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澤長:專業知識是永遠的籌碼

　　【√】學習是很有用的，用你的專業知識打動周圍人，別人一定會認可你
　　“公司是怎么來的？有限責任是怎么來的？當時西方的財富被控制在教會手里，但侍奉上帝的教會，沒有足夠的時間打理財富、借貸等，便找人來管理，就是現在的職業經理人，之后，教會怕被騙，形成監督機制，即審計制度……這就是職業經理人理論最初的原型，聽了我的理論，有些經濟學老師的理論都不用聽了。”
　　如果說，這話是從一個青年律師嘴里說出的，你一定覺得這是個輕狂得沒邊的人。但就是這個年輕人，已經參與了眾多大型項目和案件，比如最大券商之一平安證券重組山煤國際集團案、重慶涉黑案以及廈門漳州大型BOT投融資的爭議解決及后期的借殼上市輔導，他還擔任中國日報傳媒集團（ChinaDaily）首席高級法律顧問，并代理中國日報所涉涉外重大糾紛全部勝訴。
　　他叫郭澤長，是全國優秀律師事務所-北京煒衡（北京總部）法律事業部執行CEO，同時負責北京總部品牌與文化運營。
　　見面采訪的前一天，記者打電話約定具體的采訪時間。電話接通的那一刻，瞬間被對方的熱情感染，心想，這一定是個激情澎湃的人。
　　真正見面還是嚇了一跳，眼前的這個人就是煒衡所法律事業部的執行CEO？如此年輕，問過后才知道對方竟然是1987年生人。這樣的年紀，有著如今這番成績，想必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闖入”高級合伙人辦公室
　　《方圓》：從你的簡歷看出，你曾受邀為北京大學法學院等多個高校的年輕法律學子做多場律師實務講座，還被多所高校聘為名譽客座講師，本以為你已經從業很多年。
　　郭澤長：我其實是2009年11月底才進入律所實習。那是司法考試成績公布的第二天，我找到煒衡所，敲開了高級合伙人辦公室，毛遂自薦。
　　《方圓》：你就這樣在煒衡所留下了？
　　郭澤長：是的，當時特別想做幾個大要案，見習下實務層面的事。“連合伙人都沒有大要案做，你還想做，年輕人得沉淀，沉淀懂嗎？”領導這樣跟我說。
　　《方圓》：然后你就去沉淀了？做些什么呢？
　　郭澤長：當時沒有人跟我談做什么，更別指望提薪水的問題。我被分配去接聽電話。就這么堅持到了第七天，那天下班后，我像往常一樣“賴在”辦公室，這時，領導從外面應酬回來，拿著一摞案卷。“給你看看這個案子。”
　　《方圓》：你的機會來了。
　　郭澤長：是啊，你無法想象當時我想大展身手的心情。我迅速地看完案卷，當時領導還沒走，我去了他辦公室，跟他匯報了我的思路。“不謀而合，不謀而合。”領導的思路跟我一樣，隨后，領導就將這個案子交給我來做。
　　《方圓》：那是個什么案子？你沒有任何辦案經驗啊，怎么做的？
　　郭澤長：是重慶一個股權糾紛案，標的比較大。我當時也問領導，讓我自己去談嗎，談不好怎么辦。“談不好就談不好，我們就不要這個案子了。”聽聽，哪個律所的合伙人也沒有這么大氣說這樣一句話，這是領導對我的第一次鼓勵。
　　《方圓》：案子最后談成了嗎？
　　郭澤長：那天晚上我一夜沒睡，一直在準備，恨不得把每個字都分析透徹。第二天案件談判分析論證，當時當事人一愣，以為我是倒水的呢。開始談的時候，我的心也開始跳。但我一步步的給他們講解分析，看他們的眼神從質疑、否定到肯定，我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談完時，領導走過來，當事人一方要求替他們找找關系，這時，領導對我第二次鼓勵，“小郭已經分析的很好了”。后來，我就接著做這個案子。
　　《方圓》：這個案子最后的結果怎樣？
　　郭澤長：那天出庭的效果非常好，重慶高院的法官對我很肯定，可能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年輕的律師進行這樣一場辯論。
　　《方圓》：第一次開庭就在高級法院，這對一個剛做律師的人來說，很難得。這次經歷對你來說很重要吧？
　　郭澤長：律所提供這樣的平臺讓我學習，我很幸運。我來律所的前半年沒有薪水，過年時領導給了我一些獎勵，但我沒要，不是不缺錢，回家過年還是借了同學300塊路費，而是希望能有更多的機會和平臺參與辦理復雜和難度大的案件。而機會，不是什么時候都有，但一旦給我機會，我一定會牢牢抓住。因為我知道，倘若連機會我都抓不住，我就什么也沒了。
　　《方圓》：不計較眼前利益。你后來負責法律事業部的日常運作管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
　　郭澤長：有次我跟領導說，現在律所的發展已經脫離了以前那種打游擊的模式，北京律所未來的發展將是規模化、專業化，而不是單打獨斗。建議成立一個平臺，專門做公司化、商業化的運作。目前要慢慢培養一些專業化的律師，就像工薪律師，有年薪底薪，每年有固定的案子。正好領導也有這樣的想法，之后，法律事業部就成立了。
　　過招廣西自治區十佳公訴人
　　《方圓》：雖然你執業時間并不長，但你已經辦理過很多大案子。你認為，對你影響最大的一個案子是哪一個？
　　郭澤長：是廣西的一個案子，那是我獨自處理的，也可以說這是我律師職業的轉折。我記得，那是一個凌晨，接到一個陌生女人的電話，一開始，電話另一端很沉默，不說話，過了一會便開始哭。我就那么聽著，直到這個女人開口，“你是煒衡所法律事業部的吧，我想問個法律問題”。然后她接著說：跟國家簽訂勞動合同的人員算不算國家工作人員。通過這個女人的一系列舉動，我便作出了基本判斷。你知道首先我想到的是什么嗎？
　　《方圓》：她老公貪污受賄了吧？
　　郭澤長：對，我判斷出的信息是，第一，這是個刑法問題，很可能是這個女人的老公貪污受賄了，第二她已經找過律師。前一種推斷是基于本能的直覺，后一種判斷是推理得出。如果沒找過律師，她可能第一句話會說：我老公被抓了。問過后，所以的推斷果然都正確，之前的律師甚至沒能為她解答“跟國家簽訂勞動合同的人員算不算國家工作人員”這個問題。這個女人告訴我，這個案子是廣西自治區檢察院掛牌督辦，11月25號之前必須要判決，距離這個時間，當時只有幾天。我讓她第二天去我辦公室找我。
　　《方圓》：你怎么確定這個女人愿意讓你代理呢？
　　郭澤長：那天凌晨，我在給她解疑答惑的時候，她就對我表示了信任。可能有個細節也發揮了作用，我當時問了這女人一個問題，說你丈夫是不是經常很晚回家，她回答是，我接著說“男人在外面應酬工作，都是為了家庭不容易，希望你們全家能夠團聚，我相信，始終相信這一點”，一下子這個女人又大哭起來。第二天談得很好，當天下午就訂機票去了廣西。
　　《方圓》：首先應該是會見當事人吧，進展如何？
　　郭澤長：那是個胖胖的男人，長得有點像范偉。見我第一句話就是“我是被冤枉的”。事實上，各方的證據都表明他收受了賄賂，我希望他能跟我說實話，但是不管怎么勸說都沒用。當天我無功而返，回去后，我一晚上沒睡，不斷地翻閱案卷，尋找突破口。終于讓我在案卷的角落發現了玄機，我發現，所有證人的口供都是說“把錢給了你們”，“你們”跟“你”，雖是一字之差，但性質完全不一樣。
　　《方圓》：這性質應該就從“個人受賄”變成“單位受賄”了。
　　郭澤長：的確，按照當事人的涉案數額，如果是個人受賄，量刑會是死緩、無期，最少也是10年以上，單位受賄的話，量刑會輕很多，絕對是十年以下。根據檢方的證據來看，我的當事人錢收了，但沒進自己的口袋，用于單位開銷。所以，第二天我又去會見當事人，一番說理，當事人半信半疑中，承認錢拿了。我便制定了按照單位受賄來辯護的策略。
　　《方圓》：開庭那天是什么情況？
　　郭澤長：我的對手是廣西自治區的十佳公訴人。確實有水平，我提供的證據中，有一部分是根據證人證詞摘錄了對我的當事人有利的錄音片段，結果沒能躲過這位公訴人的追問，她說“你錄音是摘錄的，我怎么知道你是否斷章取義”。
　　《方圓》：但你已經預料到了開庭的結果了，不是嗎？
　　郭澤長：是的，所以，當我提出證據，表明所有證人都稱“把錢給了‘你們’”時，公訴人將案卷往桌上一扔。“這案子沒法審了。”因為他們都是按照個人受賄來準備的。就這樣，案件當天沒判，有了轉機。事后，她說，終于碰到了對手。
　　《方圓》：這個案子最終是個什么情況？
　　郭澤長：當事人最后一審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二審還沒開庭。這已經是個很好的結局。有個小插曲就是，一審過后，當事人的妻子再次找到我，希望我在二審的時候找找關系，讓廣西自治區檢察院不要插手這個案子，甚至要求給當事人作無罪辯護。這事被我拒絕掉了。我一直不斷提醒自己，不管世事如何，我必堅守住正義的底線。
　　選擇一個合伙人很重要
　　《方圓》：你是2008年畢業的，在2009年進入煒衡所之前，你都在做什么？
　　郭澤長：我也有過很灰暗的日子。2008年我便參加了司法考試，11月份出來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成績，359分，周圍同學都是400分以上。之后，我一個人背包遠行，走了很遠很遠，去了很多地方，利用那段時間也讀了很多書。2009年9月，又回到北京，參加司法考試。
　　《方圓》：后來怎么又選擇去了律所？
　　郭澤長：從學校出來，帶著一絲輕狂，很多浮躁、不安，也迷茫，不知道去哪里。有人說，出國、去做法務，或者考研，我也確實考上了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但最終沒去，因為自己有個理想，就是做律師。在學校的時候，經常有一些著名律所的合伙人到學校演講，通過與他們溝通、交流，積累了最初的人脈。
　　《方圓》：如果讓你給想做律師的師弟師妹們支招，你想對他們說什么？
　　郭澤長：選擇一個合伙人很重要，我做一個案子成功的背后，有很多個談失敗的案子作鋪墊，這需要領導肯給機會才行。選擇律所也很關鍵，北京的律所有一千多家，有規模的不過十家，如果能進入到大所，機會成本會高一些。
　　《方圓》：在同齡人中，你是十分優秀的那部分，有人說你是不可復制的。
　　郭澤長：機會不可復制，但我想說的是，學習是很有用的，用你的專業知識打動周圍人，別人一定會認可你。如果硬要說我還有什么優勢的話，那就是我的周圍有很多良師益友，給了我很多鼓勵和幫助。另外，年輕人不要怕吃苦，更不要怕賺不到錢，我現在經常不知道自己卡上有多少錢，有些東西比錢重要。
　　郭澤長
　　成長檔案：畢業于北京大學法學院，全國優秀律師事務所北京煒衡（北京總部）法律事業部執行CEO。中國日報傳媒集團（ChinaDaily）首席高級法律顧問，并代理中國日報所涉涉外重大糾紛全部勝訴。
　　法律理念：我們應當努力、忠誠、清醒和自信，對于中國的未來，對于我們的事業。
　　寄語：你必須有能力承擔起你獨自無力承擔的責任。
　　Q&A必答題
　　Q在你眼中，優秀的法科生是怎樣的？成熟的法律人是怎樣的？
　　A優秀的法科生：這個不清楚。成熟的法律人：品味從容。
　　Q與他們相比，哪些特質是大多數的法科生所欠缺的？
　　A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胸懷、視野、想象力、同情心以及在此基礎上才可能發生的你對于周圍人的真誠關切，乃至對于整個中國和整個人類的關切。
　　Q法科生在大學里必須要學會什么？法學理論與法律實務，哪個對法科生來講更重要？
　　A同各種陌生人打交道、尋求妥協、達成共識、爭取雙贏或多贏。
　　這兩個都重要
　　Q怎樣看待法律人才稀缺與法科生就業難之間的矛盾？
　　A法學院某種意義上只是物色人才，但還不能全面培養人才。法律人才是法律實踐中不斷磨練和砥礪出來的。
　　Q法科生在擇業時應當首先考慮什么？
　　A自己的興趣
　　Q對立志從事法律實務工作的本科生而言，繼續深造有必要嗎？
　　A法律人要不斷學習，深造要有方向有規劃的深造。
　　Q你鼓勵法科畢業生從事與法律無關的職業嗎？
　　A鼓勵。
　　Q走出校園后，法學教育對他的工作會有哪些幫助？
　　A幫助不多。
　　Q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你會選擇從事與法律相關還是無關的職業？
　　A法律的事業和職業，某種意義上沉重的，我們應該學會面對這樣的沉重。
　　Q不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一個法律人應當堅守的信念是什么？
　　A我感到，中國法律界，包括司法界、律師界和法學界，最大問題其實是良知和社會責任感。中國要搞好法治，事實上就是要從目前這個不太好的從業環境中殺開一條血路。不要總是指望前人或別人建起一種大致公正的秩序，讓你來從容、順當地從業。這個創建責任就在這一代或兩代法律人身上，是逃不掉的。政府要為此做事，但每個法律人，甚至每個普通人也都要為此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