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餐”票

2011年的春節過后，老爸老媽就催促我趕緊去找工作。趁著離家不遠的地方有家事業單位招工作人員，我就去報了名。憑著我大學高材生的水平，我順利地通過了筆試，進入了下一輪的面試。接到面試通知的那一天，我樂壞了，因為，這家事業單位招四名工作人員，進入面試的卻有八名，這八名中，我筆試成績最高，而且足足比第二名高了十分，我想，我在大學里參加過大專辯論會，而且還獲過獎，面試我也是不成問題了，看來，進入這家單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回到家，我把這情況告訴給了父母，然后就想戴上耳麥去聽旭日陽剛的《春天里》了。誰知，老媽卻一把把我拉了起來，大聲呵斥道：“小剛，你不要太得意了，這家單位真不錯，要想有把握，你趕緊給我出去找關系!”老爸也過來了，他嘆了一口氣說：“小剛啊，我也看不慣啥走關系的，但為了你，我已經厚下臉皮，給我的一個老同事打了個電話，你帶上這兩萬元，去找他吧。他已經給我打了包票，只要你跟著他就行了。”

為了能有一家像模像樣的工作單位，沒辦法，我只好厚著臉皮，到市中心的廣場，見到了老爸的老同學，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漢子。

那漢子一見到我，就咧嘴樂了：“哎呀，你就是王小剛吧，老王的兒子就是帥啊，走，看在老王的面子上，你這忙，我幫定了?！?/p>

我趕緊點頭哈腰：“您就是李叔吧，我爸常提起您，這次，請您多幫忙?！?/p>

李叔點點頭，說：“現在你肚子也餓了吧，走，小剛，趁著今天是情人節，我們也去趕趕時髦，去吃情人節套餐吧。吃完后，我帶你去見一個關鍵人物。”我一愣：李叔叔這么大了，怎么也玩起了小年輕的浪漫?但我的工作還需要李叔叔幫忙，我不敢多嘴，就說：“李叔，行，您說，我們去哪吃飯?”

李叔指著自己的小車，笑著說：“走，我帶你去一家浪漫的餐廳，他們最近搞打折消費，呵呵?！蔽业墓ぷ餍枰钍鍘兔?，李叔的話我自然要聽，于是，我上了李叔的車，車子七拐八拐，十幾分鐘后，來到了一個小巷子里。可別說，這巷子雖然不大，卻十分優雅，的確適合情人在此聚餐。不過，我和李叔都是大男人，兩個大男人來這聚餐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李叔叔見我有點困惑，就哈哈一笑：“小剛啊，這地方雖然適合情人聚會，但卻不一定都是情人來啊，其他人也可以來的?！彼捯魟偮?，就來了一個打扮入時的長發美女，她笑吟吟地望著李叔和我，問：“你們吃飯?”

李叔點點頭，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你給我們來個全套的，這小伙子要嘗嘗情人節套餐。”那長發美女抿嘴一樂：“行，那你們先排隊?！?/p>

李叔點點頭，對我說：“小剛啊，以前這家餐廳我來過，現在我已經有一張返程的餐票了，你自己去領一張新餐票吧。”

我跟在長發美女后面，走進服務臺，那美女遞給我一張蓋著“星輝巷餐廳”的餐票，然后就讓我們先到巷子后面的一處美容廳。我越來越奇怪了，這吃一頓飯，竟然還要美容？我抬頭看看李叔叔，卻發現他一臉淡定。我知道，這地方李叔來的多，我也只能跟著他走了。不過，到了美容廳外面一看，我立即呆住了。我發現，在這里排隊等待美容的人很多，我的餐票順序是39號，看來，這一頓飯我們吃得辛苦啊。

等輪到我們美容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我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直叫了。美容后，長發美女又帶著我們進了一間足浴室。那長發美女笑著問我們：“兩位先生，你們要哪樣服務?”這時候，從外面來了兩位打扮性感的女孩，她們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湯水，來到我們身邊。

“就要最高級的吧！”李叔閉上眼睛，準備享受足浴。

“好咧?！遍L發美女對那兩個性感的女孩一眨眼，那兩個女孩會意一笑，就從柜子上取下了兩瓶藥水，倒入了湯水中。

我望著她們，不知道她們想干嗎，聽著旁邊從音箱里傳出的龔琳娜的神曲《忐忑》，我的心也一直忐忑不安。李叔見我慌里慌張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小剛，這里是正規場所，不是色情場所，不要怕。”聽李叔這么說，我才安心下來。于是，我也學著李叔的樣子，閉上眼睛，享受起美女的按摩來了。

這一套服務下來，足足用了兩個小時，這時我和李叔，早已經饑腸轆轆了。這時，長發美女又來了，她看著我們，一臉歉意地說道：“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這樣吧，我現在就帶你們去吃飯?！?/p>

好不容易坐上桌了，又來了兩個女孩，她們陪著我們，笑嘻嘻地說：“今天是情人節，讓我們陪你們一起過節吧?”我趕緊擺擺手，說：“不要，不要。”李叔叔聽了，卻把眼一瞪：“小剛啊，這可是全套服務里面的一種服務，你不要推辭了。”說完，他就嘻嘻哈哈和旁邊的那位姑娘打情罵俏起來。

我汗顏，趕緊大口大口吃著那些稀奇古怪的午飯，因為肚子餓，我也吃不出啥來，囫圇吞棗了一陣，我的肚子就飽了。我站起來，就去付賬。

“帥哥，看你剛畢業的吧，這樣吧，我給你打折，還送你一張返程餐票，你就給一萬八吧。”我一聽，眼珠差點掉了下來：洗個頭發洗個腳吃一餐說不出啥的情人節午餐，就要一萬八!

李叔見我被嚇呆了，就捅了捅我，說：“這家餐廳就這樣，你快付賬吧，那邊電話來了，等下我帶你去見一個特殊的人?！?/p>

我一頭冷汗：“這錢付了，等下我們就沒錢了。”李叔哈哈一笑：“那個人是個清官，不要你的錢，你只要跟著我就可以了?！庇欣钍宓倪@句話，我只好狠下心來，付了一萬八千塊錢給那長發美女。臨走之前，我惡狠狠地對那長發美女說：“你們這家店是宰人的吧，我以后再也不來了！”

李叔趕緊拉了我出來，大聲訓斥道：“你說什么呢?你還要不要找工作啊?快走吧!”說完，他打開了車門，讓我上了車，車子就向市中心開去了。

在車里，我還嘀嘀咕咕的，李叔嘆了一口氣道：“小剛啊，你不要這樣啦，有些事情，你還不明白，你放心啦，你這返程餐票，改天會用得上的?！?/p>

又過了十幾分鐘，車子在一處幽靜的庭院前停了下來。在這家布滿了綠蘿的優雅庭院里，我見到了我應聘單位的主任。李叔趕緊把我介紹給主任，那主任抬頭看了看我說：“小伙子長得不錯啊，不過嘛，這筆試成績好，面試可就不一定了?！?/p>

“是啊，是啊，主任說得極是。這小伙子，啥也不懂，剛才去星輝巷餐館吃飯，他還跟不上時代了，呵呵。”李叔對著主任點頭哈腰。

“什么巷餐館?你們都吃了啥?”主任頓時有了興趣。

“來，小剛，你把剛才在餐館吃飯的經歷講給主任聽?！崩钍遐s緊對我示意。

為了能在主任面前表現一番，我頓時拋掉了剛才的不快，把剛才的經歷繪聲繪色地介紹了一遍，那主任聽了，滿意地點點頭。

“嗯。這小伙子是個老實人，值得信賴，雖然沒見過啥世面，但能看出這是一種本分，一種讀書人才有的本分啊！來，把你的餐票給我看看，我也看看是啥餐館。”主任笑著說。

我趕緊把那張印著“星輝巷餐廳”大印的餐票給了主任，主任接過來，端詳了一陣，又遞給了我：“這餐票有些貴，我是吃不起的啊，哈哈，還給你吧。”

我靈機一動：“主任，您就收下吧，我也不喜歡去那地方?！?/p>

“不行，這怎么行?收下我可就成受賄了?！敝魅瓮蝗粐烂C起來。

李叔趕緊過來：“主任是兩袖清風啊，小剛，你怎么能送主任餐票呢?快收起來啦。”

我只好一臉通紅地收起餐票，向主任連連道歉。主任見我一臉憨厚相，就大方地說道：“沒事沒事，小伙子嘛，年輕哦。呵呵。”

從主任家出來，我哭喪著臉對李叔說道：“李叔，看來，我這面試，懸啊。”

李叔卻得意一笑：“回家好好準備面試吧，還有，你那張返程餐票不要扔掉啊，以后有用。”

果然，幾天后的面試，我得了第二名，加上筆試的第一名，我順利地進入了這家事業單位。接到錄用通知的時候，我高興地給李叔打電話，李叔卻哈哈一笑：“這樣的結果，我早就知道了?！?/p>

“李叔，你早就知道了，你怎么不告訴我啊?”我大吃一驚。

“小剛啊，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你跟我去的那家‘星輝巷餐廳’，其實就是主任媳婦開的。情人節，其實就是請人節嘛。你去消費，其實就是請主任……哈哈，我不說了，你自己明白。”李叔放下電話，我愣住了，久久說不出話來。

在新的單位工作了一年多，我從其他同事的嘴里，漸漸知道了這家星輝巷餐廳的事情。這家餐廳，其實是我們主任收受好處的一個掩體，把一些想找關系的人帶到這家餐廳，同時聘請一些熟人，形成一個高消費、排隊消費的假象來蒙這些人，把想找關系的人的錢變成消費，而主任一看到返程餐票，自然明白。所以，我才那么容易地進了這家單位。

“不過，我們的主任聰明，用一些人特意為人服務，并從中收取回扣。一張返程餐票回收一千，轉手就能收入四五千，這都形成一套腐敗產業了。”我的同事憤憤不平地說。

同事的話剛說完，我就接到了李叔叔的電話：“小剛啊，你那還有一張星輝巷餐廳的餐票吧，剛好我女兒想去那家餐廳吃飯，你這張票一千塊賣給我吧?！?/p>

“什么星輝餐廳?簡直就是行賄餐廳!”我氣憤地放下了電話，突然覺得像吞了一只蒼蠅一樣難受。

（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