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歷三月的大理是一個溫情脈脈的殺手,以花的溫柔謀殺你的眼睛,再用風的溫柔謀殺你的靈魂。
花的溫柔是從第一瓣桃花的羞澀開始的,第二瓣明麗,第三瓣燦爛,第四瓣、第五瓣……數不清的桃花盛開,路邊,院子里,山坡上,一樹一樹盡是粉色的桃紅,一樹比一樹開得多,一樹比一樹開得紅,遠遠望去像一片一片紅色的煙霞。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那梨花和李子花卻似來陪襯的,一樹一樹的雪白,像爆米花般在樹上一夜之間爆開。一紅一白,和桃花最后其實是說不出誰在陪襯誰,桃花多的地方是梨花、李子花做陪襯,梨花、李子花多的地方則相反,一樣多的地方是互相輝映。怕不夠明麗、不夠燦爛,油菜花閃亮登場,金燦燦明晃晃,在成片麥田和蠶豆的綠里, 最是風的溫柔讓人迷醉,風是暖風,飽含泥土的芬芳,花朵的芬芳,陽光的芬芳,麥苗的芬芳,野草的芬芳,還有燕語呢喃的芬芳……猛地一浪撲過來,眼前一閃,似曾相識,不用看,正是被你撲跌下來的靈魂!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美,讓人手足無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看在眼里怕瘦了。你想逃,逃不脫,因為那些美從邂逅的一剎那就消融在你的血液里。于是有了咀咒,愛到骨子里也恨到骨子里的咀咒:“風花雪月的大理,不是還有雪和月嗎?我明白了,那是留著謀殺她自己的!”
愛上大理,從一條街開始。一條街就是一條河流,信不信無論是逆流而上或者順流而下,都有可能通過或緩或急的河水,神奇地抵達一座古城的內心? 街,演繹的其實是一個散場的過程。
這個過程演繹了千年,還在繼續著,還沒有散完——散不完,永遠散不完,幾乎要散完的時候,就又迎來更多的人,開始新一輪的散場,相對獨立的小場,然而作為一個大場的街,永遠在進行著,散著,散了1000年,還要再散千年,尚可保持原狀!
惟其散場的結局,才趕得如熱熱鬧鬧、轟轟烈烈、酣暢淋漓,甚至悲壯蒼涼。惟其一邊散著一邊熱鬧著的禪意和詩性,讓街既古老厚重又年輕充滿活力。街是老街,街也是最欣欣向榮的朝氣!
一年一度的三月街,四面八方有人來。一街趕千年,千年趕一街。一輩子趕不夠的三月街!看,那對手拉著手的蹣跚老人,也許連他們自己都不記得是第幾次趕三月街,只有千溝萬壑的臉龐在人海中驗證著“摯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詩意和幸福。聽,那此起彼伏的對歌聲,對的是:相交要像朵美紅糖心合心,莫像劍川乳扇角編角…… 一代代人老去,一年年街新著。是風潮,是花潮,是人潮,是歌潮,更是三月大理春潮歌海中的人間盛會!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狂歡節!一年年街豐厚著歷史的意蘊,一代代人鮮活著生命的斑斕。街是人的街,人是街里的人,有人的地方就有街。人,就是街,人生就是一趟熱鬧華美的三月街!
當第一瓣桃花張開笑靨,暖風浮動的暗香里,鶯歌燕舞就悄悄拉開又一年三月街的圍幕。起風了,麥浪跌宕起伏,三月來了,三月街到了,趕三月街去——趕——三月街去——
以一滴水的輕盈,匯成一條溪、一彎河、一道江,終于匯集成一片海,風的海,花的海,人的海,歌的海,一齊投向大理,奔向大理,涌向大理。蒼山腳下,蝴蝶泉邊,賽馬場上,匯向一個共同的名字:三月街……
這也許就是三月街作為街的永恒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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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街又稱“觀音市”、“觀音街”;“祭觀音街”,是大理白族傳統盛大節日, 每年農歷三月十五日起,在大理城西點蒼山中和麓舉行,為期五至七天。三月街的起源與宗教活動有關,一說觀音菩薩在三月十五治服了為害人民的羅剎,為此,白族人民年年相聚,舉行拜祭活動,后演變為一年一度的街期。由于大理自古以來就是滇西的物資交流、集散中心,隨著白族地區經濟的發展,三月街由原來的佛事活動發展成為進行物資交流和群眾性文娛活動的盛會,每逢三月街時,街上人山人海,商貿云集,貨物琳瑯滿目。人們白天進行貿易,晚上在宿營地唱歌跳舞,熱鬧非凡。賽馬會是三月街上最高潮的盛會。膘肥體壯的大理馬以奔跑迅速、能騎善馱聞名全國,歷史上大批大理馬就是通過三月街的交易而流入內地的。在三月街的賽馬場上,千百匹馬如箭離弦,揚蹄飛奔,讓人熱血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