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沉重
跳躍的草,夢想飛翔,密密麻麻的雨點自由落體。道路沿著自己的思路思考。季節跟著風,走進涂著不同色彩的胡同。
陽光越來越清晰,星光越來越明朗,而月亮的眼睛在開合之間,泛起的潮汐,送出的一張張帆影航行在河流之上……
只有土地,默默無語……
土地深沉——不吐露胸中的一點點兒信息,只是為了讓麥穗豐腴,變得憔悴而消瘦一些。有時在森林里能聽到抽屜中的回聲,在落地的汗珠里能找到幾粒鹽……
而騎在炊煙上的歡笑,常常被大山圍得水泄不通。劍拔弩張之中,常常被土地用一根飄帶,輕易地解圍……
深沉的土地,舉起一只螞蟻,搬動一塊石頭,砸落夕陽,灼傷晚霞,濺出一串串火星,不但讓螞蟻感到輝煌,也讓被螞蟻搬動的石頭有了成就感……
雪的告別
殘雪融化,讓凝固的泥土慢慢蘇醒。
美麗的春天,從泥土里開始。
春風把對春天的注釋寫進天空。
大地把對春光的愛戀匯成春潮。
春潮用浪花,搖晃著一篇篇鵝黃色的童話,詮釋著一首首嫩芽的詩句。讓小草變綠的速度與春天賽跑。
先是用一點點若有若無的鵝黃,慢慢地跑,被春雨淋濕之后,變得青翠欲滴,跑得越來越快,一直鋪展到天邊……
奔跑的馬群,踏浪而來;奔跑的羊群,且歌且舞。中國古老的風箏,帶上美麗的傳說,在田野上展開翅膀,讓從泥土里開始的美麗的春天,被歌聲和笑聲捧起之后,越飛越高……
筆下告白
每當我寫到泥土的時候,心中就感到特別溫暖。各種詞匯,就魚貫而來。不像寫城里的那些事物時,搜腸刮肚,也難狀其景;再三斟酌,也難達其意。
我立刻就會看到——泥土本身的各種形狀和顏色,看到泥土長出的季節和花朵,看到泥土承載的朝霞和陽光,看到泥土捧出的各種各樣的歲月,看到泥土上面生長著的夢。
我立刻就會聽到——春天在泥土里蠕動的聲音,夏天在泥土上拔節的聲音,秋天在泥土上成熟的聲音,冬天在泥土里凝固的聲音,聽到泥土上面傳唱著農諺。
我立刻就會感受到——泥土的溫度和濕度,泥土的味道和氣息,泥土的靈魂之生命的律動。
我立刻就會想到——曾經圍住了我童年時光的那些泥土。想起土院里的土墻土炕和土房;想起父親一生走過的路,從土地的這頭走到了土地的那頭;想起母親一生做過的兩件事,在土炕上縫補,在土地上拔草;想起自己在泥土里爬行,滿身滿嘴都是土的樣子;想起那黑土地上的小村莊——我的故鄉佟二堡。一條小河在土地上流淌,一條小路在土地上延伸,百十座房屋在土地上建造,幾百口人在土地上奔波……
到了今天,泥土承載的生活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的故鄉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成為全國聞名的皮裝之鄉、富裕之鄉、文明之鄉,幾乎很難看到原來小村的影子了,但我所看到的泥土,卻依然還是那樣的泥土,永遠是那樣淳樸、厚重、誠實、堅毅……
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
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尋覓風的足印
我們的心靈為情感準備,在掠過的影子里,能找到隱藏很深的骨頭,如熒火般細致。我們能看到風中的任何事物,能看到兩千年前,風過之后留下的沙粒,能看到沙粒在大地上留下的字跡,而我們的目光卻看不風……
風,張開口,就把巨大的事物吃掉,就像什么也沒有發生。
風,帶著一把刷子在走路,我們看到的是刷子自己在走路。風,咬住河面,反復糾纏,河面掀起浪花,大聲叱責風。
我們以為浪花自己在唱歌。
風,揉搓云朵,顛來倒去,云朵委屈地流淚,我們以為云朵自己在抒情。
風,揚起一只手臂,就是一只風帆。
風,走出一個步伐,就是一首歌謠。
風帆舉著歌謠,抑揚頓挫,就是一首驚心動魄的詩篇。
而我們卻從沒有看到過風寫作所使用的文字。
我們的目光看不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