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心的父親把我丟在了上海碼頭
“大公明”三個字眼的背后有一個難忘的故事。故事曾經是灰色的,因為時間的流逝變得很美,美得讓我落淚,為我早逝的父親,一個影響我一生的人。
14歲那年,我鳥歡雀躍地跟隨父親去上海見世面,想不到父親和我會開這樣大的玩笑:在公平碼頭(世博園附近),在我好奇于大城市的誘惑時,突然發現父親不見了。在碼頭上不停地找,心里慌,過了一會兒,我才明白這是父親鍛煉自己的機會。看到了一份《大公報》,于是浮想連翩,流落在公平碼頭的這個窮人的孩子自我感覺英雄起來:如果有一天我辦企業,就叫大公明,大公無私,光明正大。想起來上海的點點滴滴,特別是走出旅館時,父親曾問了幾個問題,比如住在什么旅社,什么路等問題時,顯然是在考驗我一個人能否找回旅館。我記不得是什么路,可記得旅館,也就找到了父親。父親沒有任何的表情,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
回到溫州龍港老家,母親知道了原委,哭得一塌糊涂,她責怪父親心狠,父親反而撂出這樣一句話:“十幾歲找不到回家的路,思靜明天會有什么出息?”
如果說母愛是一條長長的河,那么父愛就是一座高高的山。小時候,父親身體不好,家里生活艱難,父親從不怨天尤人。父親毛筆字寫得很好,能夠自己編纂《疑難雜字》,在鎮上除了幫別人做做財會之外,還在鎮上擺地攤,幫人家寫信,寫寫春聯。我們五個兄弟姐妹也懂事,每到過年時,拿著父親寫的春聯挨家挨戶地賣,一毛錢一對。
父親的言傳身教是一筆寶貴的財富,遺憾的是在我19歲那年,父親永遠離開了我們。那年頭困難,父親不吃早飯也不吃中飯,餓了就喝點水,到下午兩三點收攤時,買了兩個饅頭回家讓我們當點心。如果父親少付出一點點,就不會這么早就走。
山倒了,我感覺自己一下子成熟了,父親給了自己太多的思考和力量。
無情的親叔叔見死不救
當兵退伍后,我以打游擊的方式當采購員,發現門路之后就自己出來做,一心想走出貧窮過好日子。創業是艱難的,資金從3000元開始,每星期在石獅和龍港之間來回一趟。布料行業做不到半年,又轉行賣服裝,去了東北佳木斯與俄羅斯人做生意,由于語言不通,沒有前途可言也就放棄了。家里蓋房子,做生意沒賺多少錢,反而赤字四萬八千元,簡直是度日如年。
眼看過年,越是沒錢越是催得緊,我最落魄的時候只好向親人們求援。叔叔是村里的首富,借到的只有兩個字“沒錢”,沒有一個親人伸手。40多個債主等到晚上11點也沒有離去,走投無路的我準備了炸藥包,不想活了。
讓我意想不到、溫暖一生的是,伸手相救的不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竟然是村里兩位沒有多少交往的老人。其中一個老人一個字一枚釘地說:明天上午到我家里拿;另一個老人馬上表態:我也解決2萬。
風波平息,冷暖兩重天,當時我想起父親的堅強,看到好人的義薄云天:不管怎么樣,我一定要活出個人樣來,不辜負兩位雪中送炭的好人,對得起在天上看著我的父親。
我怨恨的叔叔連一眼也沒看我,可當我再次跑碼頭走江湖的時候,卻是他把我帶在身邊到福州做服裝生意。1991年,跟著叔叔進貨時,我看傻眼了:叔叔居然不用現金就可以拿幾十萬元的貨,而且對方很熱情很放心。我領悟到對生意人來講,信譽就是生命。跟著叔叔干了半年,正好福州鞋城成立,就轉行做鞋了,把“大公明”三個字大寫,把自己的人生也大寫。
父親把小時候的我扔在公平碼頭,叔叔在我最需要幫助時卻不聞不問,在某種程度上是異曲同工:一個人就是一條路,一個世界,靠的是自己的雙手和腦袋。所以,現在一些親戚做生意向我借錢的時候,不僅要打借條,還得付利息。畢竟,生意場的游戲規則不能破壞;畢竟,每個人首先要靠自己。
可惡的同行三天兩頭過來找碴
離開叔叔另起爐灶是我的轉折點。
啟動資金是借來的3萬元。在鞋城里花了二萬二千元買了一個攤位,只能用8000元資金打天下。第一次是到瑞安仙降進布鞋,一雙賺5毛,貨一到就被搶光,完全的賣方市場。過了幾天轉賣溫嶺草鞋,20多天內8000元變成22000元,又回到3萬元的流動資金。那時的3萬元意味著單獨可以發一車貨,回想那日子叫幸福。賣到一天一車貨時,由于一個有錢的長樂人介入,一天發6車貨,利潤下降,于是改做溫州真皮皮鞋了,生意照樣火。此后在1995年、1996年、2000年,分別跟旺圣、麥高、臺灣紅蜻蜓等20來個品牌合作,大公明鞋業的招牌響了。
畢竟是個外鄉人,在別人的地盤做生意,生意好的話,難免會受到當地的一些同行的刁難,隔三岔五會過來找碴,甚至找上門打架。年少氣盛的我也不服輸,干了幾架??勺屑毾胂脒@不是長久之計,要動點腦筋。
我覺得競爭不可怕,就如自己財力不敵長樂人就改變方向,而這種人為的刁難卻沒有什么辦法可以對付。怎么辦?
我大姐正好也在做生意,很多的溫州人也開始尋求團結了。深有感觸的我和大姐聯合了幾個有影響力的老鄉發起了福州溫州商會,商會就是娘家,遇到問題就和當地部門協商,困難迎刃而解。在這個過程中,我交到了很多朋友,形成了人脈資源,加上自己不斷融入,成為當地的人大代表、創業之星。
那個經常找我打架的福州人已經踩三輪車混日子了。我偶爾也會碰見,對方也想躲避,我就大度地迎上去遞煙,就像久別的老朋友。那個福州人不解,而我也沒有說。我其實想說的是,沒有你找碴的煩惱,就沒有我這么快這么順利融入福州。
相逢一笑,僅僅是泯恩仇嗎?
黑心企業成為我的合作伙伴
江湖是混水,真不知道深淺。
我來福州的第二桶金是做真皮鞋。那時,我是首個提出質量三包,代理的鞋子保質量、重信譽,所以顧客更放心也更愿意長期合作。尤其在1995—1996年期間。我所經銷的鞋子生意好做,供不應求。一到年底是旺上加旺,一些散戶愿意出高價進貨。表弟提議,何不讓散戶進呢?進貨價比老客戶利潤高得多,先賺一筆再說。我批評了表弟:首先要考慮到老客戶的利益,因為淡季時都是老客戶來關照自己的生意,不能到了旺季,因為一時利益而失信。就因為這點,老客戶更喜歡來我這邊拿貨。
我是這樣的人,希望人家也一樣??墒桥c現在合作的三家牌子其中的一家合作是在1996年,合作這個詞匯不合適,確切地說是被欺騙。當時我在一個批發鞋城里看到一款樣式很好,質量不錯的鞋,就毫不猶豫地將5萬元貨款放下說:這季的涼鞋已經過去,下一季的新鞋過段時間給我發過來,這品牌我認定了。
沒想到我剛回福州,貨物也緊跟著而來,但是來的是一批“霉鞋”。一起卸貨的妻子很惱火,天下怎么有如此不地道的人呢?
我二話沒說直接跑到廠家理論,對方低下頭說:是新鞋,只不過這幾天下雨。借口是那樣的蒼白,可我看到他們在手工作坊艱苦做鞋時,心一下就軟了,創業艱難呀!我了解到他們實在拿不出錢還,心里想這5萬也就當水漂了,就當自己買個教訓。但我覺得鞋子還不錯,應該給人家一個機會,就說:這事算過去了,還是和你合作,以后不能糊涂了。對方傻住了,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此后,我們合作得很好,對我支持的力度也特別大,高興的是他們的企業也壯大了。
2000年,這個企業負責人說了實話,當年是他們騙了我。因為那時我的那筆錢對他們來說是救急的,所以拿出7萬來補償四年前的事情,承擔當年應負的責任。遲到四年的道歉和補償,我也很感動:“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何況當時也有你們的難處?!崩习迥镎f:我們當時認為你是個傻子,大家都在笑;現在該笑的是我們,你讓我們知道誠信是立企的基石,你的大度是對我們的鼓勵和鞭策。
我一點一點悟出來吃虧是福的道理。如今我和合作企業配合默契,我和客戶心領神會,真正做到了雙贏?!按蠊鳌比齻€字蘊涵著,只有大公無私的人,明天會更好。
一路風雨,我都是記得人家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