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死亡之所以是人類存在的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無非是因為它加入了我們對生命意義的探究。遲子建小說中大量的死亡描寫表明作者對這一終極問題的關注與深入思考,并形成自己獨特的人生觀、價值觀、生死觀:死亡中孕育著生之動力。她通過小說中人物感悟生死得以超越生死,以詩意的溫情淡化人們對死亡的恐懼。
關鍵詞:遲子建;小說;死亡意識;生命意識
遲子建諸多作品中一個常見的主題就是死亡,她的關于生存或死亡的意識在作品中涌動,成為我們理解其小說的切入點。死亡固然不可避免,但我們對待死亡的態度可謂千差萬別。遲子建小說創作中所呈現出來的對于生死的思考,集中表現了遲子建的人生態度。
一、感悟生死
在遲子建筆下,我們的生命在任何時刻都在走向死亡。這種對死亡的認識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面對周遭死亡的人逐漸認識和感悟到的。
首先感受到死亡并感到恐懼的是兒童。在他們的意識中,死亡是神秘的也是慘痛的,它意味著不幸、凄慘、悲哀和絕望。《北國一片蒼涼》中,蘆花被父親囚禁起來眼看著母親被燒死卻無能為力;在《守靈人不說話》中,遲子建以兒童的視角描述了親人的一個個離去,自己對死亡由恐懼到接認知的感情進展。“他人之死是人類童年或個體童年的原始性的死之經驗,它使人類或個人最初知道了死亡的事實,產生了最初的關于死亡的體驗和認識,也可說它是原初性的死亡意識。”[1]
對死的意識標志人的自我意識覺醒程度。《樹下》中七斗就是伴隨著死亡逐漸成長的。小說開篇就寫到了七斗母親的死亡,其后一連串的死亡伴隨七斗的成長。如果說第一次面對母親的去世,七斗感到特別的憂傷和痛苦;那么面對姥爺去世,七斗表現得就不那么悲傷;第三次寫到靳開河女人的死亡則是用冷靜客觀的敘述語氣,仿佛在描寫一件平常事件一樣。死亡對生者生活和精神上的沖擊力是有限的。知道父親死亡的信息傳來,她的悲傷幾乎用盡。七斗姨媽一家四口被鄰居朱大有殺害、船長自殺、畫家死去、欒老太太的死訊、白馬主人的意外、兒子多米病逝……七斗的一生都在見證著死亡,她不再對死亡感到好奇或恐懼,而是感到死亡無處不在,隨時可以發生。
在遲子建看來,死亡并不是刻意的設計,而是日常生活中突然的遭遇。海德格爾曾經指出:“日常生活就是在生和死之間的存在。”[2]生死的變幻無常只是偶然之中的必然。在《額爾古納河右岸》中,遲子建也寫到了大量人物的死亡,伊萬孤獨地死去無人送葬,達西帶著他的“奧木列”找狼復仇死在狼爪下,姐姐列娜被凍死,父親林克和母親達瑪拉“一個歸于雷電,一個歸于跳舞”,尼都薩滿追隨母親而去,“我”的二兒子安道爾被大兒子維克多誤以為野鹿錯殺,維克多因內疚酗酒過度而死,“我”的第一任丈夫拉吉達凍死在馬背上,第二任丈夫酋長瓦羅加最后死于黑熊的魔爪。這是一篇充溢著死亡氣息的長篇小說,人物的死亡充滿了偶然性與必然性。遲子建通過她小說中的人物來表達自己對死亡的感悟,她的死亡描寫告訴人們死亡經常不期而遇,就像自然一樣無情,它是人物存在的常態,包含在生命過程中。
二、超越生死
人的生存是一個向著死亡的存在。面對死亡,人們除了坦然或無奈接受之外,別無更好的辦法。遲子建的作品中寫死亡其實是為了寫生存。
死亡對于生命并不是毫無意義的,它給生命以啟迪,使生命的價值得以更加澄澈。正是死亡與生命的這種對立的二元關系,激發人們去探索死亡。《青春如歌的正午》中的楊秀雖然死了,但仍活在陳生的心里,他總是覺得自己拿不出三千塊錢的手術費對不起自己的女人,在正午的陽光下用青草為死亡的楊秀編包、各式家具,甚至最后給她編“手術用的家把什”,完全以生者的情感體驗死者。在《親親土豆》中,丈夫得了絕癥,即將死去。面對這一令人傷心欲絕的結果,丈夫冷靜地離開醫院并用治病的錢給妻子買了一件旗袍,平靜地收獲土豆;妻子也平靜地進行日常生活:洗衣、做飯、鋪床,死亡在這里是親情自然的流露,是夫婦倆生死不渝而又樸實無華的感情的寫照。在妻子眼里只要有土豆花的香氣陪伴,丈夫就永遠生活在現實世界中。尤其是最后一段寫到當一個大土豆從墳堆上滾落下來停在妻子腳邊時,她一句嬌嗔:“還跟我腳呀?”完全視土豆是有生命的,更是超越了人世間的生與死的界限,體現了普通人對生命的熱愛。
至親即使離我們遠去,生活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