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理想主義者行走的意義與價值

　　在2011年揭曉的第八屆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中，張煒以長達四百五十萬字的十部三十九卷小說《你在高原》位居榜首。 作為一部氣象恢弘、意蘊深厚、文采斐然的“時代大作”，作者高揚仁愛、悲憫、大德大美之情，游蕩于廣袤大地，苦苦追索自我、民族、人類生存的精神高原，其思想藝術(shù)價值無疑極為豐富多元。筆者在此僅就小說本身理想主義者行走的意義與價值進行簡要解讀。
　　正如張煒自己所說，《你在高原》是一部“長長的行走之書。”這里的“行走”不僅僅暗指成書的考察準備情形和行文書寫的艱辛過程，而且還寓指主人公生命和精神的成長歷程，以及作家漫長的不停息的熾熱的精神跋涉之路。張煒在為這部大書命名為“你在高原”時，已經(jīng)把“你”和“高原”設置為理想化的存在，它們遙遠而富有吸引力，令遠離“高原”的“我”向往不已，產(chǎn)生無限的向往之情。為建構(gòu)行走的主題，小說特意設置了一個貫穿始終的第一人稱敘事者兼主人公“我”——寧伽，依靠其在大地上的無邊游蕩所相伴相依的個人反思和生命追憶勾連起整部小說的精神脈相，其“行走”的動力源自作者對人類生存命運真誠逼視與詩性觀照的博大精深的人文情懷。
　　作為作家主體精神的承載者，寧伽和自己的父輩、祖輩有著千絲萬縷的精神聯(lián)系，現(xiàn)實中焦渴不安的心靈在先驅(qū)們亡靈的隱隱召喚之下，不由自主地朝向生命的理想之境——“高原”靠攏、皈依。與此同時，寧伽還不斷地將追溯的目光穿越過不同年代的山山水水，追憶還原齊文化背景下的東夷人的生存樣態(tài)，甚至把種族記憶引向更加遙遠的過去，揭示萊夷族的先人們由遠東一帶輾轉(zhuǎn)膠東地區(qū)的漫長而曲折的艱難歷程。
　　當然，現(xiàn)實中產(chǎn)生的焦慮和苦難并非驅(qū)使寧伽不斷“行走”的唯一動因，張煒同時還更深入地追索了寧伽血脈深處的“行走基因”。不僅先祖?zhèn)內(nèi)f里跋涉的艱難行程成為寧伽仰慕的歷史，而且曾祖父寧吉離家出走時乘坐的紅馬駒也成為其生命圖騰。它們牽引著寧伽不斷地進入社會又不斷地向外突圍，像一條永不安分的生命之河奔騰在山地與平原上。這種“基因鏈”的梳理既理清了寧伽生命歸屬的根系，也為他的現(xiàn)實奔波和理想追尋埋下血脈相承的伏筆。憑依著一顆善良的心，領悟著先人們的命運啟示，抵御著現(xiàn)實生存的苦難逼迫，寧伽要突破這層層淤積的生存焦慮，必然以不斷朝向理想的前行姿態(tài)求取內(nèi)心的充實與寧靜。因此，寧伽的行走就不但意味著一種多變的生命軌跡，而且昭示出極為復雜鮮活的生命圖景。
　　第一重意義上的“行走”形態(tài)是奔波，它與人物自身的生命軌跡密切相關。正是由于張煒喜歡行走，為了創(chuàng)作出真善美的藝術(shù)世界和甄別人性世界的清爽與污濁而奔走不息，他也讓寧伽懷著一顆焦渴的心，在高校、研究所、編輯部、葡萄園、營養(yǎng)學會等地開始人生的奔波。這種現(xiàn)世奔波帶有鮮明的受動色彩，與奔波者深感現(xiàn)實困境之苦、被周圍世界所放逐息息相關，在《無邊的游蕩》中，作家這樣描述現(xiàn)實：“一種刻毒兇殘的心情使我們失去了最后的居所，我們必將落下一個四處流浪的命運……”善良而富于個性的寧伽面臨著價值失范的現(xiàn)實世界，洶涌澎湃的欲望之流在各種名目的刺激下肆意流淌，沖刷著現(xiàn)實人們的倫理底線和道德操守，寧伽在這世俗化、功利化和物欲化的挾裹中只能步步后退，向邊緣處尋求生存之道。因此，這種奔波其實是現(xiàn)實困境逼迫下的退守之旅，隱含著作家難以割舍的現(xiàn)實觀照情懷。寧伽既走人生的長途，又頻頻做困獸之舉，凸顯出個體生存的有機性，他以竭力切入現(xiàn)實卻為現(xiàn)實所擠壓的生存困境建構(gòu)起當代知識分子反思性的批判視角，從而在與柏老、瓷眼、馬光、黃老等人的分道揚鑣中擺脫體制化結(jié)構(gòu)性共名的光環(huán)籠罩。寧伽以不停息的“行走”尋找著診斷和應對現(xiàn)實癥候的生命機緣，他像屈原一樣上下而求索而不得的艱難舉動為多災多變的現(xiàn)實世界擎起了熊熊燃燒的精神火炬，它雖然可能是一場無望的悲劇結(jié)局，卻依然顯得崇高壯美。這也是《你在高原》的重要指向，它在揭示科技文明的進步與道德價值的失落的二律背反的發(fā)展真相同時，以不妥協(xié)的奔波反抗把現(xiàn)實世界作為個體生命滋生成長的飛地，高揚著當代知識分子的入世情懷和批判意識。
　　第二重意義的“行走”形態(tài)是游蕩，它與生命個體向往自由的文化脈動相關聯(lián)。如果說上述“奔走”還暗示著生命個體被焦慮所催逼而被動逃奔，體現(xiàn)出一種社會批判或文化反思的立場的話，此處的“游蕩”則對應著生命個體與田野自然融為一體時的幸福與自由，更是一種遠離城市文明的文化堅守。張煒曾在散文《融入野地》中表達出對城市和原野截然不同的深切感受：“城市是一片被肆意修飾過的野地，我將最終告別它。我想尋找一個原來，一個真實。這純稚的想念如同一首熱烈的歌謠，在那兒引誘我。市聲如潮，淹沒了一切，我想浮出來看一眼原野、山巒，看一眼叢林、青紗帳。”懷揣這種熾熱的民間理想主義情懷，《你在高原》進一步拓闊了這種原野漫游的審美視野。走出城市的寧伽，或獨身一人或邀約朋友一起來到綠意盎然的平原和山野，甩掉憂愁和煩惱，獲得精神的輕松和寬慰，他甚至準備為此花費整個下半生的時間，像個行吟詩人那樣走遍大地的山野叢林。這種貼近巖石和土地、捕捉河流和山林、傾聽清風和鳥鳴的原野游蕩，不僅使寧伽的個體生命獲得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形態(tài)，而且同時也獲得了詩意的靈魂皈依。對寧伽目之所及山野美景的精心描繪和真誠贊嘆，顯示出張煒對土地根性的執(zhí)拗追索，他立足反思現(xiàn)代文明的精神基點，以一種“去工業(yè)化”的文化策略搜尋著來自于民間鄉(xiāng)野的原始氣息，通過與大地的銜接獲得生命的元氣，祛除了由時代流行色所引發(fā)的焦慮病癥。這種看似保守主義的文化取向其實蘊含著睿智的生存智慧和個性化的精神操守。可以說，正是由于逃出了城市人群勾心算計的生活圈，寧伽們沿著新的鄉(xiāng)野路標以自由游蕩的形式找到了本真自我，這種理想化的生命形式復活了溫馨的田園記憶，為現(xiàn)實世界開辟出一片人性的凈土，彰顯出作家自《九月寓言》、《外省書》、《丑行或浪漫》等作品以來一以貫之的傳統(tǒng)鄉(xiāng)野文化的堅守傾向。
　　第三重意義的“行走”是漂泊，它更多地表現(xiàn)出一種“在路上”的精神體驗。作為一部宏大的史詩建構(gòu)，《你在高原》其實要完成的是對一代人心路歷程的精細勾畫，是以寧伽、林渠、莊周、呂擎等人為代表的50年代生人在世紀之交英雄主義和理想主義之舟被擱淺在人性荒灘的時代氛圍下的精神蛻變和人格突圍表演，它力求廓清的是信仰的參天大樹在現(xiàn)實荊棘之地執(zhí)著尋求“在場”空間的艱難行進路徑，以及崇高的人格道義被消費主義的欲望之流所邊緣化的不幸境遇。身陷這種生存困境和心靈焦慮之中，寧伽必須不停地轉(zhuǎn)換思路，以尋找新的精神高地安放自己焦渴的心靈。因此，他多年來總是處于出發(fā)前的心理狀態(tài)，隨時準備掮起行囊踏上追尋之旅，這種不定于一點的精神位移體現(xiàn)出一代人心靈探尋的蹤影，這種永遠走在路上的精神漂泊體驗彰顯出知識分子點燃生命信仰明燈的努力。它不僅與廣闊復雜的中國現(xiàn)實生活直接對話，而且與深邃豐厚的民族精神緊密相連，體現(xiàn)出張煒具有精神深度的內(nèi)傾性文本表達特征。
　　眾所周知，張煒幾十年來的創(chuàng)作一直保持著理想主義的探索姿態(tài)，試圖在人性真實的基礎上引導生命的升華，以美好的生活圖景召喚著孤獨的生命個體融入真善美的世界。如果說《聲音》、《一潭清水》中理想主義的書寫質(zhì)地還顯得較為稚嫩和單純，更多地帶有作家一廂情愿式青春想象的話，那么《秋天的憤怒》和《古船》則開始在人物的理想版圖上涂抹一片片或濃或淡的陰霾，使主人公們生命的前行姿態(tài)變得厚重艱難。到《九月寓言》中，張煒在對以小村為代表的農(nóng)業(yè)文化的挽歌書寫中堅持放飛民間野地的詩意想象，對現(xiàn)實和夢想的理性認識已標示出一個清晰可見的高度，而《你在高原》更是對前階段理想主義創(chuàng)作傾向的一次系統(tǒng)清理和總結(jié)。它腳踩著更為豐厚沉實的人性土壤，伸展出理想主義的新枝脈，使之成長為精神的參天大樹。
　　在書寫理想的同時，《你在高原》以大量的筆墨描繪歷史和現(xiàn)實，在現(xiàn)實對歷史的衍生中索源生存困境的根由，并讓生命個體承受著困境帶來的無窮痛苦，再從中踩踏出一條充滿希望的生路來。其中《家族》（第1卷）、《橡樹路》（第2卷）、《海客談瀛洲》（第3卷）、《荒原紀事》（第9卷）、《無邊的游蕩》（第10卷），在歷史與現(xiàn)實話語的相互糾結(jié)中，多角度全方位地透視個體與群體復雜的生存境遇。曲予、寧珂、陶明、寧伽、莊周等人的現(xiàn)實奔波和生命挫折包含著對具體的政治歷史文化的質(zhì)疑、詰問與控訴，其蔓延不絕的精神受難史更清晰地凸顯出生命個體堅守信念與理想的高貴；《鹿眼》（第4卷）、《我的田園》（第6卷）、《人的雜志》（第7卷）則力圖在欲望飛揚的現(xiàn)實中開辟出一片片人性的綠洲，來守望精神的美好家園。那溫馨的葡萄園、永恒的原野和充滿人文意識的雜志，不斷提升和完善著寧珂及其朋友對新的生活夢想的向往與追求。由此我們可以確定，對于《你在高原》而言，理想并非遙不可及的“他者”或者一種排他性的終極目的，而是存在于找尋的生命具體過程中，并與詩意的精神體驗緊緊相隨。寧伽正是不斷遭受生活的放逐、卻又在美好信念支撐下沿著生命長途感悟著靈魂愉悅的華麗瞬間，流連忘返于豐饒靜謐的田園山野，而獲得了人生的充實。
　　更難能可貴的是，張煒并沒有將理想烏托邦化擱置為空洞的想象，也沒有把理想收編為布道的工具，作為蠱惑人們的虛假名目，而是把理想的界碑牢牢植根于那片熟悉而廣袤的土地深處。寧伽為彰顯一種人生信仰而始終直面困境，始終斗志昂揚，在現(xiàn)實中屢戰(zhàn)屢敗復而屢敗屢戰(zhàn)，在多重意義的“行走”過程中穿越歷史與現(xiàn)實的層層阻隔，奮力張揚愛與善的風帆，使之成為批判現(xiàn)實針砭痼疾的強大武器，從而建構(gòu)起理想主義的堅實內(nèi)核。因為文學永不放棄的審美理想決不是指導現(xiàn)實的規(guī)劃圖，更非粉飾現(xiàn)實的油彩，它能指著與現(xiàn)實保持距離但又永不脫離現(xiàn)實的批判性向度，《你在高原》在很大意義上就秉承著這樣一種價值尺度。這正如《海客談瀛洲》中寧伽所說：“我們在當代和歷史的滔滔匯流之中，觸摸隱秘，尋找一種血脈和情懷。它的意義就像生存一樣清晰。今夜，虛無主義的深刻性絲毫也消解不了火熱的激情。因為我們的全部理由就建立在生存本身。”說到底，真正的理想只有牢牢植根于生存過程之中，呈現(xiàn)為川流不息的動態(tài)之美，才有可能徹底逃離單純的形而上或形而下的怪圈，這正是一個清醒的理想主義者的深沉追求。
　　回顧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的中國文壇，清除文革偽神烏托邦后遺癥的思維慣性和西方，“后學”在中國大地的遍地開花以及自由主義群落的百般刁難，已使新時代語境下的理想主義變得落落寡歡，不斷蔓延的懷疑氣質(zhì)和虛無傾向蠶食著信仰和理想的精神版圖， 20世紀80年代蓬勃強旺的理想主義與現(xiàn)代化的共同體想象，已然崩散為實用主義和消費文化的欲望碎片。在這一時代背景和語境下，張煒的《你在高原》重新?lián)焓昂颓謇砝硐胫髁x的文化遺產(chǎn)，以道德完善和回歸自然的價值訴求反思現(xiàn)實和歷史，促使人們在修正和改進現(xiàn)實缺陷的基礎上，朝著求真求善的未來之境不斷奮進，這種具有自覺意識的文學反駁凸顯出張煒獨特的文學創(chuàng)作姿態(tài)。
　　如果將張煒的理想主義文學追求與張承志、北村等作家進行一下簡單的比較，張煒高標獨立的文學意義和文化價值顯得尤為清晰。張承志、北村也秉持著理想主義的創(chuàng)作大旗，但他們主要側(cè)重于將理想書寫引向宗教精神。虔誠的伊斯蘭教徒或基督教徒的身份，使他們往往將神界描繪為與現(xiàn)實相對立的凈土，以彼岸的召喚為世俗的生命個體安魂，力求以此引領人們在對苦難和罪惡的懺悔中獲得靈魂救贖。這不失為靈魂凈化的一劑良藥，但其對神界與人界的二元劃分方式已經(jīng)在當代中國的“無神”語境中變得非常可疑。在科學理性至上、神性的本體論證明已經(jīng)確定為偽命題的今天，諸神已淪落為方法論層面的言說工具，因而張承志、北村等人神性皈依書寫的可信度便受到越來越多的質(zhì)疑。張煒的道德理想主義指向具有更為深廣的探索意義。毋庸諱言，當年在清理道德理想主義的負面影響時，曾有一些學者擔憂道德理想主義的標準太過高遠、作家執(zhí)意堅守是否會導向道德專制。但實事求是地說，只要道德理想主義者不把自己的道德吁求視為排他性的普適性準則應用于世，就不會出現(xiàn)新的道德專制。而《你在高原》不管是對現(xiàn)實的批判還是對現(xiàn)實的超越，都旨在為人們提供一種完美的生命體驗和感受未來的希望，它并未以道德專制的名義剝奪人們的物質(zhì)權(quán)利和G8cn817zUomcvFa6PZC688eQfXwhIwl8qOe4QVp6jqo=個性自我，也并非致力于將自身的道德理想還原為普遍現(xiàn)實，而是力圖通過理想主義的當下性激活給欲望惡性膨脹的現(xiàn)世帶來有益的啟示。因此，《無邊的游蕩》中的岳凱平和帆帆所奔赴的“高原”，雖可能只是一片道德想象的圣地，但其積極的召喚意義和引領功能依然不能小覷。因為對每一位生命體驗者來說，崇高而富有自律精神的道德理想、悲憫博愛寬厚仁慈的人性之善，都是保持身心愉悅的情緒狀態(tài)、從而達到人生的澄明之境的關鍵因素。
　　《你在高原》清醒的理想主義指向還表現(xiàn)在對以山野、田園為代表的傳統(tǒng)文化形態(tài)在現(xiàn)代社會中邊緣命運的真實體認和反抗。與許多人瘋狂地奔向城市尋找謀生之路的生活方式不同，寧伽等人唱著親近土地的生命之歌，自覺逃離城市和人群，執(zhí)意去心儀的山野田園尋找和體驗生命的歡樂。小說通過多種形式寫出了山野田園的自然美景和純潔人性，詩意地美化著這塊理想主義凈土。它放大了山野、平原和海灘的季節(jié)之美和時令之美，寫足了棲息于此的動物、植物的輕靈神韻，采用童話和神話傳說來鋪陳渲染大地的浪漫與神秘，甚至還讓人嗅到來自于山野民間的許多女性身上溫馨的花草氣息……這樣的家園怎能不令人心醉？所以寧伽的心中時時充滿甜蜜的回憶：“那是我覺得自己與秋天貼在了一塊兒，親昵得掰也掰不開。”但《你在高原》同時又對這種詩意溫馨的文明形態(tài)的消亡命運有著深深的預感，并揭示出其走向毀滅的必然趨勢。如果說《九月寓言》中小村的滅頂之災來源于一場偶然大火而略顯突兀，《你在高原》則以更為充足的筆墨寫出了野蠻的工業(yè)開發(fā)和瘋長的占有欲望對山野田園的侵蝕和毀棄。不僅寧伽和朋友們經(jīng)營的葡萄園和雜志難以為繼，岳凱平和帆帆在平原上的農(nóng)場也無法立足，昔日的美好家園已無法安寧，“平原和山地交織著無所不在的陷阱和絆索，等待著自己的獵物”。面對這種自然生態(tài)被嚴重破壞的現(xiàn)實和人性淪喪的真相，張煒以冷靜旁觀者的態(tài)度描寫揭示了工業(yè)文明不可阻遏的發(fā)展趨勢和農(nóng)業(yè)文化及其倫理傳統(tǒng)面臨毀滅的不幸命運，以為現(xiàn)代性及其世俗化過程中物質(zhì)主義的粗鄙圖景提供鏡像反思。這種深沉的理想主義反撥正是一位人文知識分子的光榮使命和職責。
　　為使心靈的放逐與遷徙得以生動傳神的描述，張煒以理想主義行吟詩人和憤怒的思想戰(zhàn)士的雙重主體身份，牢牢抓住抒情的內(nèi)核，把鮮活豐盈的詩心撒播在那片五谷為之著色的豐饒原野上，以生活的啟示重建心靈的契約。小說的故事框架宏大而縝密，情節(jié)鋪展既紛繁復雜又遙相呼應，眾多人物形象的性格刻畫與心理描寫從容有序地交織在敘事本文之中，文筆時而沉郁頓挫時而靈動俏跳，語言融華美與樸拙、大氣與精巧為一體，敞開了漢語寫作走向浩大、深邃、詩性、優(yōu)美的無限可能性。
　　（作者單位：山東師范大學）
　　責任編輯　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