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冷戰(zhàn)后的二十多年時間里,中國經濟發(fā)展迅速并超過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但當前中國無論在硬實力還是軟實力上仍然與美國差距明顯。在這種情況下,美國對于“中國崛起”帶來影響的判定還是一個沒有定論的開放性問題,這些判定的主要來源就是為政府決策提供智力支持的美國知識界。全面、系統(tǒng)地了解美國知識界對“中國崛起”的認知具有重要意義。
第一期:20世紀90年代初 “中國
崛起”和“中國威脅”討論的開始
冷戰(zhàn)中美國長期關注的是來自蘇聯(lián)的威脅,以及冷戰(zhàn)末期的日本經濟威脅。直到冷戰(zhàn)結束和日本泡沫經濟崩潰的20世紀90年代初,“中國崛起”和“中國威脅”的討論才開始出現(xiàn)。
這一時期參與討論的主體是兩類人,一是對中國有第一手接觸的相關媒體人和少數(shù)中國問題專家,另一類是少數(shù)從事安全戰(zhàn)略與政治學研究的學者。
前者的代表人物是《紐約時報》駐北京分社原社長尼古拉·克利斯托夫,他認為中國軍事能力低,不具備挑戰(zhàn)美國和國際權力平衡的能力。后者的代表人物是哈佛大學政治學教授薩繆爾·亨廷頓,他認為中國最終將成為美國的威脅,他的論述構成了之后“中國威脅論”觀點的主要邏輯支柱。
第二期: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 “中國崛起”和“中國威脅”
討論的升溫
1995年-1996年,中美因“臺海危機”引發(fā)關系緊張,“中國崛起”是否對美國構成威脅的討論有了現(xiàn)實的意味。亨廷頓提出的“中國威脅論”有了較多的追隨者。
現(xiàn)實主義悲觀論者將北京在臺灣海峽的軍事演習視為中國尋求地區(qū)霸權、威脅使用武力,以及挑戰(zhàn)美國霸權地位的有力“證據(jù)”。自由主義悲觀論者則認為中國軍事威脅的根源在于非民主國家對內操縱民族主義,保證政權穩(wěn)定,而這會讓中國在對外關系上失去回旋余地,最后導致沖突。這些人開出的政策處方很自然就是“遏制”。
第三期:21世紀之初
美國知識界對于“中國崛起”的認知
進入2000年,隨著克林頓政府第二任期即將結束和美國總統(tǒng)競選開始,中國問題成為美國國內政治討論的熱點。在布什政府中先后擔任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和國務卿的賴斯,其認識起點是美國超乎尋常的實力和至高無上的地位,在這個基礎上,她認為中國是試圖改變亞太地區(qū)權力平衡的大國,這就讓中國成為美國的戰(zhàn)略對手。
在學術界,則出現(xiàn)了現(xiàn)實主義樂觀論和現(xiàn)實主義悲觀論的對立。前者認為中國軍事力量會給美國帶來挑戰(zhàn),但是不可能趕上美國。后者則認為,只要中國力量增長,中國就會控制周邊地區(qū),如果可以的話甚至控制整個世界。
第四期:“9·11”事件到金融危機
樂觀派占主流
這一個時期具體從2001年9月開始到2007年美國發(fā)生次貸危機,又可以進一步細分為前期(2001年-2005年)和后期(2005年-2007年)。
2001年,“9·11”恐怖襲擊后美國對于“中國崛起”的關心被全球反恐戰(zhàn)爭所取代。2001年-2005年,美國知識界對“中國崛起”的討論主流是樂觀派,經濟上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政治上中國在朝鮮半島問題上態(tài)度積極都被看作積極融入世界的信號。
隨著美國小布什政府的全球反恐戰(zhàn)爭最為緊要的時期的度過,加上美國總統(tǒng)選舉的臨近,美國國內對于“中國崛起”討論的相對安靜期也結束了。從2005年到金融危機發(fā)生的這一時期,悲觀派開始抬頭。
現(xiàn)實主義悲觀論者延續(xù)“國強必霸”的邏輯,認為中國雖然能力上不如美國,但有挑戰(zhàn)美國的意圖。自由主義悲觀論則認為中國的資源外交“缺少道義”,因為“北京與那些不尊重國際機制的國家簽訂能源合作協(xié)議”,挑戰(zhàn)了美國的道義霸權。
第五期:金融危機后 多元和復雜
的認知和合作意愿的加強
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引發(fā)全球金融危機后,美國知識界對于“中國崛起”和所謂權力轉移討論的現(xiàn)實意味空前加強。
自由主義悲觀論有了新發(fā)展,所謂“北京共識”和“中國模式”的討論在西方知識界浮出水面。討論的焦點主要圍繞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的崛起是不是意味著威權主義國家的勝利和自由體制的失敗。
同自由主義悲觀派進行論戰(zhàn)的是自由主義樂觀派,他們認為中國面對的國際秩序與以往的崛起大國有根本不同,中國面對的不僅僅是美國,而是西方中心的體系,該體系具有包容崛起大國的巨大能力。
主張中美合作的呼聲在知識界的討論中比較突出。現(xiàn)實主義樂觀派創(chuàng)造了“中美國”( Chimerica)、“兩國集團”(G2)等名詞,主張在中美合作中保持美國的國際地位;自由主義樂觀派則主張用國際機制中的中美合作來規(guī)范中國,以確保美國的優(yōu)勢。雖然中美外交中交替出現(xiàn)合作和摩擦,但是合作的一面大于摩擦的一面。
中美關系的未來取決于雙方
的智力博弈
從冷戰(zhàn)后二十多年美國知識界對于該問題討論的軌跡,我們看到的是一個不斷多元和逐漸理性平衡的趨勢,只要這種趨勢能夠保持并同政策界保持良性互動,美國的對華政策就不至于走向極端,我們就有理由對中美關系的未來抱有希望。
當然,中美關系的未來考量著中國知識界和政策圈的主流方向,中美關系的未來更多地將取決于中美雙方的智力交鋒和互動,而不是純粹的實力較量和戰(zhàn)略設計。(摘自《聯(lián)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