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氏猜想

艱難時世

最近幾天，諾維茨基一有空閑，就會窩在錄像室里研究總決賽集輯。他甚至還專門從Youtube上搜集了一些過往關鍵戰役最后決勝時刻的視頻。每次重溫那些令人心潮澎湃的經典瞬間，總讓他有一種血脈賁張的感覺。當然，他最主要，還是想從那些被載入史冊的典型戰例中，尋找到團隊戰術的精髓，以及球員間強烈的化學反應。諾維茨基還特別找出了上賽季他們加冕總冠軍的總決賽錄像，他認為，這能幫助喚醒他那顆似已沉睡的冠軍之心。

“我和霍爾格（諾維茨基的德國教練）在訓練館里待的時間更長了，做蛙跳的數量也更多了。這對我幫助很大。”每年季后賽到來之前，諾維茨基都會和他的恩師花很長的時間進行額外加練。沒有比賽的日子，他和霍爾格幾乎整天都要耗在訓練館里。“有時候，人是需要在一些外力的刺激之下，才能被激發起強大斗志的。霍爾格非常了解我。”

今年，諾維茨基訓練得格外賣力，這當然和小牛隊本賽季的戰績下滑，不無關系。作為上賽季的總冠軍得主，小牛隊面臨的競爭壓力本來就不小，更何況他們在人員上，還像遭受詛咒一樣接二連三地損兵折將。德隆特·韋斯特、賈森·基德、海伍德的相繼受傷，讓小牛隊占據季后賽上半區的目標徹底落了空。而諾維茨基自己，同樣頻繁地受到膝傷的困擾。

再加上他們在賽季中期的交易中放走了泰森·錢德勒、巴里亞、卡隆·巴特勒和史蒂文森，失血狀況比較嚴重。而更糟的是，原本被寄予厚望的奧多姆，后來被證明完全是一個不思進取的“雞肋”。盡管嘴硬的庫班老板拒絕承認管理層在人員調配上有失水準，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現在的這支小牛隊，在很大程度上，已經失去了上賽季奪冠時的傲人本錢。對此，諾維茨基也有著一份清醒的認識。

“我們進入狀態比較慢。而就在球隊剛剛找到點感覺的時候，傷病問題又成了困擾我們的一大難題。總之，這是一個艱難的賽季。”諾維茨基認為只給他們兩周的時間用來準備新賽季，顯然是過于倉促了。小牛隊并沒有為這個縮水賽季做好足夠的準備。他同時也隱晦地指出球隊在換血的問題上，可能的確走了一些彎路。“他們做了生意上的決定，接下來，我們就要看看這些決定是否正確。如果不行，也許他們當初就該留下所有人。”

諾維茨基顯然十分懷念錢德勒，就像當初他對納什和芬利的離開，感到萬分不舍一樣。他喜歡那些有擔當、值得信任的隊友。在奧多姆最初抵達拉斯的時候，諾維茨基曾經對這位全能小前鋒一度寄予了厚望。作為一隊之長，他經常找奧多姆談心，訓練時，也主動接近奧多姆，他希望能和奧多姆碰撞出火花，幫助球隊提升戰績。可慢慢的，諾維茨基發現自己似乎永遠也不可能真正了解奧多姆。這位洛城來客一直沒能從水土不服的狀態中走出來，他顯得是那樣格格不入。最后，諾維茨基的失望之情，在4月7日客場輸給灰熊隊一役的賽后，終于爆發了出來。

據說，當時沮喪的諾維茨基回到更衣室，正看到奧多姆坐在衣柜前悠然地聽著音樂。一向喜怒不輕易外露的德國人，這一次終于怒了。他一個箭步沖到奧多姆的面前，發泄了自己壓抑已久的怨氣。“拉瑪爾，如果你能把更多的精力和熱情投入到比賽當中，我們或許今晚就不必垂頭喪氣了。”諾維茨基的嗓門少見地抬高了兩個調門。眼見自己在眾人面前受辱，奧多姆也沒慣著諾維茨基。“你怎么知道我沒有投入比賽？請不要隨意評判一個人。”

自從坐上小牛隊的頭把交椅，諾維茨基如今已在隊中確立了絕對權威。奧多姆以下犯上的舉動，讓德國人感到既憤懣，又大為光火。當然，他最主要的情緒，還是對奧多姆的怒其不爭。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終于以奧多姆抬手指點諾維茨基的鼻子被引爆了。此前，沒有人見過德國人發怒的樣子。

來到美國已經14個年頭，諾維茨基還是第一次和別人動粗。更何況，拳腳相向的那個人，還是自己的隊友。但在他的職業生涯里，最無法容忍的一件事，就是在比賽中得過且過。奧多姆也算正好觸到他的霉頭。“有些新來的家伙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找到狀態，不幸的是，有一些，則根本沒找到。所以我們需要向前看。”從沒有這一刻，讓諾維茨基更深切地體會到壯志未酬的遺憾和惋惜。

誰也不知道今年季后賽，小牛隊會以怎樣的戰績收場。可是對于雄心萬丈的諾維茨基來說，戰役才剛剛打響。不到最后時刻，絕不輕言放棄。這個信念，無疑將貫穿德國人職業生涯的始終。

德克反擊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無論是對于現在這支小牛隊，還是諾維茨基。

“在我早期的職業生涯中，史蒂夫（納什）和邁克爾（芬利）都還在小牛隊，他們都是聯盟里的頂尖高手。那個時候，我不必肩負率領球隊贏球的重任，只要完成自己的進攻責任就可以了。”諾維茨基說，“后來，史蒂夫和邁克爾相繼離開了達拉斯。那對于我來說，就好像是在說，‘嗨，你必須要學會成長。球就在你的手上，現在輪到你帶領大家打勝仗了。’那種無形的壓力，真的很大。”

好在，諾維茨基如今已經不用再為成為一個球隊領袖而感到負擔沉重。不過在幫助球隊贏球這一點上，德國人認為自己還需要把一個人作為榜樣。這個人，就是科比。諾維茨基承認他是科比的忠實球迷，他從這位湖人球星身上學到了很多的東西。

“科比對比賽有一種強烈的激情，我想，他是那種能從賽場上得到真正樂趣的人。前三節比賽，他可能還得不到20分。可最后一節，他就化身成了那個無所不能的終結者。他是一個天生的殺手。”

小牛隊也相信諾維茨基就是他們無所不能的終結者。因為在整個的職業生涯里，諾維茨基已經無數次扮演過鎖定乾坤的火槍手角色。

“我可以通過各種方式把球投進籃筐。定點跳投、急停跳投、左手右手都應用自如。對于我來說，哪種進攻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得分。”諾維茨基對于他目前在小牛隊的狀態表示滿意。不管是他的隊友，還是身為主帥的卡萊爾，都無條件地信任他。無論是否投中，無論輸贏勝負，下一次，大家仍會堅定地把球交到他的手上。在艱苦卓絕的季后賽里，諾維茨基今年當然仍是小牛的最大指望。

可是，也有人不這么認為。他就是查爾斯·巴克利。早在本賽季開始之前，巴克利就在一次公開的場合點評稱，諾維茨基已經過了巔峰期。后來，他又屢次舊事重提，重申德國人下賽季的表現更將每況愈下。盡管一些人把“大嘴”巴克利的斷言當成笑談，可諾維茨基本賽季的比賽數據，似乎的確在驗證著巴克利的預言。

4月21日與公牛隊一役，諾維茨基全場只拿到17分、7個籃板，小牛也輸掉了這場比賽。而整個賽季，他的場均數據也不具備多少亮點：場均21.6分、6.8個籃板、2.2次助攻，投籃命中率為45.7%，其中命中率更是諾維茨基處子賽季以來的最低值。

賽季剛開始的時候，很多人還認為，諾天王的進攻打鐵是因為受到停擺的影響，但一個很殘酷的現實是，常規賽即將結束的時候，諾維茨基卻仍然沒有找回上賽季的炙熱手感。甚至經常出現連續幾場比賽打鐵的情況，這的確讓小牛球迷感到失望。

在巴克利看來，諾維茨基的狀態出現問題，并不是偶然的，而是時間機器使然，因為誰也無法跑贏時光老人。不過，達拉斯媒體卻一直在為他們的城市英雄辯護。由于本賽季是一個縮水賽季，之前因為停擺、參加歐錦賽、訓練營縮短等緣故，諾維茨基并沒有像往年一樣在賽季開始前進行系統的訓練。下賽季，經過調整之后，他的狀態一定會止跌回穩的。而對于這種論調，巴克利卻并不買賬。“哥們，時間老人還是會贏的，”巴克利說道，“你說下賽季？下賽季他只是又老了一歲。”

面對巴克利幾次三番的看扁，最有效的回擊方式，當然就是數據和表現。在3月25日小牛與火箭的比賽中，諾維茨基一舉斬獲31分，這也讓他成功超越巴克利（總得分23757），成為了聯盟歷史總得分榜的第十九名。盡管如此，德國人還是一如既往地保持著自己特有的溫和與謙遜。“查爾斯（巴克利）一直是我打球的模板，他是我的至尊偶像。超越他，讓我感到非常榮幸。”

諾維茨基說的沒錯。他和巴克利之間，真的有著一段不得不說的故事。在德國國家隊，諾維茨基原本身穿11號球衣。后來，他在巴塞羅那奧運會上看到自己的偶像巴克利身穿14號球衣，于是不久之后，也把自己的球衣號碼改成了14號。而當1998年，諾維茨基加盟小牛隊，需要挑選背號的時候，他靈機一動，將1和4調換了一下位置，變成了41號，并一直將41號球衣穿到了今天。

如今的諾維茨基顯然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靦腆害羞、凡事都要仰賴納什來引領的菜鳥了。他已經身經百戰，見識過無數的大陣仗，捧起過奧布萊恩杯，親吻過總冠軍戒指。他正在享受自己的職業生涯，不會因為他人的一兩句非議而耿耿于懷。因為前面還有更加令人期待的風景在等待著他。

“這是種非常偉大的感受。尤其是上賽季幫助球隊奪冠后，這種感覺就變得更加強烈了。”諾維茨基說，“若干年之后，當我回過頭審視自己的職業生涯時，我仍然會認為這是一段偉大的時光。”

拒絕雪藏

不過，季后賽的嚴峻形勢，也讓諾維茨基半點兒不敢含糊。和去年一樣，小牛隊今年再次以不被看好的排名和狀態進入季后賽。這一次，他們能像上賽季那樣鴻運當頭嗎？賈森·特里可不這么看。

“我對球隊的現狀感到憂心。我們的表現讓人高興不起來。我們的實力下降了。”特里說，“他們追逐德懷特·霍華德，追逐德隆·威廉姆斯。我的意思是，這等于發出了一個信號——本賽季可以像垃圾一樣被沖掉了。但我并不想這樣讓幾個月的努力付之一炬。”

特里明顯將矛頭指向了小牛老板庫班和管理層。每每這個時候，諾維茨基都會站出來維護球隊高層的意志，誰讓他是一隊之長呢？“現在是季后賽時間，所有人都希望球隊能走得更遠一點。如果我是賈森的話，我會更專注于比賽，把自己最好的狀態拿出來，幫助球隊贏得更多的季后賽勝利。”

諾維茨基是這樣說的，更是這樣做的。常規賽的最后階段，一些球隊在鎖定了季后賽的席位之后，就開始雪藏自己的大牌球員，以備戰季后賽。基德在傷勢痊愈之后，也沒有選擇參賽，而是抓緊一切時間進行休息。可是，諾維茨基卻并不想這么做。即便是與老鷹隊的最后一場常規賽，他也沒有放棄。至于理由，其實十分簡單：像諾維茨基這種需要時刻保持手感的射手，一旦休息的時間過長，就會有麻煩出現。而這是有很多前車之鑒的。

2006-07賽季，諾維茨基曾經為了季后賽，而選擇在一些意義不大的比賽中休戰。結果后來，在小牛隊首輪和勇士隊的較量中，諾維茨基的手感全失，投籃命中率急速下滑，甚至低至38%。他率領的小牛隊，也被勇士隊完成了“黑八”奇跡，灰頭土臉地告別了季后賽。這一慘痛教訓，使得諾維茨基腦袋里的那根弦，一直都繃得緊緊的。這也是他在沒有比賽的日子里，仍然和恩師霍爾格苦練不輟的主要原因。

不過，諾維茨基也承認，有一次雪藏經歷讓他受益匪淺。那是2003年小牛與馬刺的西區決賽。當時諾維茨基正飽受膝傷的困擾，而在是否讓他上場打球的問題上，當時身為球隊主帥的老尼爾森和老板馬克·庫班發生了嚴重的爭執。

“他堅持自己的立場，也就是從那之后，他與庫班的關系開始緊張。”諾維茨基說，“但現在看來，他當時的決定是正確的。若是換了現在，我或許會堅持上場，但當年的我還太年輕，而且處在職業生涯的初期，所以尼爾森較為保守的處理方式是正確的。我在那場比賽結束后，起身為隊友喝彩時感覺膝處十分無力，真慶幸沒有上場。”諾維茨基為此一直十分感念老尼爾森。尤其在聯盟公布這位老帥今年將入主名人堂的消息后，諾維茨基立刻就為老尼爾森送上了祝福。

“我剛進聯盟的時候，他經常派我上場，哪怕當時隊中還有一些比我更加優秀的球員。”諾維茨基說，“他展示出了對我的信心，并讓我去做我所擅長的事，而不是限制我。他鼓勵我利用自己的優勢去投三分，很少有教練會如此執教一位七英尺的球員。他獲得今天的榮譽，完全是當之無愧的。”

今年，小牛隊是以西部第七的身份打進季后賽的，他們面臨的情況將更為復雜和兇險。面對西部第二的雷霆隊，小牛的優勢不在。諾維茨基本人又以進攻技術見長，并不承擔過多的防守任務，這讓小牛隊的內線，必將經受更多的沖擊和考驗。眾所周知，季后賽考驗的是各支球隊的盾究竟有多堅，這幾乎是一條公認的金科玉律。而小牛隊本賽季的防守卻令人擔心。對此，諾維茨基也說得非常明白，“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我們還是去季后賽里檢驗什么才是正確的賽場真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