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瑞麗 詠嘆“太陽雪”

　　剛剛走過的2011年，馮瑞麗又締造了多項“首次”。
　　她憑借歌劇《太陽雪》摘得“文華”、“梅花”兩項大獎——前者冠有戲劇政府最高獎之譽，后者享有中國戲劇戲曲“奧斯卡”之名，這是首次由一名歌劇演員同時攬獲兩項大獎，也是首次有通俗唱法歌手摘得這兩項大獎，還是這一屆兩項大獎中歌劇界的唯一獲獎者。
　　對于這些接踵而至的榮譽，馮瑞麗并沒有刻意強調，而是用了絕大部分的采訪時間向記者講述《太陽雪》的幕后故事——劇本、音樂、舞臺、演員，那些成就了這部歌劇的每個枝節。談到參演這部歌劇的感受，她用清脆悅耳的聲音感嘆道：“對于一個歌劇演員來說，最大的‘幸福’莫過于有機會出演一部能充分展示自己藝術才華的歌劇。”
　　
　　用通俗唱法唱歌劇
　　這兩年，馮瑞麗似乎與“梅”結緣頗深。
　　中國戲劇獎?梅花表演獎是中國戲劇表演藝術最高獎，每兩年一評，旨在表彰在表演藝術上取得突出成就的中青年戲劇演員。該獎第一屆名為“1983年首都戲劇舞臺中青年優秀演員獎”，后取“梅花香自苦寒來”之意，更名為“梅花獎”。
　　2011年，馮瑞麗摘得“文華”、“梅花”兩項大獎憑借的是歌劇《太陽雪》中“白雪梅”一角。
　　2008年，為慶祝新中國成立60周年，紀念西藏民主改革50周年，參加全軍第九屆文藝會演，總政歌劇院決定創作一部反映部隊生活的精品歌劇。“前后10個選題，全體主創最終確定創作改編裘山山的小說《我在天堂等你》。”《太陽雪》導演、總政歌劇團團長黃定山回憶道，“該題材所具有的戲劇的音樂性和音樂的戲劇性，具有的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藝術特色，以及鮮明的地域民族音樂元素，都是歌劇這一特殊藝術形式的理想選擇。”
　　《太陽雪》以史詩般的筆觸，講述了新中國成立初期，我軍一支進藏先遣女兵運輸隊，為送達急需的物資和藥品，以百折不撓的毅力，跨越大渡河，翻過二郎山，走過茶馬道，一步一步走進西藏，用美麗的青春譜寫了一曲感天動地的英雄贊歌。
　　真誠、真實、真摯，是該劇塑造人物形象的靈魂，演員們必須堅決摒棄表演人物的虛假和做作，拋棄表演人物的概念和空洞，排斥表演人物的偽生活和偽自然，注重人物內心生活一點一滴的真實感受，注重人物外部生活一招一式的真實細節。“在這樣一部非傳統結構的歌劇作品中，這是我們打通人物血脈的有效途徑。”黃定山說。這就需要演員對人物和情境的感受既能深度投入，又能急速轉換；對人物的情感既能準確體驗，又能鮮明表現。一場聲勢浩大的選角活動緊急展開。
　　馮瑞麗明白《太陽雪》這部歌劇并不是專門為她量身定做，然而，她也想試一試，盡自己的能力用心演唱。在眾多選手的競爭中，馮瑞麗對《太陽雪》中《向遠方》詠嘆調的演唱得到了評委們的好評。用通俗唱法唱歌劇，在歌劇界是一種創新，馮瑞麗的演唱取得了良好效果。“作為一名通俗唱法的演員，能遇到一部多處適合于通俗唱法的歌劇作品實屬不易。”馮瑞麗感慨道。
　　這部歌劇最重要的嘗試，就是進一步拓寬不同于西方傳統歌劇，以美聲唱法為主題的單一聲音組合方式，而是運用了更加符合中國當代觀眾欣賞習慣的一種音樂戲劇的聲種組合方式，將美聲唱法、通俗唱法、民族唱法，甚至是原生態的聲音，融合在了一起，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西方固有的歌劇形態。從該劇作曲、總政歌劇團音樂總監張千一以前的作品《青藏高原》《天路》中就可一窺這位作曲家的音樂風格，音域跨度大、線條長、氣息跌宕。《太陽雪》中的唱段經過馮瑞麗的用心演繹，用情歌唱，得到了張千一的肯定。
　　馮瑞麗告訴記者，張千一老師非常有想法，“美聲、民族唱法或多或少跟生活狀態有一定距離，而通俗唱法可以讓女主角特別親切、可愛，就像身邊的小姑娘一樣。和男一號戴玉強純正的美聲唱法相結合，讓兩個人物——威武的男人和可愛的小女孩更加鮮明。”能與著名男高音歌唱家戴玉強合作演出，對于馮瑞麗來說既是鼓勵，也是挑戰，更是一次很好的學習鍛煉機會。
　　正式接演《太陽雪》之前，馮瑞麗在廣西參加音樂劇《桂花雨》的演出。排演時，她突然接到總政歌劇院的緊急通知：由她出演《太陽雪》女主角“白雪梅”。
　　時間緊任務重，馮瑞麗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脫稿演唱的水準。“200頁的音樂劇本中，我有近乎100頁的唱段，如果滿腦子都在想下一句是什么詞，哪里還有創作的空間？”她給了自己一個星期的時間，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練唱，終于七天后，她就能完全脫稿演唱。同時，對每字每句她都要反復琢磨：這里該用什么樣的情緒，用什么樣的咬字位置，加不加裝飾，該讓這句更樸實還是更成熟，更內斂還是更豪放……
　　從該劇的側重點來看，白雪梅無疑是《太陽雪》的絕對、甚至是唯一的主角，因此，黃定山對馮瑞麗比對其他演員有著更高的要求。他希望白雪梅要像“小燕子”一樣機靈、可愛，但劇本音樂卻需要演員氣沉丹田、沉著若定才能完成得好。剛開始排練時，馮瑞麗常常演到后面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增強自己的體能，成了她演好白雪梅的最大挑戰。“當年的女兵能徒步進藏，我就不能跑兩圈再唱嗎？一定能！”她白天盡心盡力地排練；晚上回家繼續練，打開跑步機的登山模式，一邊跑，一邊在上面唱“一條崎嶇的路通向遠方……”
　　看到記者目光中流露出的佩服眼神時，馮瑞麗立刻補充到：“這沒什么大不了，大家都是這樣的，都是為了這部劇盡心排練。”
　　排演正值夏季，天氣炎熱，演員們穿著厚重的排練服，由于形體動作多，排練時間長，體力消耗大，每天排練下來全身都是汗，衣服全濕透了，戴玉強由于劇情需要，需長時間跪著演唱，時間長了不但衣服磨破了，而且膝蓋處腫起，積水疼痛難忍，走路一瘸一拐的，但他始終堅持排練，樂觀面對身體的不適。
　　炎熱天氣中幾個月的緊張排練，很多演員都病倒了。與其他演員一樣，馮瑞麗的體能也受到了極大挑戰，憑著一股力求完美的勁兒，她咬牙堅持，從未缺席一天的排練。
　　歌劇《太陽雪》2010年6月在解放軍歌劇院首演，參加五年一度的全軍文藝會演，并獲得多項大獎。
　　一出動人的歌劇，帶領人們領略一次信仰與理想的朝圣。《太陽雪》在廣州大劇院演出時遇上當地百年難遇的大暴雨，然而，密集的雨滴并未沖淡人們的觀看熱情。演員將全部情感注入人物的內心深處，與劇中人物同呼吸，共命運，讓觀眾也隨著劇情同歡樂共悲傷。該劇在全國多地的場場演出幾乎都座無虛席，臺下觀眾的眼淚和經久不息的掌聲讓人們看到了“主旋律也是有市場的”。在社會陷入信仰危機的今天，《太陽雪》通過一個極為感人的故事讓觀眾懂得了何謂理想與美好。
　　
　　較真兒的人生
　　馮瑞麗是個對事業負責，對工作較真兒的人。對于馮瑞麗來說，“人生就是應該較真兒，認真對待每件事”。
　　1989年，馮瑞麗考進了河北省藝校張家口分校，先學了一年舞蹈，后來又學習晉劇、民歌。四年后，畢業分到了張家口藝術團。
　　那段時間，除了偶爾外出演出，生活過得平穩而簡單。“那時還談不上什么個人風格，只是模仿而已。”她把生活費攢下來買了一臺錄音機，就這樣跟著錄音機學唱歌。“自我感覺天賦還不錯，學誰像誰，慢慢地在當地也小有名氣了。”
　　然而，這些小小的成就依然不能令她滿意。
　　1996年，在一次晚會上，她結識了總政著名的詞作家趙大鳴老師。一年后，在趙老師的大力推薦下，她得到了試唱歌曲《喊月》的機會。這首歌是北京電視臺那年中秋晚會的一個舞蹈節目的配唱，演唱難度非常大。曲作者之一、著名作曲家王祖皆老師慧眼識出了馮瑞麗這匹千里馬，把歌譜交給她的時候，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給予了深切厚望。第一次拿到屬于自己的歌曲，當時她的心情激動得不得了，整天都在揣摩、練唱。接到錄音通知后，她坐了一夜的火車來到北京，住在地下室里，條件雖然極其簡陋，但心情卻異常輕松愉悅，她對自己充滿了信心。她還記得那天錄音，從下午3點一直錄到晚上7點，站了整整五個鐘頭，最后實在累壞了，干脆蹲在地上錄。“節目播出后，反響非常好！”
　　
　　作為一個舞蹈節目的配唱，馮瑞麗本來是不出鏡的。但那一次，電視臺破例同意讓她出鏡。“這對一個默默無聞的新人來說，可謂是一種莫大的榮耀，極大地提升了我的自信心。”
　　1997年，馮瑞麗報考了解放軍藝術學院音樂系，成績很不錯，如愿以償被錄取了。然而，北京是人才濟濟的地方，稍不努力就會被湮沒，馮瑞麗又開始跟自己較真兒。“以前，如果說我唱歌靠的是天賦，那么，現在我要拼的就應該是實力了。”大學期間，她系統地學習了樂理，還熟練彈奏鋼琴，把聲樂的底子砸得無比結實。
　　1998年，馮瑞麗榮獲中央電視臺第八屆全國青年歌手電視大獎賽專業組通俗唱法第一名，以及大賽惟一的特等獎。她被總政歌劇團選中，成為了一名歌劇演員。
　　從入團算起，十幾年的時間里，馮瑞麗參加了總政歌劇團許多部歌劇的演出，雖然不都是主角，然而，她對每個角色都用心演，用情唱，用勤奮和辛勞為自己的夢想之花施肥澆水。
　　“在學校唱歌時覺得歌劇應該很簡單，然而真正接觸后才發現與自己的想象太不一樣了！歌劇需要演員具備非常全面的才能。”看到自己的不足，她就自費報名北京舞蹈學院的現代舞班，每隔一天去學習兩個小時，持續了一年時間。此后，她又到中戲進修表演課程。只要聽說哪里有演出，不管路多遠，她總是騎著自行車，風里來雨里去地觀摩學習。“沒有主角演，我就觀察主演，在后臺候場的時候就看舞蹈演員的動作，能學多少學多少。”
　　
　　只要努力了，就一生無悔
　　2000年9月，馮瑞麗接到文化部通知，參加在烏克蘭舉行的斯拉夫國際藝術節流行音樂比賽。這是一項在歐洲非常著名的音樂賽事，而她是歷屆參賽選手中唯一的亞洲人。
　　她按規定演唱完俄羅斯家喻戶曉的女歌星普嘉喬娃的成名曲《幸福的三天》，全場報以長時間的熱烈掌聲，樂隊指揮也走過去與她擁抱，表示祝賀。第二輪比賽，一曲《喊月》為她贏得了滿堂彩，她奪得了本次大賽的冠軍。烏克蘭許多家報紙在頭版頭條印上了她的照片，烏克蘭樂評人也把她稱為“中國的普嘉喬娃”。頒獎時，在會場播放了兩分鐘的有關中國的影像資料，當馮瑞麗從片子中看到故宮、萬里長城，還有扭秧歌的人們時，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眶流出。“說實話，當我站在領獎臺上聽到國歌響起時，我真的體會到了中國體育健兒在奧運會獎臺上領取金牌時的心情，那種自豪，那種幸福，真的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同年12月，她在俄羅斯首屆現代德菲爾國際藝術大賽上獲得了通俗唱法比賽銀獎，算是一年之內獲得了兩項國際大獎，這在國內流行音樂界確實是開了先例。
　　付出了比他人多出數倍的努力后，馮瑞麗成為了著名的“獲獎專業戶”，她是將文化部、中宣部、全軍、央視、中國音協各種全國獎項基本拿全了的少見的青年歌手之一——全國青年歌手電視大獎賽專業組通俗唱法第一名，烏克蘭國際流行音樂大賽金獎，國內流行唱法幾乎所有大賽的金獎獲得者，還有剛剛摘得的“文華”、“梅花”兩項大獎，等等。當記者和她談論起這些令人艷羨的輝煌時，馮瑞麗有些嚴肅起來，給記者講述了一個她親歷的故事。
　　2009年，馮瑞麗參加廣西歌舞劇院音樂劇《桂花雨》的演出，扮演女一號九妹。男一號是從日本著名的四季劇團邀請來的華人演員。“他小時候在中國學過芭蕾，還在兒藝工作過一段時間，后來被日本四季劇團招收，一直工作了十幾年。”合作演出《桂花雨》時，與男一號專業素養方面的差距讓一直認為自己的表演和演唱都算不錯的馮瑞麗備受打擊。
　　講完這個故事后，馮瑞麗陷入沉思狀態，輕撫了一下額頭，語速較之前有些緩慢地說：“雖然我拿過那么多獎項，包括‘文華’、‘梅花’獎，但是，如果我真的想在歌劇領域做出一些貢獻的話，必須要提高，不學習的話就會永遠停留在這個程度上。中國的歌劇或音樂劇為什么發展緩慢？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國的很多歌劇演員會唱的不會演，會演的不會跳，會跳的唱不好。而這幾個方面均要達到專業標準才能真正把角色演得精彩。”
　　除了力求將演藝事業做到盡善盡美外，馮瑞麗在忙碌的工作之余，還熱心參加社會公益事業。
　　作為第十屆全國青聯委員，馮瑞麗已經數不清曾經多少次跟隨全國青聯志愿者藝術團去過多少地方參加過慰問演出，而其中的一次演出讓她至今回想起來還記憶猶新，動容不已。
　　馮瑞麗隨團去江西參加“重走長征路”的演出，有兩位九十幾歲高齡的老紅軍坐著輪椅在臺下觀看。當地的工作人員告訴她，這兩位老人為了看完演出，在演出開始前一天沒喝過一口水，他們不愿意在演出中間還要人陪著去廁所。演出結束后，全體演職人員本打算下臺與兩位老紅軍合影留念，誰知這兩位老人卻堅持上臺合影，并且不坐輪椅，由人在旁扶著慢慢走上舞臺。“雖然他們的身形不再挺拔，走起路來也顫顫巍巍，但是，全場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們那鋼鐵般的意志，他們堅信：‘我一定能走上去！’”這個場景讓馮瑞麗至今回想起來都非常激動，“他們那種精氣神，那種狀態，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在現在的人臉上很難再找到。看到他們的神情，我才終于理解何謂‘堅毅’。時隔這么多年，仍然能從他們臉上看到長征精神。作為一名演員，我能有幸趕上他們的人生末班車，告訴他們，我們沒有忘記他們，會永遠想著他們，永遠尊重這段偉大的歷史，對我自己來說也是意義非凡。”
　　在記者眼中，剛剛講完這段故事的馮瑞麗周身也散發著一股堅毅氣質，大大的眼睛里滿是璀璨的光芒，就如一位曾與馮瑞麗共事的人說她，“這女子是個完美主義者，要強并敬業”。
　　 馮瑞麗說：“我每天都在不停地努力，我覺得只有不斷地努力做事，活得才更充實，才更有意義。每個演員都希望自己將來能夠成為受人尊敬的頗有成就的藝術家。我也和許多同行一樣，有著同樣的夢想，并且為了這個夢想而奮斗著。實現這個夢想固然重要，但是我覺得這過程更讓我珍惜，更有意義。所以我會為這個過程永不停止自己的奮斗。等我老了以后，再回想起來，我覺得不管是傷心、是痛苦、是淚水，還是挫折，都將是美好的。不管將來能否成功，只要努力了，我就無悔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