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心理需求與閱讀

　　編者按：名家演講是個寶貴的學習資源。他們做講演時，往往會選擇普適性強的題目，使用相對通俗易懂的語言，而且興之所至，經常把最新近和最寶貴的心得拿來分享，妙語連珠，如醍醐灌頂。鑒于此，本刊特設“名家講壇”欄目，集中刊發優秀的演講稿，以饗讀者。
　　愛讀書、善讀書對于每個人的生活和事業發展都有著重要意義，無論如何強調都不過分。因此，首期特邀請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院伍新春教授與大家分享他關于閱讀的見解。
　　伍新春，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教育部新世紀優秀人才。長期從事現代學習理論與有效教學、心理咨詢與心理健康教育、閱讀心理與教學等領域的研究。現任中國教育學會學校教育心理學分會副理事長兼秘書長、中國閱讀學研究會副會長等社會職務。
　　有人說，這是一個不讀書的時代。在觀念上，許多人鄙視讀書。一是由于時代的原因，很多人認為讀書無用，讀了十幾年的書，出來也找不到工作；二是有人認為，現在的知識發展更新太快，而書本上的知識太陳舊，我們學的都是一些過時的東西。在情感上，許多人排斥讀書。現代人的生活無比忙碌，導致有的人一看到書就頭大，翻開書沒看兩頁，就變得不耐煩，于是匆匆瀏覽一下，算是到此一游；另一些人的癥狀是翻開書就開始打瞌睡，翻一頁書打一個瞌睡，簡直是得了瞌睡癥。結果，很多人買來的書就成了名副其實的裝飾品。
　　從古至今，閱讀就是作為人類傳遞經驗和教育后代的工具而存在著。因此，閱讀的危機實際上反映的就是當前教育的危機。而閱讀的危機與教育的危機一樣，不是因為它的價值受到了否認，而是當前世界的快速變化對我們的教育理念和閱讀理念產生了沖擊，對我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因此，我們首先要有正確的閱讀理念。首要的問題是，我們為什么而閱讀？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千個人讀書有一千個目的。我們認為閱讀的價值應從人的心理需求中去尋找，也就是說，對一個人來說最重要的東西，往往也正是閱讀所要培養的東西。為此，我們提出了以下三個方面的主要內容。
　　一、閱讀與批判性思維
　　1. 批判性思維的重要性
　　美國教育家杜威曾指出：“教育方法和課程正在發生的變化如同工商業發生的變化一樣，乃是社會情況改變的產物，是適應正在形成中的新社會的需要的一種努力。”因此，一個人既要認識社會，也要認識自我。青少年時期是一個人自我同一性的探索和形成的關鍵期，這個階段的學生常常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他們非常在意別人的眼光，因而常常會自我反省，但是往往又不能正確而客觀地評價自己，因為他不真正了解什么是客觀。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讀書方式。現實生活中存在兩類非常不同的學生：第一種學生很勤奮地讀書，力求掌握學科的全部知識內容。他認為，只要自己比別人看得多記得多，就比別人有優勢。他一絲不茍，不放過任何細節，每次考試都是名列前茅。另一種學生則相反，他重視基礎，不太花那么多時間在各種細節上，他好遐想和思索，常常會問為什么。很顯然，由于掌握的知識不夠全面，他每次考試往往也就能拿個中上等水平的成績。
　　在對上述兩類學生進行分析之前，讓我們先把鏡頭切換到200萬年前的非洲。在地面上，當時有兩種猿人，他們都已經能夠直立行走了。這時地球的環境發生了巨變，動物的生存變得艱難。第一種猿人，他們的臉頰有強壯的肌肉，還有比我們大四倍的下顎和臼齒，這種“強大武器”使他們能夠消化一些其他動物很難啃下的食物。另一種猿人的生活可就艱苦多了，因為沒有強大的下顎和臼齒，于是他們成了典型的機會主義者，好奇心強，四處探索，用各種辦法獲取食物。他們必須仔細地觀察環境，時刻注意各種信號，思考這些信號的含義，比如天上的禿鷹為什么會聚集在一起，結果他們找到了答案，就是這些禿鷹發現了動物尸體。這些動物尸體通常都被其他大型食腐動物比如獅子啃得沒剩多少肉；不過，這種猿人學會了使用工具把剩下的骨頭敲碎，吸食里面的骨髓。
　　第一種猿人叫鮑氏南猿，幾十萬年以后滅絕了。第二種猿人叫南方巧人，他們活了下來，最后進化成了人類。在環境不變的情況下，具有特異化捕食能力的鮑氏南猿能活得很好，然而一旦環境發生變化，他們就適應不了了。而南方巧人完全不像其他物種一樣受到許多限制，他們是非特異化的，因此可以以不同的方式生活。而這種非特異化，正是人之所以從動物進化為人的原因。
　　回過頭來看，第一種學生通過閱讀獲得了專門的知識，而第二種學生通過閱讀獲得了批判性思維。我們并不是批評知識的獲得，畢竟現代社會是高度專業化分工的時代，但我們更是處在一個高度變化發展的時代，系統性風險增加，充滿不確定性，只有具備批判性思維，我們才能更好地認識世界，把握自己。而且，在這樣的時代，靈活應變的能力無論對于個人、組織或者國家都更加重要，未來社會最需要的是具有應變能力和創造能力的學生。
　　2. 通過閱讀培養批判性思維
　　愛因斯坦說過，如果一個人掌握了他的學科的基礎，并且學會了獨立思考和獨立工作，就必定會找到自己的道路，而且比起那種其主要訓練在獲得細節知識的人來，他會更好地適應進步和變化。而對學科基礎的掌握以及批判性思維能力的養成，往往只能通過精讀來實現。
　　歷史上許多大師都曾說過要精讀與泛讀結合，不過，今天的時代多的是泛讀，缺的是精讀。從自然科學的角度來理解，重復代表著一般，越是屬于特殊的事物，越不具有可重復性，而越是能夠重復就越是具有普遍性，因而也就意味著越科學。它也同樣適用于人文學科：蘇軾天賦極高，但是他讀《漢書》，前后完整地抄了三遍。開始的時候，每段史事，用三個字當題目；后來用兩個字；到第三遍則用一個字。正是這種精度，使得他應用起典故來得心應手，同時能夠真正從歷史中汲取智慧。
　　要想通過精讀來培養學生的批判性思維，更需要注重高層閱讀目標的把握。閱讀是分不同層次的。根據美國布盧姆等人提出的認知目標分類，閱讀目標可以分成記憶、理解、應用、分析、評價和創造六個方面。在閱讀中培養批判性思維，就要求我們不僅需要實現對文本的深度理解，還需要學會用批判性的眼光來搜集、整合、評價和應用。而創造是更高一級的要求，閱讀的目的不僅要使個體接受和繼承現有的觀點和文化，而且要能創造新的思想和文化。
　　二、閱讀與健康人格
　　1. 健康人格的重要性
　　愛因斯坦認為，學校的目標始終應當是使青年人在離開它時具有一個和諧的人格，而不是使他成為一個專家。人格也稱性格，英文中的原詞均為"personality"。雖然大家口口聲聲說“性格決定命運”，但是極少有人會在自己日常的計劃表里安排專門的時間來塑造自己的性格。
　　所謂性格，是指一個人對自己、對他人和對事物的一種穩定的態度傾向。它與氣質有很大的差別，但氣質給了一個人最初的性格。當我們出生的時候，性格處于一個“初始態”，隨著生活的展開，教育的塑造，后天環境的各種影響，漸漸達到“穩定態”，但永遠不會是“最終態”。多數時候，我們并不刻意去思考我們的態度，我們只是把它表現出來。當我們有意識地去思考、選擇與建立起對事物的特定態度時，就形成了價值觀，換句話說，性格在觀念層面就表現為價值觀，并且，伴隨著這種價值觀，在情感層面表現為好惡，在行為層面表現出取舍。孔子說，一個知識分子的最高使命，就是作為價值承擔者。由此可見，一個人的性格不僅具有個人價值，而且具有社會價值。
　　2. 通過閱讀塑造健康人格
　　對“閱讀塑造性格”這句話最好的詮釋來自培根——讀史使人明智，讀詩使人聰慧，演算使人精密，哲理使人深刻，倫理學使人有修養，邏輯修辭使人善辯。總之，“知識能塑造人的性格”。
　　歌德說：只要你告訴我，你交的是些什么樣的人，我就能說出，你是什么人。我們也可以說，只要你告訴我，你讀的是些什么樣的書，我就能說出，你是什么樣的人。《人民日報》在2012年3月19日刊登了郭震海的文章《領導干部該讀什么書》。文中指出，貪官們平日多喜歡看一些權術類、賭博類、色情類乃至相術類書籍，對于這樣的官員，老百姓如何能夠給予信任，他們自己又如何不走向腐化墮落？！
　　老舍說，看壞書如同吸鴉片煙，會使人上癮，越吸越愛吸，也就中毒越深。但是，這樣一來，問題就來了——許多家長也這么想，因此就想管控孩子讀什么樣的書；很多統治者也這么想，他們把自己看成人民的家長，也覺得有必要管一下人民看什么東西。這樣做有什么危害大家都知道。那么這個矛盾怎么解決呢？王小波那一代人一定對這個問題有很深的思考。他說，假設我相信上帝，并且正在為善惡不分而苦惱，我就會請求上帝讓我聰明到足以明辨是非的程度，而絕不會請他讓我愚蠢到讓人家給我灌輸善惡標準的程度。
　　當我們說到應該培養什么樣的人格品質的時候，首先涉及的一個問題是價值評價。不同的角度會產生不同的價值標準：國家對每個公民的品格有要求，它施加在一個人身上構成國家性格；社會風俗對每個群眾的品格有要求，它施加在一個人身上構成了社會性格；企事業組織機構對每個成員的品格也有要求，它施加在一個人身上構成了職業性格；父母對子女的品格也有要求，它施加在一個人身上構成了家庭性格。國家性格、社會性格、職業性格、家庭性格與個體性格一起，分別在一個人的身上以不同的大小和方向產生作用力，倘若作用的方向基本一致，就會使性格趨向于和諧統一，倘若各自為戰，則將會導致人格的分裂。
　　今天我們討論的主要問題是學生心理需求與閱讀，因此，我們主要從這個角度出發來探討。并且，從這個角度來討論還有一個好處，就是由于心理需求的普遍性，使得我們所列出的這些人格品質也同樣具有最廣泛的適用性。
　　（1）勇氣
　　蒙田說過，在全部的美德之中，最強大、最慷慨、最自豪的，是真正的勇氣。一個具有勇氣的人，才敢于開拓新領域，創新新思想。可以說，勇氣是個體活動的發動機。
　　勇氣來自于自尊心。有些人仿佛是一面鏡子，他們的生活無時不反映著周圍人對他們的感受與評價，他們離不開別人的稱贊，總是擔心失去別人的贊揚。學生尤其渴望得到老師和家長等長輩的贊揚。另一方面，我們中國人常常被教導要學會謙卑，但是很多時候，謙卑卻是這樣一種情況——它要求我們壓抑自尊心，但是卻無法壓制要求別人尊敬自己的渴望。也就是說，它僅僅使自我謙虛變為一種手段，以便獲取別人的信任。因此，謙卑常常會造成偽善和弄虛作假。很多父母都有意無意地要求他們的小孩子不問緣由地聽大人的話，這樣一來，當他們的孩子長大以后，也就會同樣苛求下一代。
　　閱讀為什么能培養一個人的勇氣？首先是閱讀能培養一個人的愛心。人類有一種很神奇的天性，就是當我們對他人充滿愛心的時候，自身的勇氣也會隨之增長。此外，閱讀能夠培養一個人對外界事物的興趣，特別是知識與藝術。我們通過自身的體驗就能夠發現，當我們全神貫注于某個事物的時候，是最能夠達到忘我境界的，即使身處危難，亦能泰然處之，它甚至能夠給我們面對死亡的勇氣。阿基米德75歲時，有一天，他正在研究畫在地上的幾何圖形，忽然進來兩個羅馬士兵拔出劍來要殺害他，他說：“等一下，再給我一會兒工夫，讓我把這條幾何定理證完。不能給后人留下一條沒有證完的定理啊！”但他還是馬上被砍死了，臨死前他還大叫一聲：“我還沒有做完！”蘇格拉底被冠以“蠱惑年輕人”的罪名，判處死刑，當毒藥在準備中的時候，蘇格拉底依然在用長笛練習一首曲子。有人對他說：“這有什么用呢？”他回答說：“至少我死前可以學習這首曲子。”當一個人胸懷世界而不局限于小我時，他是真正大無畏的！當我們在閱讀世界中了解到先賢的大無畏的時候，我們的心靈也會受到洗禮，也會逐漸變得具有勇氣。
　　（2）活力
　　世界衛生組織預測，憂郁癥將會成為21世紀的主要殺手。患憂郁癥的人做事提不起勁，記憶力衰退，反應遲鈍，無緣無故感到沮喪。
　　21世紀的另一種流行病就是拖延癥。現代人的生活變得越來越復雜，尤其是城市生活、組織生活，可以說是一團亂麻，結果是今天能做完的事一定要拖到最后一天才做，不到最后關頭決不投降。
　　目前這些病癥也正在向我們的下一代身上蔓延。這些病癥的原因都是缺乏活力。活力不僅可以使人對周圍出現的一切事物發生興趣，還能夠提高一個人克服困難的能力。可以說，正是活力才使得我們能永葆對工作和學習的激情。活力來自于生活的參差多態。孩子們尚未踏入社會，尚未被生活的各種重負所壓迫，因此，他們的天性是充滿活力的，但是，現在的學生所面對的學業壓力又將孩子的這種活力的沖動強壓在一個狹小的范圍內，猶如活塞將氣缸中的氣體壓縮在一個極小的范圍里，使他們的生活變為單一的活塞運動。
　　閱讀之所以能夠促進一個人的活力，乃是由于它刺激了我們的智力。多數人的日常生活是狹隘、瑣碎而貧乏的，以至于文學家說，生活最沉重的負擔不是工作，而是無聊。閱讀仿佛是為我們打開了千千萬萬扇通往千奇百怪、豐富多彩的世界的大門，使我們能夠超越自己的生活，看到生活的更多可能。書籍提供了我們貧乏的生活所不能提供的無窮的樂趣。
　　（3）自制
　　當前有兩種主要的教育理念：中式傳統的教育理念強調控制、聽話、服從、守紀，是集體主義取向的。西式新潮的教育理念強調尊重孩子、給孩子充分的自由，是自由主義的。前者的危害毋庸置疑，導致的結果是沒有創造力、沒有活力、沒有獨立性，只是這種余毒深植于中國的文化性格之中，因此一時間很難消除。另一方面，一些時髦的家長，多數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信奉自由主義精神，認為西方的教育代表了一種先進的理念，但是發現教育效果也并不能令人滿意，孩子身上的問題也不比傳統教育方法培養出來的孩子少。
　　事實上，西方自由主義教育也出現了危機。奧巴馬在2010年談到教育時說，美國學生的教育正在落后，特別是在數學和科學領域，這一局面必須得到改變。他的教育改革設想中加入了很多“中國元素”，比如增加學時、加強應試教育等。自由主義教育適合特定的時代。我們的時代屬于娛樂的時代。對于動物來說，出于本能，游戲與學習的活動是合為一體的。而對于人類來說，隨著娛樂時代的來臨，游戲與學習活動分化得越來越嚴重，因此，自由主義教育就出現了各種問題。
　　在這樣的時代，如果要引導學生走入正確的軌道，發展出健康的人格，培養個體的自制力是非常重要的。自制力也稱為精神紀律，在今天有著特別的價值。因為精神紀律能帶來專注力，它能夠使人隨意地把思考力集中于他認為有必要考慮的事情上，而無論先前有什么東西占據了他的思維，也不管有什么煩人之事或思維上的難點擺在面前，因此能夠有效地提高思維效率。
　　現在的人，甚至包括我們的學生，看書可謂做到了短、平、快，這種浮躁的心態乃是精神渙散的表現。要通過閱讀培養精神紀律，最好的辦法是精讀。精讀的前提是對閱讀材料的選擇要精當。值得進行精讀的作品經過大浪淘沙的歷史選擇必然會成為經典作品，因此，精讀經典是一個好的建議。此外，要保證能在每一天的固定時間段從事閱讀，養成良好的習慣之后，一到規定時間注意力自動會集中起來，這也是一個好的方法。最后，讀書動筆也是一個很好的方法，記下書本的關鍵內容，記下即時的心得體會，這種方法也能夠控制閱讀速度，不至于走馬觀花。
　　三、閱讀與愛的藝術
　　1. 愛的藝術及其形成
　　人在小的時候，“我”字幾乎還沒有形成，他以同樣的方式體驗與大自然的和諧，把自己看做和動物完全一致。一方面他會把萬物都看做是有靈魂的，即泛靈論，另一方面他又會把自己看做是動物。總之，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與其他事物之間存在的差別，這就是兒童典型的自我中心思維。可以說，人在小時候真正做到了“天下大同”。但是，隨著一個人慢慢長大，一方面是自我意識的發展，一方面是個性的發展，他就會越來越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是作為一個獨一無二的“我”存在于世界上，于是將自己與他人區別開來，孤獨感由此而生。因此，要求實現人與人的結合成為人內心最強烈的追求。
　　但是，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存在著不同的形式。其不成熟的形式是受虐和施虐之間的結合，也就是一方服從，另一方控制。而人與人之間成熟的交往乃是在保留自己完整性和獨立性的條件下，也就是保持自己個性的條件下與他人產生交集。它可以使人克服孤寂和與世隔絕感，但同時又使人保持對自己的忠誠，保持自己的完整性和本來的面貌。從不成熟形式的愛通過努力逐漸達到成熟的愛，就是愛的藝術的形成過程。
　　在愛的藝術的形成過程中，同情心和心理理論是最為重要的特質性影響因素。我們不能想象，人與人之間如果沒有同情，如何能夠建立聯系。同情心在當代社會顯得特別重要。人類學家喜歡用超級部落來形容現代社會，以與原始部落相對應。超級部落與原始部落相比，在人口與領地上都大大地擴張了。這兩個部落之間關鍵的差異是，在超級部落里，人不再認識社區里的所有人。這一變化是從有個性的社會向無個性的社會的變化。而我們的同情心是在部落之內產生的，對于部落之外的人，原始人通常是充滿敵意的。按照這個意思來看，超級部落中，陌生人遠遠多于認識的人，敵意就壓過了同情。由此，造成了在大城市生活的人的一種冷漠的態度。因此，在城市化進程飛速發展的今天，培養人的同情心至關重要。
　　所謂心理理論指的是個體根據一些外顯行為特征認識他人心理狀態的一種能力。毋庸置疑，假如我們能夠猜透別人心里想什么，那么，我們選擇、建立與維護良好的人際關系將是易如反掌。雖然完全猜透他人心思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洞察他人心理的能力是可以通過有意識的培養而提高的。而且，對于一個人來說，無論是出于生存的需要，還是建立良好人際關系的需要，也都是非常重要的。
　　當然，良好的人際關系是需要通過實踐來推進的。但是大家知道，人是具有多面性格的，在不同的人際中會表現出不同的側面。良好的人際關系往往能夠激發人們好的一面，而不良的關系往往會使人們露出惡的一面。因此，我們可以說，實踐塑造關系，關系顯現性格。那么，愛的實踐是什么呢？
　　首先，愛是一種協同活動。協同活動就是彼此之間或同步或配合，彼此呼應、相互協調的行為。協同活動最能夠讓人感到彼此是一體化的。因為兩個人做著相似的動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拉丁文中有alter ego來形容親密的朋友，它的字面意思就是second I，第二個我。很多部落都有自己獨特的舞蹈和儀式，大家在其中做著相同的動作，實際上，這就是通過協同活動來增進彼此之間的聯系。
　　其次，愛是一種給的行為。日常生活中對“給”的誤解是把它看做放棄、被別人奪走或作出犧牲。一個性格還沒有超越接受、利用或者貪婪階段的人，對“給”的理解就是這樣。另一些人則把“給”變成了一種自我犧牲的美德。給的美德就是準備犧牲，對他們來說，“給”比“得”好這一準則就意味著寧可忍受損失也不要體驗快樂。有創造性的人對“給”的理解完全不同。他們認為“給”絕不僅僅是“舍生取義”，而是自我力量的表現。“給”比“得”帶來更多的愉快，這不是因為“給”是一種犧牲，而是因為通過“給”表現了我的生命力。
　　2. 通過閱讀培養愛的藝術
　　大家都知道，讀書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氣質。黃庭堅說：三日不讀書，便語言無味，面目可憎。讀書首先會使人變得可愛。這種可愛表現在語言中，也表現在行為上。一個人博學多識，自然會思維活躍，言之有物；見識狹隘，自然會腦袋空空，話語干癟。
　　今天的人，讀書多是出于功利的心態，在某種程度可以說是是教育對我們的誤導。我們的教育教給我們的是客體本位的、肢解式的讀書方法。以英語為例，如果一個孩子單詞量不夠，那就讓他去看單詞書；如果語法不行，那就讓他去看語法書；如果寫作不行，那就讓他去看寫作書。這是一種典型的分解主義的學習方式，支離破碎，它并不是沿著一個學習者主體英語水平的自然增長邏輯而展開，而是沿著教育者所規定的一條客體邏輯過程而展開，即考試制度。這樣的一種學習方式包含許多無謂的重復學習，并且，由于所學到的東西并不是遵循內在的邏輯而聯結起來，因而現在的學生常常有這樣的體會，就是所學的東西在考試之后，也就是在它的“使命”完成之后，便迅速地從我們的記憶中消退了。這種客體本位學習方式的另一個錯誤在于它是一種手段取向的，而非目的取向。再拿英語做例子。我們學習英語的目的應當是通過一種語言來了解一種文化，在文化比較的基礎上擴展一個人的視野，從而提升精神以及智慧的境界并掌握交流的工具。而事實上我們對于英語的學習是一種完全脫離文化的學習方式，偶有涉及文化也只是通過文化來更好地學習單詞或者句子。文化本來是目的，現在卻成了手段。我們學習單詞，學習語法，學習篇章結構，學習作文技巧，但就是不學習文化。日復一日，我們就忘記了原初的目的是什么，而把手段當做了目的。我們的盲目性正是從學校中習得的。
　　林語堂曾把讀書比作找情人，倡導每個人依著自己的口味來讀。沒有所謂的必讀書，沒有非讀不可的書。為什么？因為讀書這件事與個人的思維、經驗、氣質、興趣有關。興趣的差異自不必說。氣質不同，讀書亦不同，林語堂說：“讀書必以氣質相近，而凡人讀書必找一位同調的先賢，一位氣質與你相近的作家，作為老師。這是所謂讀書必須得力一家。不可昏頭昏腦，聽人戲弄，莊子亦好，荀子亦好，蘇東坡亦好，程伊川亦好。一人同時愛莊荀，或同時愛蘇程，是不可能的事。”就思維來說，人對于讀書也應有所取舍。達爾文就認為自己缺乏抽象思維能力，因此對于數學不會有什么建樹。帕斯卡爾認為世界上存在兩種精神：一種是精神的力量與嚴謹，另一種則是精神的廣博，而兩者很可能無法兼得；因為精神可以是強勁而又狹隘的，也可以是廣博而又軟弱的。在文學上，有人這樣評價俄國文學的兩座高峰：托爾斯泰代表了俄羅斯文學的廣度，陀思妥耶夫斯基則代表了俄羅斯文學的深度。而經驗的事情就更加明顯了：閱讀如果不是以先前經驗為基礎，還能以什么為基礎？因此，非要勉強讀，不僅傷腦筋，而且傷感情。讀到最后，就可能跟書一拍兩散。
　　【本文基于伍新春教授在2012年北京師范大學“世界讀書日”系列活動中的專題講座《生命的更多可能——大學生心理需求與閱讀》的演講稿整理而成，由伍新春教授與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院碩士研究生鄭明璐共同整理。】
　　（責任編輯：孫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