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洪適的民本思想

　　摘要：洪適，初名選，后更名適。字景伯，又字溫伯、景溫。饒州鄱陽人。與其父洪皓及其兄洪遵、洪邁因政治上的地位，文學上的造詣，學術上的成就被后世合稱“四洪”。宋紹興二十八年，洪適官任荊門軍。在其任期內，清正廉明，勤政愛民，為了民生疾苦多次向皇帝上書，請求減免賦稅，同時實施多項惠民政策，頗受任區百姓愛戴。
　　關鍵詞：洪適；荊門軍；民本思想
　　一、洪適在任期內的政績及其民本思想的體現
　　洪適到荊門上任之初，就著手修復農政，安撫因災荒和戰禍而流離失所的農民，整治社會秩序，興辦地方公益。他“自到任，訪之于民”① ，掌握了十分詳實的有關當地百姓生活艱辛的一手資料。他認為，田租已讓百姓負擔沉重，除此之外，年年都有其它諸如茶額錢的征收，這使得百姓難以承擔，導致不能安居樂業。而且由于當地官府其它政治措施的實施，更是加重了百姓的困苦。紹興三年二月二十八日，洪適便上書奏便民五事狀，細細陳述了當地不利于民的政策，并給出五條建議。其一，減輕茶稅。茶商與官吏相勾結，茶稅收取過重，導致百姓紛紛逃離本地，戶口減少，不利于安居樂業。洪適認為，只有減輕稅額，則“害民之柄不在茶商，茶商不能執髙價，自然從便交易”，“一、二年間必有増戶之效”②；其二，關于營田。營田屬于官田的一種，招募人集體耕種，收取租稅。洪適以長林縣的高陽兩莊和當陽縣的山口莊為例，指明當地在營田收租上，稅上加稅，害得百姓苦不堪言；其三，關于學糧田。學糧田多來自于官田以及寺院的田產，然而由于與農家田產相隔較遠，不方便人們開墾，于是都趨于荒廢；其四，酒稅是百姓尤其是商人需要繳納的稅種。然而官商勾結，私賣酒引。雖然上有政策，但“縣邑作弊難以一一幾察”③；其五，按照慣例，靖州和峽州的貢賦一直由荊門代辦，給荊門的財政造成了巨大的壓力，而這些壓力又轉嫁到了百姓身上。洪適在上書中指出，以前代貢，是因為四川、湖廣等地入京取道荊門，那時的荊門還可以稱得上富裕。而現在的荊門偏安一隅，經濟形式大不如從前，峽州的經濟迅猛發展，早已今非昔比，因此希望能夠免去代峽州代貢的事務。對于靖州，則是希望能夠在其賦稅收稀少之時再伸出援助之手。這樣，就不會再次出現一州代三州納貢的現象，荊門百姓的負擔亦會大大減輕。
　　紹興二十八年，朝政呈百廢待興之勢，宋高宗召令天下，征求施政意見。洪適認為，雖然自己在當地采取了一些減輕百姓負擔的措施，但因為不是由朝廷下令宣布徹底施行，已經被取消的種種危害百姓的事件會死灰復燃，再次危害一方。因此，九月一日，洪適根據當時社會實況，上書朝延，奏寬恤四事：第一，關于人頭稅。每年每戶需上交正稅米，除此之外，還有油麻豆粟，雜色即是折米。而近年來，官吏作惡，一年比一年收取得多。洪適“巳將紹興二十八年所納米毎戶，并作一鈔，只是畫件聲名色及裁減使用錢三分之二 ”④希望皇帝能夠下令永久免除；第二，酒價過高，百姓出高價只能沽到一些差酒。相對而言，酒錢只是小錢，但還是給百姓生活帶來了困擾。洪適“自紹興二十八年冬至以來巳行蠲免”⑤ ；第三，關于當地一小潭。獨石譚為當地一產魚的水譚⑥。洪適“將紹興二十八年合収錢并行減免訖” ；第四，當陽縣每戶每年在交納夏、秋二稅之時，必先交納酒錢。洪適“自紹興二十九年革絶訖”⑦。
　　在荊門，洪適還積極重建因戰火毀壞的書院、試場，恢復舊有科舉名額，以選天下人才。由于連年戰事，丁壯多上前線，農村勞動力大大減少，不少地方官田無人耕種，無租稅可收，但朝延仍要地方政府繳納這類官田賦稅，地方政府又將這些稅攤派到農民身上，大大加重了當地百姓的負擔。洪適從普通農民的利益出發，建議免除這一不合理負擔。
　　二、洪適民本思想的來源
　　1.歷史、家庭因素
　　（1）孔孟之道，忠君愛民
　　民本思想在中國社會由來已久，它發源于原始氏族社會，萌芽于周，興盛于春秋戰國，至孔孟形成完整的理論體系。孟子被推尊為“亞圣”。在仁、義、禮、智、信中，孟子最重“仁”。對于君主與百姓之間的關系，他簡單概括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⑧” 他認為：“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⑨
　　漢、唐初期君臣鑒于秦、隋因暴虐統治被農民起義推翻的教訓，將民本思想納入主流意識形態，并轉入政治實踐操作，實施“重民”國策，出現了史家稱頌的“文景之治”與“貞觀之治”的盛世。
　　自北宋至南宋，士人多讀孔孟之書，而朝廷待士人甚厚，士人參與朝政的積極性大大提高。民本思想常被提到重要位置。程頤在給仁宗皇帝上書時說道，“伏望陛下出于圣斷，勿洵眾言，以王道為心，以生民為念，黜世俗之論，期非常之功。” ⑩
　　洪適始終堅持和踐行儒家民本思想。他在施政活動中常把“民”放在重要位置，經常為民請命，對朝廷實行的政策屢有批評和糾正，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大力實施惠民之舉。
　　（2）父輩的影響
　　洪適為官盡職盡責，受其父親影響頗深。其父洪皓，威武不屈，時人稱之為“宋之蘇武”。
　　據《宋史》卷三七三《洪皓傳》記載，南宋宣和六年，秀州發大水，百姓流離失所。洪皓時任秀州司錄，主動向知州請求承擔救災任務。當時，有浙東運往京城的四萬斛“綱米”經過秀州。洪皓“以一身易十萬人命”，冒死截留“綱米”，用以賑災截留救命皇糧，“前后所活九萬五千余人”。秀州百姓感激洪皓的救命之恩，尊稱他為“洪佛子”。建炎二年，秀州軍隊叛亂，“縱掠郡民”，惟獨不掠“洪佛子”家。
　　南宋建炎三年五月，洪皓出使金國，商談議和。由于金國當時并無與宋和談之議，因此，洪皓被金朝扣留在金15年。在金期間，洪皓被要求在齊劉豫政權擔任職務。洪皓嚴詞拒絕：“萬里銜命，不得奉兩宮南歸。恨力不能磔逆豫，忍事之邪！留亦死，不即豫亦死，不愿偷生鼠狗間，愿就鼎鑊無悔。” ⑾
　　洪皓的一言一行，深深震撼了洪適。在這樣一個重節義的家庭中，良好的家世家風對洪適個人的成長及品德的形成影響深遠。從小到大，耳濡目染父親的言行，洪適對百姓懷有深深的同情。直至步入仕途，身居高官，他仍舊堅信對君，忠貞不移；對百姓，愛民如子。
　　2.社會現實因素
　　宋代建朝，增加科舉選官人數，造成了冗官的現象。后來，為了抵御外侮，軍隊數目漸漸增加，“仁宗時較太祖開國，軍隊數目增加七八倍以上”⑿，軍費開支日益增多，宋之貧的局面就不可避免的出現了。
　　南宋時期， 宋與周邊國家戰事緊張，簽訂了一系列條約，需向他國交納歲貢。為了解決財政入不敷出的問題，朝延通過增加賦稅來解決這個困難。為了增加收入，朝延加大對廣大平民百姓的橫征暴斂。南宋時期， 雖只占據半壁江山，可是在孝宗時期， 每年的賦稅額則竟然高達六千八百多萬緡；而且還不包括一千六百多萬緡的四川錢引在內。⒀ 宋人林勛一針見血地揭露說：“宋二稅之數， 視唐增至七倍”⒁ 晁說之元符三年應詔上疏，認為“宋賦、役幾十倍于漢”。
　　“土地瘠薄，生物不暢，人民稀少，而賦偏重。民間雖復盡力耕種，所收之利，或不足以納稅賦，須至別作營求，乃可陪貼納官。是以人無固志，生無定業，不肯盡力農桑以為子孫久遠之計。幸遇豐年則賤糶禾谷，以茍目前之安，一有水旱，扶老攜幼，流移四出。”⒂ 這又迫使農民加重對高利貸的依賴。至于那些喪失土地淪為佃戶的農民，背負的則是地租和高利貸鑄成的雙重枷鎖。在官稅私債的兩面夾攻之下，農民陷入窘境。
　　洪適外放為官，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現狀堅定了他為了民生不斷努力。
　　三、總結
　　洪適在任荊門軍期間，上奏便民五事、寛恤四事。所奏之事，皆是洪適造訪平民、接觸到的社會現實。除了陳述社會中現行的弊端，還提出了解決辦法。他關心百姓生活的點滴，并代百姓向皇帝上書，請求寬恤。他時刻不忘為民請命。“《宋史·五行志》也有記載：淳熙七年，饒州大旱。八年，饒州又旱。”⒃南宋淳熙八年，雖然已罷官居家十三年的洪適見狀，奮筆直書，上奏朝廷，乞請販災，曰：“臣不材無取，嘗站宰路，非自莞庶人之比也。居閑故里，目之所睹，耳之所接，不忍斯民日趨無告，流亡損痔，莫之拯救。若私有遐心，茹而不吐，尚婆祠官之祿，以自活其妻擎，是曾狗馬之不若也。”⒄ 洪適雖然不再為官，卻依然把為民請命看作自己的責任之所在，他的民本思想由此可見一斑。
　　注釋：
　　①宋·洪適：《盤洲文集》，卷四十九《荊門軍奏便民五事》
　　②宋·洪適：《盤洲文集》，卷四十九《荊門軍奏便民五事》
　　③宋·洪適：《盤洲文集》，卷四十九《荊門軍奏便民五事》
　　④宋·洪適：《盤洲文集》，卷四十九《荊門應詔奏寛恤kyuK3J6ZLuGwRjEQBwc5H8Vd59xPucwReot4qn+/b9A=四事》
　　⑤宋·洪適：《盤洲文集》，卷四十九《荊門應詔奏寛恤四事》
　　⑥宋·洪適：《盤洲文集》，卷四十九《荊門應詔奏寛恤四事》
　　⑦宋·洪適：《盤洲文集》，卷四十九《荊門應詔奏寛恤四事》
　　⑧楊伯峻譯注：《孟子譯注·盡心上》，中華書局，2005
　　⑨楊伯峻譯注：《孟子譯注·梁惠王下》，中華書局，2005
　　⑩宋·程頤：《上仁宗皇帝書》，《程氏文集》卷五
　　⑾宋·脫脫等：《宋史》，《洪皓傳》，中華書局，1977.
　　⑿謝遐齡主編.中國社會思想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
　　⒀宋·李心傳：《建炎以來朝野雜記》，甲集， 卷一四， 中華書局， 1985
　　⒁宋·脫脫等：《宋史》，卷四百二十二，林勛傳
　　⒂宋·朱熹：《朱文公文集》，卷十一《庚子應詔封事》
　　⒃宋·脫脫等：《宋史》，卷六十六，《五行四金》，中華書局，1977
　　⒄宋·洪適：《盤洲文集》，卷四十六，《奏早災割子》
　　（作者簡介：肖 靜（1989.1-），女，湖北松滋人，湖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歷史文獻學專業2010級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