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熊基權,1945年生于湖南邵東,1987年畢業于北京師范學院書法專業,一級美術師?,F任石家莊市文聯副主席,中國書協培訓中心教授,石家莊市書協終身名譽主席,河北省書協顧問。
久聞熊基權先生大名,未見其人先識其字,峭拔渾厚,張力十足。待見到先生其人,儒雅清瘦,低調少言,著實有些意外。但熊先生眼神中的堅毅與坦誠,又似乎讓我看到了他書法的影子。
記者:您的書法作品個性鮮明,很有自己的面目。
熊基權:謝謝,這也是我追求的方向。中國書法創作的主導思想是師承傳統,銳意創新,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書法是一門抽象藝術,藝術如果沒有創新、沒有個人特色,就稱不上是藝術。一個人就算把《蘭亭序》寫得幾可亂真,只是在技術層面,也不能算是書法家,只能說是個書匠。
“北人厚重,但厚重之弊也愚;南人機靈,但機靈之弊也狡。北人南相,南人北相,互補也?!彼贼斞刚f:古之成大事者必是北人南相,南人北相之人。熊先生就是這樣。他祖籍湖南邵東,少時來到河北,燕趙之邦的雄渾氣概和江南的睿智才情鑄就了他的品格與書風。熊先生所書雄強剛健,挺拔俊逸,讓人過目難忘。
記者:您是從小就學習書法嗎?
熊基權:對于書法,我可是半路出家,決不是“自幼習字”。雖然上小學時也有大字課,但是沒有受過正規的“臨帖”教育,小時候寫得什么體我也不清楚,就是比較喜歡寫字。記得小學一位姓蘇的校長看過我的字后說:“這孩子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寫家?!蹦菚r候還不知道什么書法家。直到“文化大革命”結束后,30歲時,我偶然得到一本張裕釗的《南宮碑》,開始臨帖,從此才開始真正意義上的書法學習,迷戀至今。1985年,我40歲,有幸考入北京師范學院書法專業,師從歐陽中石先生。中石先生的三句話影響了我一生:開學第一節課上便講“文學修養是書法家的字內功”,“先學術后藝術”,畢業最后一節課送給學生們兩個字——“臨帖”。臨帖是學習書法的不二法門,它不只是入門的途徑,還是一個書家終身需做的功課,隨著一個書家閱歷修養的豐厚,再看書帖會有不同的收獲。
聽到熊先生很“老實”地“交代”自己的“書齡”,我先是一愣,繼而明白:一方面是先生天性坦誠、真率;另一方面,也是對自己書法的自信,用事實說話,不虛夸,不做作。
熊基權先生的書法從清末桐城派著名學者張裕釗處走來。張氏的手札、南宮碑、滕王閣記,奠定了熊基權書作的基石。他摯愛癡迷張氏書法,常去南宮觀賞摹書張碑,被旭宇先生戲稱為“熊南宮”。熊先生得張氏大氣、開張、雄渾、強健之勢,內化融合于筆端,并參研北魏鄭文公、張猛龍及諸墓志于其中,又取二王行草飄逸之勢,自成路數,成為河北書法大家,全國張裕釗書法學派的杰出代表。1997年,日本當今張派泰斗、著名書法大師、九旬高齡的上條信山先生謝世后,治喪委員會依照老人的遺囑,給熊基權先生寄來了上條信山先生的兩件遺作和一袋骨灰。熊先生情動之余,揮毫書聯:書藝雄居史,人格聳立山。由此不難看出熊基權先生在繼承和發展張裕釗書體中的歷史貢獻和他在張裕釗書法流派中的影響和地位。
記者:書法是一門綜合性的藝術,您本身作為書法家、書學理論家、詩人的綜合體。對此一定有自己的認識。
熊基權:一名書法家應具備讀帖、臨帖的精湛本領和書學、文學等多種學科的深厚學養,以及人格、閱歷方面的素養。一個書家首先應該是一個學問家,這不但被歷史上的著名書家所證實,同時也正被現代越來越多的人的書學實踐所證明。書法看似只是線條的變化,實則反映了書者本人的文化修養、精神氣質、性格胸襟、藝術追求,而就其文化內涵來看,則包容了文學、哲學、美學、心理學等等。一個書法家想在藝術上有所建樹,一定要勤修內外功,這樣他的作品才有內容、不空洞,耐人尋味。學書如釀酒,書法家是長期釀造而成的。
一個書法家能寫一筆好字,甚至有自己的風格,這也許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恐怕還是不斷地加深加強自己筆墨中的文化內涵。只有不斷加強自己的文化修養,作品才能常寫常新。熊基權先生是書法界公認的學者型書法家。在書法創作之余,他不斷從書法理論、文學修養等方面豐富自己。他在國家及省市級多種刊物上發表書學論文、評論文章30多萬字。其中,《墓志起源新說》是他考證類論文的代表作。該文首次提出了“墓志起源于周代銘旌”的觀點,在墓志起源研究上有突破性進展。
熊先生善詞賦,尤喜聯對?!耙蓓憘ピ~卓絕一世,廉行潔志垂范千秋”,這是熊先生在1990年應邀出席秭歸屈原詩會游屈原祠時即興書寫的一副對聯。此聯上下句中分別嵌入魯迅、司馬遷的贊詞,一時聯、字作絕,傳為美談。熊先生的自信和從容源于他對中國傳統詩詞的摯愛與較高的造詣,源于他平時的勤學苦思?!白x一帖必集數聯,臨數帖必成一體”(熊基權語)這是他練字淘詩的基石活水。豐厚的學養內涵,使他在潑墨揮毫時常常靈感四溢,佳句迭出。
熊先生的散文也頗具特色,字句雖短,但氣象萬千。如《壺口瀑布》一文中寫道:
“千尋河面,百頃洪波,涌入一口。飛瀑直瀉,倒懸頓傾!看水霧團團,濺起銀花三千尺;聽吼聲隆隆,奏響驚雷八萬鈞……”立意清新,選詞精到,造句嚴謹,讀來上口,聽來壯情。我認為熊基權先生的文和他的宇是統一的,在風格上有著共同的特征:灑脫、道勁、恢弘。熊先生的書齋里懸掛著一幅書法——“釀我鑄我”,正如先生所言,學書如釀酒,是知識、技藝、人生歷練后鑄就的真我本我。
記者:您的書齋取名“拔俗齋”,有什么“典故”嗎?
熊基權:當時我想好了這個名字去找中石先生為我書寫齋名,未等我多言,中石先生說:“不寫,哪來的那些舊文人習氣。”片刻,又問,起了什么名字,我答:
“拔俗齋”。一是因為母親曾告訴我,父親所在的那個村就叫拔俗村;二是我希望通過終生不懈地學習磨礪,將自己身上的俗氣一一拔去。聽后。中石先生連連稱好,欣然為我寫下了這個齋名。
熊先生的父親熊沖早年畢業于北京大學,是五四時期的學生領袖,“五卅慘案”時曾領導過青島的學生運動,后來與熊基權先生的母親一道創辦了私立南京三民中學,為家鄉培養了大批人才,推動了當地的教育事業。“拔俗齋”寄托著熊先生對父親的緬懷,也寄寓著書家為人為藝的追求?!盁o欲無求無悔恨,煙灰成冢我成仙。”熊基權先生道出的是一段生活經歷,同樣也是一種人生的境界。
(責編:郭丈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