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21日,阿爾及利亞裔法國人穆罕默德·梅拉赫在圖盧茲先后實施三起槍殺案件、射殺七人后,與警方對峙32小時,最終在法國特警槍口之下斃命。
圖盧茲的槍聲早已消逝,但西方世界意識到:一個幽靈在歐美徘徊,這個幽靈就是恐怖主義威脅的變異——“獨狼”恐怖主義。
“想做就做”式的“單兵作戰”
23歲的梅拉赫自稱“基地”組織成員,然而,梅拉赫在實施行動時并沒有幫手,完全是“單兵作戰”,是一匹“獨狼”。這與周密計劃、集體行動的“9·11”事件反差鮮明。然而,盡管只有一個人,但梅拉赫制造的恐怖事件后果嚴重,影響惡劣,這不禁讓人擔心,“基地”等恐怖組織是不是采取新戰術,屢屢制造像圖盧茲槍擊案這樣的惡性恐怖案件?
的確,在過去十年間,“基地”組織已有大約三分之二的最初領導層成員遭擊斃或抓獲。遭受連續打擊,“基地”組織即便想策劃襲擊跨洋航班、通勤列車、交通樞紐或金融中心等目標,也不再具有大規模組織能力。反之,“單兵作戰”成為其不得已而為之的新戰術。
在西方情報機構眼里,印度孟買2008年連環爆炸案被視為這一戰術“樣板”,而“基地”等恐怖組織更是從去年7月發生的挪威于特島槍擊案中獲得“靈感”。在此事件中,兇手安德斯·貝林·布雷維克裝扮成警察,以一人之力,制造了射殺77人的慘劇,被視為是二戰以后挪威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國家災難”。
“獨狼”恐怖主義并不是新鮮事,早在上世紀90年代,美國白人至上極端種族主義者就炮制了這個詞。如今“基地”等恐怖主義組織順手牽羊,大力鼓勵這種低技術、低成本的襲擊行動。
除了圖盧茲槍擊事件外,“獨狼”恐怖主義分子還制造了美國2009年圣誕節“內褲炸彈”炸飛機未遂事件和2010年紐約時報廣場炸彈襲擊未遂事件。去年,21歲的孟加拉裔女學生羅紹娜拉·喬杜里用菜刀刺傷英國議會下院議員斯蒂芬·蒂姆斯,阿爾巴尼亞裔男子阿里德·烏卡在德國法蘭克福機場向一輛載有美國士兵的大巴開槍,造成兩死兩傷。
這些事件從表面上看都是“孤立”的,也就是說,兇手沒有找任何第三者或組織進行系統策劃,而是“想做就做”,自發行動,無需外界提供技術或組織支持。難怪,一些西方國家情報界將此類“獨狼”稱為“‘耐克’恐怖分子”,因為他們行兇時的座右銘就像“耐克”品牌那句廣告詞“想做就做”。
“獨狼”是怎樣煉成的
其實,“獨狼”的形成還是能找到一些規律與緣由。
人們首先注意到,實施恐怖襲擊的“獨狼”都是歐洲公民,但其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并沒有接受歐洲主流的基督教文明。在歐洲的歷史上,基督教與伊斯蘭文明的宗教沖突不斷,延續千年。即使在今天,在一些宗教極端主義者看來,近年來西方發動的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是另一種形式的“十字軍東征”,必須“復仇”。“基地”等伊斯蘭恐怖主義組織等雖然屢被打擊,但通過網絡等現代化的手段依然在向歐美目標人群進行價值觀滲透。
西方情報機構認為,“獨狼”這種新恐怖戰術的傳播者是“基地”組織也門分支前頭目安瓦爾·奧拉基。這名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借助語言優勢,利用互聯網,宣揚“基地”極端思想,鼓動追隨者以任何手段發動“基本襲擊”。前不久,奧拉基被美國無人機定點清除。
比如,喬杜里本是一個模范學生,從未與“基地”或其他極端組織有聯絡,但通過聆聽從網上下載的奧拉基的演講后發生轉變,進而從一名弱女子變為“獨狼”。烏卡曾經獲得一個反暴力方面的獎項,后從網上看到反映美國大兵強奸婦女的宣傳后變得激進起來,并在其“臉譜”頁面上鏈接了“基地”組織的戰歌。
梅拉赫則更進一步,他在2010年至2011年期間,兩次前往阿富汗接受“基地”組織的訓練。訓練結束后,“基地”組織交給梅拉赫一項自殺恐怖襲擊任務,但是遭到他的拒絕。
其次,“獨狼”的移民生活背景令人浮想聯翩。我們知道,梅拉赫雖然持法國護照,但實際是阿爾及利亞裔移民。梅拉赫1988年10月出生在圖盧茲,在該市一個“問題城區”成長。從童年時期起,他的行為已經顯示出暴力傾向。最近幾年,他一直處于失業狀態,靠領取政府救濟金維生。2008年,梅拉赫因搶劫被判刑18個月。梅拉赫一共被警察逮捕過十幾次,15次被定罪。
梅拉赫的生活經歷實際上是歐洲許多外來移民及其后代的縮影,這恰恰折射出歐洲移民問題的嚴峻性。
兩種極端思潮在碰撞
總體來說,歐洲主流價值觀普遍支持“種族平等”和“多元文化”,但由于文化、生活習慣等諸多原因,移民的融合仍是一個老大難問題。加之“基地”等恐怖組織和伊斯蘭極端主義的做派在歐洲引起反彈,讓右翼思潮不脛而走。
2010年,一本名為《德國的自我毀滅》的書聲稱:外來移民將憑借高生育率征服德國,德國正在“走向毀滅”。這一觀點攪亂了德國社會,連德國總理默克爾也不得不出來表態,反對這本書提出的反移民的觀點。
從丹麥、荷蘭、芬蘭到法國、德國、奧地利……極右翼的聲音不斷出現在政治主流中,許多右翼政黨因此獲得更多選票,有的甚至進入聯合政府上臺執政。一些主流政黨出于選票考慮,也傾向于收緊文化寬容政策。
圖盧茲槍擊案發生后,極右派總統候選人瑪琳·勒龐見風使舵,聲稱要和極端伊斯蘭教“決戰到底”。種種跡象表明,槍擊案有可能使法國的政治風向進一步“向右吹”——更強硬的移民政策、更高效的反恐措施、更強力的政府管理,或成為法國社會的一個趨向。
總而言之,在歐洲社會的平靜之下,有兩種力量在碰撞,一種是伊斯蘭極端主義,另一種就是以反移民為重要特征的極右翼思潮。這兩種力量若進一步發展,有可能導致歐洲社會的分裂,反過來會導致極端主義、民族沙文主義重新崛起,令人憂心。
如何應對“獨狼”
3月30日及4月4日,法國警察在多地突擊行動,逮捕多名宗教極端主義嫌疑人,收繳一批武器。據說這些人和梅拉赫有同樣的背景。時任總統薩科齊表示,此類行動還將繼續。但問題在于,這樣的突擊能否從根本上防范“獨狼”的威脅。
毫無疑問,“獨狼”恐怖主義的抬頭讓西方世界極為擔憂,如何應對讓人頭疼。特別是倫敦奧運會舉辦在即,如何甄別“獨狼”成為英國政府的最大挑戰。的確,拋開政治不談,從技術上發現、甄別“獨狼”也是各國安全機關面對的一大難題。更何況,由于推崇言論自由,人們不會因為表達怪異或者有極端想法而坐牢。
網絡是“基地”等恐怖組織進行意識形態傳播的主要平臺,由于不能從法律上阻止人們瀏覽這些極端網站和網絡信息,如何加強監管也是個難題。總體來看,歐洲已經突破以往的一些言論自由的禁忌,變得強硬起來。比如,英國即將公布的一項新法律將使政府可以監控個人使用網絡、電話以及發送電子郵件的情況,以有效應對犯罪和恐怖主義。近年來,德國情報機關大規模加大對網絡的監控力度,包括對恐怖信息的監控。
如今,一些國家的政府已經著手建立基層防范措施,關心那些有疏離社會傾向的青少年,努力提前發現和監控“熱點分子”,做到防患于未然。比如,由于“獨狼”大部分來自伊斯蘭移民社區,安全部門經常會與阿訇“喝茶”,加強安全機關與阿訇和學校老師之間的聯系。但愿,歐洲人能鎖住“獨狼”恐怖主義這個幽靈。
(楊曉威薦自2012年4月6日《國際先驅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