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大農民的精神陣地就像一塊田地,如果久不開墾,必荒草叢生。而由誰去開墾,又如何去開墾,播撒什么樣的種子?踏上遼寧這塊孕育關東風情的黑土地,也許能找到答案。
鄉野多“達人”,農民自辦“春晚”
拍過20集電視劇《柏山年輕人》的青年農民導演陳貴波又為鄉親們導演春節晚會了。遼寧省朝陽縣北四家子鄉謝杖子村的近千名農民涌到一條干涸的河床內,興致勃勃地觀看本村舉辦的春節晚會。村民自創的快板書、歌曲、相聲、小品等一一登場,趕來觀看的群眾一起唱農家歌,說農家事,抒農民情,鼓農民勁,營造出歡樂祥和的節日氣氛。
像陳貴波這樣喜歡自娛自樂的農村青年不在少數。距謝杖子村幾公里之外的雹神廟村,青年農民李春軍平時到城里打工,春節回家為農民辦迎春歌會,已經堅持了16年。
李春軍自幼喜愛文藝,在沈陽打工的他常被都市里的輕歌曼舞所陶醉。那時,他便萌發了回家鄉舉辦演唱會的想法。初次舉辦演唱會,雖然演員自愿參加,觀眾寥寥無幾,但他相信,堅持下去就一定能夠成功。隨后的幾年間,李春軍用自己打工掙來的錢購置演唱設備。對歌手,從本村挑選,到外村百里挑一。演唱曲目從流行歌曲發展到京劇、評劇和男女生對唱等十幾個種類。縣、鄉、村和有關部門也積極資助扶持,并于第四屆演唱會后,被上級文化部門命名為“農民迎春歌會”。有人說:“正月的元宵不吃行,可李春軍舉辦的演唱會不看不行啊!”
李春軍的“農民迎春歌會”已經成為十里八村的“文化盛宴”,如春風化雨潤澤著百姓們的心田。現在,一進臘月,十里八村的村民們就開始寫劇本,排節目,等著導演篩選。過去正月打麻將成風,如今都忙著學唱歌曲。原來不愛好文藝的人,如今支持孩子上臺表演。李盈、李菲姐妹倆就是從李春軍的歌會考入大專院校藝術類專業的。佟丹丹當上了“農民迎春歌會”主持人,最后考上北京傳媒大學。閆華東原來在六家子中學,后來考上沈陽音樂學院,現在阜新民族歌舞團工作。徐術樸一開始還不太會唱歌,經過幾屆晚會的鍛煉,被朝陽縣文化站站長看中,調進了縣評劇團。
在遼寧省其他農村,農民新春文化活動進行得也是如火如荼。撫順市望花區塔峪鎮前二道村的唐革新等30多位村民,自發組織文藝表演隊免費為村民巡回演出。演出用的樂器、服裝都是這些農民自己準備的,節目也都是大家編的,全是反映農村事和農民的切身感受。
文化民生的薄弱環節在農村,用優秀文化引領新鄉村文明的前沿陣地也在農村。李春軍說:“以前艱難的日子都擋不住農民自娛自樂的天性,何況生活越來越富足的今天!”
詩社農家樂,詩意盎然泥土香
“美酒飲到忘情處,新詩吟向知音聽。”也許你很難想到,像這樣意境的詩作,竟出自鐵嶺市鐵嶺縣李千戶鄉花豹沖村的農民之手。民風淳樸的花豹沖村除了迷人的風景,還是遠近聞名的“文化村”,村民自發組織的“中秋詩社”是目前為止遼北地區唯一一個以寫詩為主的農民團體。
詩社成立純屬偶然。村小學校長王軻是村里一位很有名的“詩人”,他有不少作品曾刊登在國內報刊上。當初意氣風發的王軻在中秋節約了三個朋友在家喝酒,面對天上滿月、村前池塘,不禁詩興大發。于是,到次日凌晨2點,四個人竟連續作詩十首。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住在溝溝岔岔里的山里人紛紛向他們涌來,席地而坐,看著他們洋洋自得的樣子,也跟著陶醉了。
為了讓詩社能更好地發展,王軻還經常組織“詩友”在中秋、“五一”等節日,以計劃生育、普法等為主題,舉行賽詩會。每年詩社成員還集體騎車四處采風,每次回來都會創作出大量的作品。隨著詩社成員的增多,詩社對入社標準也提高了,拿不出好作品休想入社。“中秋詩社”的社員,不論年老年少都能即興將生活中的所聞所感作成詩,他們每人手里都有個小本子,“這是為了有了好的詩句,能夠隨時記下,記得多了就成了一首不錯的詩歌”。村里已經出資為詩社出版了兩本詩集,供村民們傳看、學習,里面的每一首詩都帶著濃濃的鄉土氣息。正如該書序中所言:“雖然他們在詩詞格律和藝術修養上,不能達到文人高士的境界,但他們那種不拘規范、直抒胸臆的創作狀態,也是文人高士所望塵莫及的。”
在詩社的影響下,不少村民都讓自己的孩子從小學習詩詞,村里不少七八歲的孩子都能隨口背出幾首唐詩、宋詞。李維新驕傲地說:“我們祖孫三代都是詩社社員,我們的詩里有天下事、有村里事、有家中事,看我們的詩就能看出我們的生活有多充實。”
豐富多彩的群眾文體活動,既愉悅了身心,又樹立了和諧向上的社會風氣。“其實,我們搞農民賽詩會、發展群眾文化,是想讓人們生活寬裕后,精神也富裕起來,更主要的是為了讓我們花豹沖名氣大起來,讓外界都知道咱這里淳樸的風土人情和迷人的山山水水,以便吸引投資者來這里進行旅游開發,促進花豹沖更好地發展!”村支書張學仁道出了他的初衷。
新職場新追求,新民工譜出幸福歌
春節期間,在一家低檔的歌廳,一群“90后”的外地打工者因為工作原因沒有回家。“把握生命中的每一分鐘,全力以赴我們心中的夢……”在兩三個小時的點唱中,他們唱得最多的除了情歌,便是勵志類流行歌曲了,而且唱得格外起勁。這是一群不甘于在城市邊緣茍且生存的“追夢人”。
如果說“夢想”是新生代農民工愛聽的流行歌曲中的關鍵詞,那么“前途”二字便是他們與人交談中的高頻詞。21歲的龍林來自黑龍江農村,剪著時髦的發型,穿著耐克運動鞋,完全看不出與城里同齡人的區別。“與上一代農民工相比,我們這一代更注重消費和享受了。但是,如果與城市中的同齡人相比,我們吃苦耐勞的能力絲毫不差。老人們總是說我們‘這山望著那山高,對工作挑三揀四’,但他們其實不了解我們想的。賺錢雖然重要,但前途更重要。”
今年27歲的許常清是葫蘆島市建昌縣人,他留在沈陽打工,最大的動力就是有空可以去圖書館看書學創作歌詞。
許常清從小就喜歡徐志摩、艾青等人的詩,他決定把創作歌詞當作自己奮斗的方向,但家境不富裕的他,根本買不起教材,更請不起老師。思量再三,許常清咬咬牙決定,進城、打工、泡圖書館。許常清舍不得花錢買本子買紙張,他就撿別人扔的煙盒,收集路邊發的廣告單。晚上回到家就打著手電筒在煙盒、廣告紙上寫詩、寫歌詞。隨后,許常清參加了一些社會組織的詩詞、歌詞大賽,名次越來越靠前,得的獎等級也越來越高。為了鍛煉自己,許常清還在沈陽市太原街擺過一個詩攤,打工之余在那賣詩,十塊錢一首,買的人雖不多,但他覺得挺有成就感。
許常清經常在收工以后獨自跑到沈陽音樂學院門口徘徊,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他羨慕不已:“我要是能進去聽老師講講怎么寫歌詞怎么作曲多好。假如有老師再能指點一下我,我這輩子也算沒白活呀!”
許常清做夢也沒想到,在回家過年的前一天,這個愿望實現了:沈陽音樂學院教授顧秋鴻一首一首地為他點評歌詞。顧教授認為,許常清可塑性很強,并表示自己以后如果出去采風,可以帶上他。“有機會的話,可以收個徒弟。”顧秋鴻教授決定挑選許常清的一首作品譜上曲,“這樣才算是一個完整的作品”。
新生代農民工不再像第一代農民工,把“進城掙票子、回村蓋房子娶娘子”作為進城打工的最終目標,學本事、長見識、改變人生命運、實現個人價值、提升社會地位,已經成為很多新生代農民工的新觀念、新追求。
(摘自《遼寧青年》2012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