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湖南某高校發生了一起研究生與校方對峙的事件。事件的起因小得不值一提——研究生們不愿意搬宿舍,而校方硬性要求他們搬出,在協商無效的情況下,校方采取了強制措施,甚至破門而入。于是,在網吧度過一個不眠之夜的研究生們憤怒聲明:畢業后將永不承認自己是該校的畢業生。
無獨有偶,一個畢業于該校的知名學者、作家在自己的簡歷中也從不提及這所以她為榮的母校。最近,雜文家吳非先生在《南方周末》上撰文聲稱,要“背叛母校”。
“母校”,多么溫馨的字眼,一向讓人將她與“祖國”、“故鄉”、“母親”等聯系在一起。一個人決心與母校決裂,意味著他承受著多么巨大的情感痛苦和內心煎熬!
近年來,我國不少高校的口號一個比一個喊得響亮,都揚言要創“國際一流的綜合性大學”,而且各級政府也確實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用于改善高校的軟硬件建設。但似乎沒有人去正視這些問題:目前我國高等教育中最缺乏的是什么?而一個“國際一流綜合性大學”的最本質的構成要素又是什么?宏偉的建筑和論文的統計數據是否就是高校現代化的標準?
吳非先生最不能容忍的是他那所著名母校在校慶時將校友分列三六九等的勢利做法。其實這樣的分列又何止是在校慶一時一地?側身高校這么多年,從學生而教師,筆者對高校如此這般的勢利可謂司空見慣:學校可以要求貧困生“體諒學校的難處”,卻對報讀的文體明星們大開方便之門,還安排住房、配備導師。招收博士生公開聲稱“大公司老總和縣委書記以下不予考慮”,挖空心思地為官員和大款開設批發文憑的各種培訓班。各高校競賽似地爭聘當地權貴為“名譽院長”、“客座教授”、“博士生導師”。即便編個校友錄也要一一甄別“精英”,考察的指標無非是級別、職稱、財產。某校校報還曾發表一篇“絕好”文章《XX省委副書記XXX校友來母校視察》,校友“視察”母校已經絕妙至極,更何況還是跨省視察,這篇文章想不被評為天下奇文都難了!
一些高校之所以顯得媚俗、卑賤和人格力量缺乏,最簡單的原因就是它的官僚化建制。西方著名高校大多是教授治校、專家治校,而在我們的高校機構中充滿了處、室,而一些居有房、出有車的處長、主任們甚至可能是與教育完全無關的人員,他們既談不上教育理想,也談不上經營策略,學校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個與機關無異的所在罷了。
也許哈佛大學和牛津大學為高校的存在價值所作出的詮釋是最精彩的:前者婉拒了美國總統里根名譽博士的請求,后者謝絕了阿拉伯巨商千萬元巨款的捐贈。1923年的清華大學也曾有過同樣精彩的舉動:拒絕黎元洪、馮國璋兩位總統大人的公子免試入學。因為它們有一個簡單而高貴的信仰:高校代表著精神領域的尊榮,代表著獨立的人格。正是這樣的信仰,讓它們的學子心中充滿了自豪與驕傲,走到哪里都會響當當地報出自己母校的大名。
(薛鋼薦自《做人與處世》2012年第9期 圖: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