天卻沒讓我等到6月1日。記得是5月30日吧,下午好娘(我們對大伯母的稱呼)急匆匆來到我家,帶著哭腔對我父親說道:“家麟幾天沒有回家了,今天收到他這么一封信……這讓我們怎么辦呀?!”
  好娘帶來的是大伯父的絕命信。信中使用的語言都是當時流行的“文革”腔,我死后你們要聽毛主席的話,什么將革命進行到底呀,不過有一個意思交代得十分清楚,就是他深感活在這世上已是毫無意義,準備去蘇州父親(我爺爺)的墳上最后磕幾個頭,然后在蘇州找一個地方投河結束自己的生命。伯父的絕命信在我們家族引起軒然大波,父親馬上聯系了二伯父、叔叔、姑媽等,傍晚時分能趕來的都趕到了我家,好幾十個人都在七嘴八舌地商量著怎么辦。
  最后決定馬上連夜去蘇州尋找,而且人去得越多越好,因為大伯父信上沒有寫明具體地點,所以人去多了便于分散尋找。在那個交通、通信都不太發達的年代,這種人海戰術是人們常用的方法,而且有時也十分奏效。
  記得那晚坐火車已是深夜了,上海北站發的車,慢車。一節車廂里我們的人占了小半節。大人們忙累了一天,此時大多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可我們孩子們已好些時間沒見面了,這次雖說為了大伯父,不是什么很高興的事情,但大家見面總是一件好事,所以在車上嘰嘰喳喳談笑風生,很是熱鬧。那時我在這群人中屬于小字輩,他們好些的談話插不上嘴,然而心里與他們一樣十分亢奮,一點兒睡意也沒有,還一個勁兒地想著到了蘇州后,怎樣去尋找,想到激動處,還假設了好些書上看到的小英雄機智勇敢的場面。
  列車搖搖晃晃開了好幾個小時,將近凌晨終于到了蘇州。從火車站出來,我們一行人直奔昌門附近的北號弄,這是我父親的二娘舅家,我以前經常來。到了弄口附近,父親叫大家停住。這么一大幫子人去二娘舅家怕引起別人注意,因為他知道,二娘舅此時也不是自由之身,他頭上頂著不少帽子,屬于隨時接受群眾監督勞動的壞分子。“我去吧,我認識二舅公家”,見父親在猶豫著怎么辦,我便自告奮勇對父親說道。“好吧,要當心,悄悄地將二舅公請到這里來,盡量不要驚動其他人。”父親看著我,沉思了一會兒后叮囑我。于是我便沿著昏暗路燈的小巷慢慢地朝二舅公家里走去,一路上心里琢磨著怎樣不驚動別人,只將二舅公一個人叫出來。因為舅公家是一座獨幢的三樓洋房,本來叫他出來該不是什么難事,但現在革命了,這房子里住進了不少外人,而且即便是自家人,據說也與他劃清界線而幫著革命群眾監督他。
  很快到了那扇熟悉的大門前,怎么辦?我還是沒有想出完美的辦法。不管怎樣,先敲門再說。心里這么想著,舉手正要敲門,不料那門“吱”地一聲自動便開了。我一愣,定下神朝門里看去,黑洞洞的門里,借著路燈的微光,一位老人破衣爛衫,神情哀傷,右手握著長柄掃帚,怔怔地佇立在那里,乍一看完全是一個流落街頭的老乞丐。不過我馬上就明白過來,這位就是我要找的二舅公。二舅公大概有三四年沒見了,與我的印象已是大相徑庭,在我的印象中,他應該是個風度翩翩的男子。雖說我管他叫舅公,但他絕不老,比我奶奶小好多歲,所以實際年齡應該比我父親大不了幾歲,而且這位二舅公出手很大方,每次來我家,送禮物不算,每個小孩都有真金白銀的賞錢。那時代,我們小孩得到大人的錢都是幾分幾毛,而這位二舅公出手總是五元十元。也許小孩就是這么勢利,或者說這么單純,所以在我奶奶的眾多兄弟中我最喜歡的就是這個二舅公。然而,現在的二舅公已是判若兩人。我已沒有余暇考慮其他事情,趕緊壓低了嗓門,叫了一聲“二舅公”,二舅公吃驚不小,看著我好一會兒不出聲。“我是子平呀,上海申伯家的大兒子。”“你怎么會來的?”二舅公總算屏出了這么一句話,神情還是驚魂未定。“家麟伯伯出事了,我爹爹他們都來了,在弄堂口,不敢過來,要我悄悄來告訴你……”“家麟出事啦?!快,你老子在哪里?”二舅公的臉色一下變了,變得非常嚴肅,此時的他已經踏出門口,燈光下看到他的衣褲千瘡百孔,補丁上面加補丁,絕對是討飯的叫化子打扮,可是他的表情則沒有了哀傷,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絕對像雄糾糾的將軍。“你等我一下,我拿些東西。”二舅公說著將手里的掃帚朝門背后一丟,快步去了房里。不一會兒他便急匆匆出來了,“快,快走……”說著他便拉著我的手,朝弄口疾步而去。
  與父親他們會合后,二舅公把一大幫子人帶到一家面館里,大家一邊吃面,一邊便商量起事情來。“你們正好三個人一組,吃了面馬上出發,晚上六時再到這里集合,不管找得到找不到,都要準時回到這里……子平就跟我兩人吧。”二舅公在這些人里輩分最大,此時儼然是一位指揮者。他說著便從那件百衲衣中掏出一把鈔票來,每個組的人手里都塞了幾張票子,“拿著,路上要用的,快,大家走吧!”“啊呀,老頭子啊,你不要命啦?!你的街還沒掃呢,你這一走,回來又得挨斗啊!”不知何時二舅婆已找到面店來,“我看他匆匆拿了錢出門就知道有事情了,跟著趕過來……家麒到底出啥事了?”二舅婆轉首對我父親問道。“還掃什么街呀,人都要死了,不管他,回來再說,他們問起就說老家死了人,奔喪去了……走,子平,我們快走!”二舅公對二舅婆不耐煩地說著,拉著我的手就出了店門。
  其他人的情況我不知道,我跟著二舅公在蘇州城內城外找了好些地方,先是東面的黃山附近,因為那里有我祖父的墓,大伯父信上說他要去祖父墓地,所以我們在山腳下的河邊找了不少時間,沿路問了不少人,還專門去了墳客家,墳客是我們家雇用專門看守打掃祖父墓地的人,他也說沒見到我大伯父來過。接著又去了幾處二舅公認為大伯父可能會去的地方,打聽下來都沒有消息。最后,約摸下午三時左右我們來到西北郊的虎丘公園。公園里的劍池是一處名勝,寬約四十五米,深六米,池水清澈見底,終年不干,池畔山石疊嶂,飛泉流瀑,自古便是天下聞名的游覽觀光圣地。然而現在,二舅公說,隔三差五就有人從巖石上跳入澗水中自殺,這里已經成了蘇州家喻戶曉的“自殺圣地”。大伯父是懷著絕世目的來蘇州的,他可能也會聽人說起而來到這里。然而,在那里我們則碰到完全意外的事情。
  虎丘在那個年代幾乎游人絕跡,整座園林顯得冷冷清清,氣氛一片蕭瑟。我們在公園里轉了一圈,除了稀稀拉拉見到幾個園林工人及一些年輕人外,幾乎沒有什么游客。最后我們到了那深不可測的劍池邊,這里就是時下常有人跳水“自絕于人民”的地方。望著澗邊那高高的絕壁,再看到澗邊都是有棱有角的巖石,當時我心里就嘀咕,從這么高的地方跳下來,澗又不大,如果跳入澗中淹死還算利索,如果把握不準掉到周圍的巖石上那還不痛死呀!這樣想著我還真的留心起那些巖石來,看看上面有沒有什么倒霉鬼留下的血跡。
  二舅公帶著我在澗邊徘徊了好一會兒,還鉆入邊上的山洞石孔里去找,沒有結果。最后二舅公環顧四下,見沒有人影,于是便毅然從地上撿起一根竹枝頭,去那澗里撥撈起來。我知道他還不放心,去水里撈幾下,看看水里會不會有東西,意外的事情就在這時發生了。當時我與二舅公都聚精會神地注意著水里,他手里的竹枝則一個勁地東撈西撥,突然身后響起一聲吆喝:“你們在干什么?!”回頭一看幾個“紅衛兵”打扮的年輕人站在背后,氣勢洶洶的,“你,說你呢,老頭,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壞事啦?”“我,我沒干壞事呀,噢,你們說這個呀,我鑰匙丟掉水里了,用這竹竿找一下呢。”“胡說!鑰匙掉進去了,用這么根雞巴竹子能撈得到,騙鬼呢!我問你,什么成份?”“工人!”我不顧一切地大聲叫了起來,然而幾乎與我同時,一個響亮的聲音從二舅公的嘴里沖了出來:“工商地主。”我驚訝地看著二舅公,見他此時的神情坦然無比。“嗨!雙料壞分子,你說,撈什么?變天賬、黃金?完全是反革命行為,我們要對你實行無產階級專政!”說著,那些人不由分說便上去將二舅公抓了起來,推推搡搡將他朝外面推去。“二舅公!”我叫著撲上去。“找死呀你!”一個家伙將我一把推開,惡狠狠道:“再不老實,連你也一起批斗!”說完便與其他同伙一起押著我二舅公揚長而去。我當時才是孩子,在這幫兇神惡煞面前只能一籌莫展。我只好遠遠地跟在他們后面,見他們將我二舅公帶到虎丘公園中那塊著名的千人石邊,將他強行推上石臺,同時有幾個人已扯開嗓子大叫了起來,都是當時流行的語言,大多是口號,打倒 !活殺 !油煎 !在他們一伙人聲嘶力竭的叫聲中,冷冷清清的公園里竟也會聚集起了幾十個人,大家都擠在石臺邊,聽著臺上的家伙們控訴我二舅公的“罪行”。我也擠在人堆里,看看石臺上那些人歇斯底里的表現,再看看臺下人們的表情,則大多數是司空見慣、興災樂禍、茫然無措、津津有味。最后再看我那可憐的二舅公,此時已被一伙人強按著頭,跪在了冰冷堅硬的巖石上,人已蜷縮成一團,像一個被捆扎得結結實實的粽子。只是從下面看去他的表情卻不見一丁點兒的懼色和悲哀,那神情完全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突然想到這千人石的典故,晉代高僧竺道生云游到虎丘,在此地講經說法,有千人列坐聽經,遂取名“千人石”。可見這石頭本來是與善事有聯系的,可到如今,佛門蒙恥,這石頭也成了躪蹂人格,踐踏人性的大舞臺了。唉!
  現在想來,當時那幫小青年將我二舅公拉去批斗,其實在他們來說是一種娛樂,用上海人的話說就是“白相白相”,所以那場批斗會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整個過程,那伙人白相夠了,心滿意足了,批斗會也就結束了。天都有些暗了,他們才罵罵咧咧地將我二舅公一腳踢到臺下,呼嘯而去。還好臺不高,二舅公也沒摔壞,我將他扶起,他苦笑著揉揉胳膊敲敲腿,“沒事,習慣了……只是時間都被他們耽擱了,唉,走吧,找你爹他們去。”
  等到我們匆匆趕到那家面店,天都黑了,店也打烊了。父親他們都早就到了,正焦急地在店門口盼望我們。大家見面后,二舅公簡單地說了他在虎丘的遭遇,然后便問大家有什么結果。結果是什么結果也沒有,只是父親他們一組也去了祖父的墓地,在墳邊上撿到幾個“大前門”香煙的煙蒂。“這幾個煙屁股是新的,大前門,煙屁股上又有橢圓型煙嘴的痕跡(大伯父的煙嘴是銀質的,口子不知何故弄扁成了橢圓形),一定是家麟留下的。”父親很自信地解釋著,將幾個煙蒂遞給二舅公看。
  “唉……”在場的人幾乎同時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昨晚一夜無眠,今天勞累了一天,大家都疲憊不堪,還能干什么呢?每個人都不是自由的,明天回上海,去單位還不知會碰到怎樣的為難呢。
  “看來,一時也沒什么辦法了,我在蘇州會再繼續找找看,你們吃些東西,趕緊回去吧。”二舅公又恢復了他的長輩風范,最后作出了決定。
  于是,也是在昏暗的路燈下,我們一行人灰溜溜的,快步朝火車站的方向走去。許久,我回過頭,只見二舅公還沒走,他還是默默地佇立在街中央,燈光下猶如一尊羅漢金剛!
  第二天,6月1日兒童節。本來這一天我把它當作自己的節日。我曾經買了一張大大的開化紙,用彩筆畫了一個三毛的像,準備到那天與小伙伴換禮品。然而,由于我家大伯父出了事情,再加上昨天在蘇州奔走了一天,夜車趕回上海,所以家里的氣氛和心情都沒有一絲過節的味道。狠狠睡了個懶覺,起來已是晌午,大人都去上班了,家里就我們幾個小孩,懶洋洋的,心里時不時想著大伯父的事情。傍晚時分,父親回來了。平時父親下班都沒這么早,一會兒母親也回來了,兩人在房里說著話,我在門外豎起耳朵,斷斷續續聽到幾句,家麟怎么怎么的,來了一封信什么的。不一會兒好娘也來了,好像是與我父母約好似的,一進門便徑直去了房間里,我趁機也跟進去。父親見我進去也不搭理,直接沖著好娘問:“信呢?”好娘便從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父親趕緊看了起來。信是大伯父寫來的,內容大致說他在蘇州心里很矛盾,終于回到了上海,到了家門口(大伯父家住長陽路遼陽路附近,當時22路電車能到)又不想下車,一直坐到了終點站復興島。漫無目標地游蕩了一會兒,乘輪渡過黃浦江,到了對岸浦東,又在浦東的慶寧寺乘小火車去了金橋。金橋下來見到一條大河,他在信里寫道:“突然我感到這條河好冷清,我渾身涌出了一股難以名狀的東西,也許可以說是一種沖動、一種意氣,甚至于是一種勇氣!抬頭朝北望去,一片漆黑,只有視覺的盡頭有一撮昏暗的黃光。這一帶我很熟悉,以前空閑時經常與朋友來此地郊游,上川路口上浦東大道的牛肉包子,又大餡又多,只收四分錢,半兩糧票。可惜今天太晚了,店已打烊,所以憑感覺我能判斷,那撮黃光的地方是一所中學,叫陸行中學。好吧,這里就是我的歸宿了!記著,到陸行中學前面的河里來找我!”
  讀完大伯父的信,父親又仔細看了一下日期是5月29日,這信走了三天。“不管怎么說,他在蘇州沒糊涂,回到上海了,這信是這么寫,我看他一定是能挺過來的。”父親這樣安慰著好娘,“先吃些東西,飯后再找些人想想怎么辦!”父親說著便讓母親準備晚飯,自己則出去打電話,通知親戚們晚飯后來我家,商量大伯父的事情。
  總算晚飯是吃安定了,我這樣說是因為晚飯后不一會兒情況就混亂了起來。起因是大伯父的大兒子——我的堂哥氣急敗壞趕到我家,說剛才大伯父單位的人來通知,在川沙金橋附近的河里撈起了一具尸體,看口袋里的工作證知道了死者的工作單位,要家屬去認領。最壞的結果終于來了!我家那間斗室里不一會兒便擠滿了人,都是本家的親戚。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主意,還有不少人干脆哭了起來,最后一致認為,事不遲疑,馬上去金橋。當時沒有快捷的交通工具,我家在人民廣場福州路口,從那里乘公交車,轉了幾次車,一大幫人匆匆忙忙趕到定海橋、復興島,擺渡到浦東,已是晚上九點鐘模樣了。在當時,這時間已是深更半夜,所有公交車都停駛了,四周一片漆黑,難得見到一點燈光,我們從擺渡口步行到浦東大道。昏暗的路燈下見到幾位當地農民在閑談,過去問路,說想去金橋,人堆中馬上有人吃驚道:“打棚是 ?師傅啊,你知道金橋離這里多少路啊!小火車要開一歇了呢!現在深更半夜的,赤佬也嘸辦法去的。”“可是,我們有急事呀!”父親苦著臉與那些人說。“哈急事呀?”“這,這個,有個親戚生……生病了”父親說著謊話。“有銅錢 啦?”人堆里又發出了一個聲音。“鈔票嘛,帶了一點,不知……”“我們給你們找幾輛二等車,一人二角,你們幾個人有一個算一個,怎么樣?”二等車,聞所未聞,莫非我們這些二等公民,坐車也只配坐二等車!“好的,好的!”父親捉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滿口答應。“那先付錢!”“什么車呀,見也沒見著就付錢……”說話的是我的堂哥,他當時二十出頭,血氣方剛,初生牛犢不怕虎。“付錢,付錢,有一個算一個,來,來,來,一,二,三……”父親一把將堂哥拖到身后,一手從口袋里掏錢。父親付了錢,只聽到有人打了一個唿哨,這些人馬上散了開去,一會兒后變戲法似的每人都推了一輛自行車過來。不過這些自行車都不是正規工廠生產的,車架用十分結實的鐵管焊接起來,接口處明顯能看到一圈凸起的焊痕。輪胎鋼絲也比普通自行車粗,顯得十分結實。原來這些人聚在這里并不是在閑談,而是等生意。不過當時形勢緊張,不容許明目張膽走資本主義道路,所以他們都將車子藏在路邊角落不起眼的地方,找到客人了才將車推出來。所謂二等車,其實就是自行車,在車后書包架上按了一塊搓衣服的搓板,這樣載人,坐上去就穩當得多。本來一輛車應該坐一個人,可這些人為了多賺錢,硬讓我們兩人坐一輛車,即一人坐半塊搓衣板,兩人并排,背對著騎車人,面朝車后。我們小孩子還可以,大人就吃力多了,我的那些叔伯姑嬸們都折騰了老半天,才總算在車上坐穩。于是我們一幫人乘著載東西的二等車,一溜煙朝金橋方向駛去,那架勢與《平原游擊隊》里的場景有幾分相像。
  從上川路到金橋大約十多里地,一條碎石的沙路,一條二十幾米寬的大河與沙路并行,從河灘到沙路之間除了一條小火車的鐵軌外都是茭白地。一路上,黑燈瞎火的,隔老遠才有一盞路燈。風吹著茭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如果在月光下,如果在星光下,如果心情美好,這景色、這聲響,絕對能令人心曠神怡,絕對有詩情畫意!然而此時此刻,我們這一行“武工隊”是感受不到這些美好的。騎車的人是不會,坐車的我們也是不能的,能夠感受到的只是凄涼。風是涼涼的,路是涼涼的,光也是涼涼的。
  終于到了金橋鎮。記不得具體地方了,反正是一個“造反派”的辦公地點。一間房子里,同樣是一團昏黃的燈光下,有人和幾個穿藍線褲和大翻領藍線衫,一副“上體司”打扮的小青年正在說著什么事。見我們進去,說明情況,這些人馬上拉下臉來,“怎么這么晚才來……帶他們去看看吧。”于是當地人里出來兩個人,還有那些“上體司”的人全部跟著。后來才知道,“上體司”的人是大伯父單位里的“造反派”,他們是來確認尸首的。
  順著來的沙路走了一會兒,便落荒而朝河邊走去。我的心“怦怦”跳著,緊緊地拉著父親的手。終于來到了一處河邊,有人打開了手電筒,微弱的光線照在一張稻草席上。“就這個。”帶我們來的人說著,隨手撿起一根樹枝,上去將稻草席掀開。
  這一瞬間的感覺,幾十年后依然清晰地映在我的腦海里。濕漉漉的爛泥地上,仰面躺著一個人,一套深藏青畢嘰呢中山裝被水泡得變了色,緊緊地裹在那人身上,上裝胸前鈕扣都幾乎鼓脹得爆開。再看那張臉,都已不像人的臉,被河水浸泡得比平時大了許多,頭發連著頭皮都脫了一大片,泥水糊在臉上,骯臟不堪。更令人吃驚的是,整張臉上已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橫七豎八的都是傷疤,明顯是有人用石頭什么的砸出來的,因為死者身體周圍散落著大大小小的銳利石塊。整張臉已被石頭砸得血肉模糊,然而我一眼便能斷定,這就是我的大伯父,親愛的家麟伯伯!寫到此,我要罵一聲蒼天,老天呀,你是瞎了眼啦!
  再也忍不住了,好多人都抽泣起來,姑媽還忍不住終于哭出了聲。“哭什么?畏罪自殺,自絕于人民,你們還不劃清界線?!”馬上有人喝止道。“看看清楚,是不是祝家麟啊?!”“上體司”的人也跟著吆喝起來。在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們馬上對眼前的一切失去了興趣,拿出一張什么紙來,讓父親在上面簽了字,便“哼”了一聲揚長而去了。留下那兩個給我們帶路的當地人,此時顯得不耐煩了,正想訓斥我們什么,突然大家聽到河對面“撲通”一聲響,顯然又有人投河了。“有人跳河啦!”絕對記得清楚,是我第一個大聲叫起來,好幾束手電光馬上朝響聲處照去,果然見河里有人在撲騰撲騰地掙扎。“又一個找死的……”那兩個當地人見怪不怪地說道,“快救人呀!”好像是父親在叫喊,只見他朝河邊奔去。我們也跟過去,有人找來長竹竿,伸到河里人的面前,“快拉住,快拉住……不能死呀,你家里人會傷心的!”我們完全是異口同聲,悲聲喊叫。這喊聲幾十年了,還在響著,那樣悲壯,那樣悲憤欲絕。
  人被救起來了,是位中年漢子。問下來,好像是什么紡織廠的資本家,也是在廠里讓人折磨得實在吃不消,便想到這里尋短見。此時的他渾身濕淋淋的,晚風里冷得不停發抖。我們想要安慰他幾句,或者給他一件干衣服,可是不敢,而且也沒有機會,因為那兩個當地人已經推推搡搡、罵罵咧咧地將他帶回去請功了。
  一陣忙亂后,大家定下神來,才發覺河灘邊就剩下我們的人了,這真是天賜良機,壓在大家心頭的悲傷立刻如潮水般涌了出來,開始還有些顧忌,忍聲抽泣,馬上便一瀉千里,哭聲響成一片。父親蹲下身用手帕將伯父臉上的泥水擦干凈,大家圍上去,有人將伯父的手放放好,有人將伯父的腳擺擺直。老天有眼,在這冰冷漆黑的河灘邊,總算讓我們有機會與自己的親人作了一次像樣的告別。
  大伯父走了,他以自己的方式告別了這個世界,那一年他才四十八歲。
  第二天一早,我父親一輩兄弟姐妹五位,加上堂親表戚有二十幾人,我們小一輩的也有二十幾人,總共有四五十人,一大早便出發趕去河灘邊。這么早去是想趁火葬場的人沒到,能給大伯父換一身干凈的衣服,另外還想去大伯父身邊守著,怕再有人用石頭砸他。然而緊趕慢趕,當我們趕到已是上午九時多,大伯父的遺體已讓殯儀館的人運走,于是我們只能盡快再往火葬場趕去。臨走時我無意間察看了一下周圍的地形,發現大伯父遺體被打撈上來的地方正好對著陸行中學的大門口。
  突然想到大伯父遺書中的話,“記著,到陸行中學前面的河里來找我!”我不由凄然淚下。想到小時候有一年暑假我住在大伯父家,那一天是星期天,大伯父休息,一大早他便心情不錯,到我房間里來催我起床,說要帶我去郊游,并且關照,把你的那把氣槍帶好。前面說過,我小時候要想買什么東西,父母不一定會給,求大伯父總是能如愿以償。這次暑假來大伯父家,我可以說是蓄謀已久,我要向大伯父提出買一把氣槍,這可是個大東西,錢當然是貴,對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子來說,已經超出了玩具的范圍。我的小伙伴家有一支,他時常在我們面前顯擺,我十分羨慕,曾向父親提出過,遭到一口回絕,因此我把希望寄托在大伯父身上。有一天我期期艾艾在大伯父面前說出了這個要求,不想他的反應十分爽快,笑嘻嘻地一口答應,只是說要我去做一件事,“你去下面灶間里將那一大盤甘蔗節吃掉。”這算什么事呀!昨天好娘買了幾根甘蔗,我與堂兄妹們照例是將甘蔗剁成一段段,節子是不吃的,丟在空盆里,今天大伯父大概看到了。吃甘蔗不吃節子這是我們家的習慣,從小就是這樣,父母說節子太硬,且有蛀蟲細菌,要吃壞牙齒的。然而大伯父這是怎么啦?為什么要我吃掉呀?那么一大盆子。不過想到氣槍,我就欣然答應了。到灶間,那盆節子放在餐桌上,這大概是大伯父放的。我生平第一次拿起甘蔗節子放到了嘴里,然而意外地甘甜,糖分比甘蔗其他部分多,十分可口,只是硬了一些,但小孩子的牙齒很銳利,對此則是小菜一碟。我三下五除二,不一會兒便將那盆甘蔗節子消滅掉了,咂咂嘴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呢。我回到樓上起居室,大伯父依然笑瞇瞇的,“好吃嗎?”“太好吃了!”我抹抹嘴講的是大實話。“好,給你買氣槍!”“真的!”我高興得一蹦足足有三尺高。
  好多年后我去云南西雙版納插隊,整天饑餓不堪,難得找到些食物則完全靠先下手為強,吃得快則可溫飽,慢了,對不起,就得繼續餓肚子。當時所謂“眼睛像忽隙(閃電),筷子像雨點”,這是吾輩知青每個人都具備的基本功。例如吃甘蔗,那是連皮帶葉子搶到手,絕對是熊貓吃竹子般的動作,靠的就是一口好牙,連啃帶嚼,下到肚里便是勝利。回想自己當年身手不凡,潛意識中大概與那次大伯父讓我吃甘蔗節子所受的教育是分不開的吧。
  再說那天早飯后,大伯父便帶我從他家門口乘22路車到終點站復興島,再擺渡到浦東,又乘小火車到金橋,已是將近中午時分了。當時的金橋是典型的江南小鎮,大伯父似乎對這里很熟悉,轉彎抹角帶我來到一家小餐館。這家餐館有點兒魯迅先生筆下咸亨酒店的風味,進門有一個曲尺形的柜臺,不大的店堂里放著幾張硬木八仙桌,雖說是中午時分,但客人不多。我們找了靠墻的桌子,那時的酒菜也簡單,沒有什么菜單點菜,記得是五毛錢一份,一小壺黃酒,大約二兩,一碟小菜,小菜里有花生米、豆腐干、小魚和肉糜。我們趕了一上午路,大伯父一下要了五份,又要了碗米飯,酒菜上來后,他將米飯和四碟小菜都放在我面前,自己則剩小菜一碟,慢慢地獨自喝起酒來。酒足飯飽后,爺兒倆出了金橋鎮,沿著一條沙石路朝北走去。對我來說,這是今天的重頭戲,那桿氣槍雖說買了也有好幾天,但平時在家大伯父他們不許我亂打,只能在院子里的老石榴樹上掛一塊硬紙板做成的靶子,讓我對著靶子過過癮而已,今天是我第一次戶外射擊。一路上我興沖沖,煞有介事地端著槍,天上地下,樹叢草間尋找著獵物。遺憾的是,半天也沒見什么像樣的獵物,不過鉛彈打掉了不少,僅從玩搶的角度來說,應該玩得也蠻過癮了。只是天太熱,很快便感到口干舌燥,大伯父喝了酒,更經不住太陽曬,只見他臉色紅彤彤的,大口喘著粗氣。我們又朝前走了一會兒,在一塊水泥空地上坐下來,好一會兒定下神來,我才發覺我們坐在了一所學校的大門口,這學校就是陸行中學。
  
  現在我站在陸行中學的門口,然而大伯父與我已是天上人間,陰陽永隔了。可以想像大伯父對這個世界是留戀的,他在蘇州不忍心,又回到了上海,乘上22路電車是準備回家的,然而家已不是家了,他的家已住進七十二家房客,這個昔日的溫柔鄉現在已變成冷冰冰的地獄。他過家門而不入,任憑電車將他帶到了終點,他是老馬識途,沿著我們那天郊游的路線一路走來,義無反顧地奔赴黃泉。
  好多年來我一直在想,大伯父怎么算得這樣準呢?怎么能讓自己的遺體正好在陸行中學對面的河面浮起呢?怎么他到死還在為別人著想,想著能讓別人不費周折找到他呢?這直到現在也還是一個謎……
  大伯父的遺體在川沙縣新樂火葬場火化,當時這個火葬場設備非常簡陋。當天下午,我們在一間簡陋的屋子里看到了大伯父的遺體。我們要求給死者換一身干凈衣服,結果遭來一陣訓斥。衣服不許換,我們要向死者遺體告別,鞠三個躬,又馬上引來在場的“革命人士”義憤填膺的說教。于是我們便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表示,只能按別人的指示,機械地在各種紙上簽了字,辦完人死后該辦的一切手續,然后默默地看著別人將大伯父的遺體如一段柴禾似的投入焚尸爐里。如此情景,現在想來還多虧當時那火葬場設備簡陋,所有將死者化為青煙的過程都是在光天化日下,無遮無掩地進行,讓我們“有幸”能目送大伯父冤死的幽魂告別人世。
  我們一大幫人在不允許有任何表情的狀況下,看著別人將大伯父的遺體推入火坑后,父親便讓大家迅速離開現場。父親帶著我們朝大路走去。我記得大伯父最小的女兒當時才六歲,她對眼前的事情似懂非懂,但是對她父親的親情則是她的一種本能,所以她賴著不想走,哭喊著要爸爸,最后大人只好將她強行抱著離開。事隔幾十年回想起來,正是我的小堂妹無所畏懼的哭聲才使得我那冤死的大伯父不至顯得太寂寞,才使得大伯父在赴黃泉的路上能聽到幾聲親人的呼喚,才使得大伯父遺憾的靈魂能得到些許安慰,才能代表我們這些大人吐露一絲埋在心底的哀聲!
  大路上,我們一群人神情戚戚如喪家之犬,非常引人注目。突然,父親要大家停下,轉過身,讓大家面對已經離得很遠的火葬場里那根高高的煙囪。
  “我們就在這里,對那煙囪鞠三個躬,了個心愿吧!”在父親提議下,我們一群人自覺地按長幼順序列隊,對著那冒著青煙的煙囪,深深地彎下了腰……
  眾目睽睽之下,我們神情凝重,好娘將準備給大伯父替換的那套干凈衣服高高地擎起,向著天空。天空中有一縷青煙冉冉地正在升騰!升騰!!升騰!

主站蜘蛛池模板: 亚洲午夜18| 日本精品视频| 免费看美女毛片| 婷婷色中文网| 国产精品19p| 国产粉嫩粉嫩的18在线播放91| 2020国产在线视精品在| a色毛片免费视频| 亚洲永久色| 中文字幕无线码一区| 国产成人午夜福利免费无码r| 久久伊人久久亚洲综合| 少妇精品网站| 国产精品视频猛进猛出| 亚洲女人在线| 极品性荡少妇一区二区色欲| 欧美精品一区在线看| 亚洲国产亚洲综合在线尤物| 精品五夜婷香蕉国产线看观看| 丁香婷婷久久| 久草网视频在线| 91视频青青草| 亚洲国产综合精品中文第一| 日韩精品专区免费无码aⅴ| 2021亚洲精品不卡a| 99久久精品国产自免费| 欧美中文字幕一区| 秘书高跟黑色丝袜国产91在线| 国产视频一区二区在线观看| 欧美性猛交xxxx乱大交极品| 亚洲一道AV无码午夜福利| 国产特级毛片| 国内精品免费| 亚洲香蕉在线| 麻豆精品久久久久久久99蜜桃| 亚洲三级成人| 欧美特级AAAAAA视频免费观看| 亚洲日韩精品无码专区97| 伊人精品视频免费在线| 2048国产精品原创综合在线| 亚洲综合色区在线播放2019| 园内精品自拍视频在线播放| 国产亚洲一区二区三区在线| 热re99久久精品国99热| 成人国产精品网站在线看| 美女扒开下面流白浆在线试听| 日韩一区二区三免费高清| 香蕉伊思人视频| 亚洲日本www| 一级黄色网站在线免费看| 制服丝袜在线视频香蕉| 欧美中文字幕第一页线路一| 福利一区在线| 亚洲国产成人精品一二区| 欧美另类图片视频无弹跳第一页| 亚洲视频无码| 亚洲三级色| 一级毛片高清| 在线播放真实国产乱子伦| 激情网址在线观看| 超碰精品无码一区二区| 亚洲欧美日韩动漫| 在线免费a视频| 日韩成人在线视频| 亚洲无卡视频| 亚洲天堂色色人体| 免费在线看黄网址| 综合网天天| 国产亚洲精品97在线观看| 亚洲全网成人资源在线观看| 啪啪永久免费av| 毛片网站免费在线观看| 国产精品专区第1页| 青青热久免费精品视频6| 亚洲国产成人自拍| 天堂中文在线资源| 无码专区第一页| 亚洲国产精品VA在线看黑人| 色综合中文| 日本午夜精品一本在线观看| 在线欧美日韩| 国产精品 欧美激情 在线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