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的味道

　　夏季走到尾聲了，上午逛菜場，看到紅鯔好新鮮，一口氣買了四條，吃個過癮。當令的紅鯔不腥氣，我打算簡單煎一煎，把外皮煎脆，食用前淋點檸檬汁，魚肉嘗來會更鮮甜，香味也更突出。先前已在有機店買了彩椒、意大利青瓜、西紅柿和圓茄，要做一鍋費工但美味的普羅旺斯燉菜（ratatouille），一部分用來佐魚，還有一部分明天拌北非風味的庫斯庫斯(couscous，一種類似米的碳水化合物)吃。
　　彩椒是本周促銷品，價格特別好，干脆多買一點，回家就送進烤箱烤到外皮微焦，待涼去籽剝去薄膜，撕成長條，拌上油醋和蒜頭，腌上半天，最后撒點歐芹，便是一道意式涼菜。在翠綠的香草襯托下，艷紅、亮橘、明黃的甜椒鮮麗討喜，讓人看著開心。烤熟的椒肉質地柔軟到幾乎不必咀嚼便可滑下肚，酸甜的滋味爽口開胃，好吃到讓人停不了口。親友中凡吃過這味小菜者，沒有不愛的。
　　肩頭已扛著一袋的菜，懷里還捧著一束花，看到水果攤上的草莓和黑莓，忍不住又各買一盒，再過幾天就吃不到荷蘭本土產的新鮮漿果了，這季節的滋味可得及時把握。
　　坐在回家的車上，心里在盤算，開胃菜有了，主菜有了，飯后甜點有了，就欠個淀粉類主食，要煮什么呢？干脆利用冰箱里現成的材料吧。前兩天在街坊的青果店里買了兩公斤西紅柿，加蒜頭熬了一鍋西紅柿醬汁，已用掉半鍋，今天就來加料，添上辣椒和黑橄欖，最后灑上自家種的羅勒，就是饒富意大利風味的面醬，拌尖管面吃好了。
　　這一餐算豐盛，花費卻不多，因為幾乎每一樣新鮮材料都是當季盛產的農產，價廉物美不說，且就算不是有機產品，只要是荷蘭本土所產，非千里迢迢越洋運送而來，我吃來都比較放心，因為想來不會吃進太多不必要的化學藥劑。
　　大自然有它的節奏和韻律，萬物自有其定時，農民只要順應季節來栽種蔬果，不必施過多化肥、農藥和生長劑，應時的蔬菜水果便生機不絕、欣欣向榮，故而多多食用當令農產，不但省了荷包，而且較不易毒害自己的身體和孕育生命的土地。像這樣多少服膺慢食文化的理念，是我近年來在日常生活盡量實踐的主張。
　　說來慚愧，我好像是移居歐洲，成為煮婦后，B+dktpJCju6ZWGWJ95JIkg==才真正注意到食材跟時裝一樣，亦有季節性。這當然是因為荷蘭地處北溫帶，四季分明，我即使再魯鈍，也會隨著氣候與自然景色的明顯變化，感受到季節的流轉。再加上我特別愛逛傳統市場，逛著逛著就發覺，怎么農產攤子上的顏色也會換季哩。
　　春天一到，幾乎每家菜攤都堆著一捆捆的蘆筍，有綠有白，米白色的較多，白蘆筍正是這個國家春季的特產。隔了一段時間，同樣的攤子變得五彩繽紛，其中西紅柿、彩椒和紫茄特別多，我頓時便明白，時序已至仲夏，這三樣需要陽光的蔬菜因而長得特別嬌美。當橙紅的甜柿和酡紅微帶嫩黃的蘋果大量上市時，我家門前的榆樹也漸漸枯黃了，我從衣柜中取出風衣，掛在玄關，方便出門前順手取下，秋涼了，出門得披件外套才行。然后又有一天，我上菜場，發覺果菜攤上不再五顏六色，白色的菊苣(chicory)和蒼綠色的袖珍抱子甘藍取而代之，盤據了大半攤位，這時，我不必翻月歷也知道，圣誕節不遠了，一年又要到盡頭。
　　下了公交車，眼前是熟悉的異鄉街景，河岸的榆樹開始落葉，秋季已在門邊。季節不斷更替，我既留不住光陰，索性把季節吃下去，讓舌尖記得四季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