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有關人口研究的著作中,費孝通先生的這本《生育制度》不得不說是一部經典著作。作者從中國本土的角度出發,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和貼近生活的實例為我們展現了他眼中中國人締結婚姻之由,進行生育之故,這是人口學中國化研究的代表之作,書中蘊含的人口思想也值得我們細細品味。
費孝通先生的這本《生育制度》討論的并不是全世界或者全中國范圍內的人口遷移或變動,抑或詳述人口控制的方案,而是從結構功能主義的角度出發,從家庭這個微觀單位入手,展現了中國人的生活狀態。書中討論的內容以一個孩子的出生為中心點,向前追問男女雙方為何要結為夫妻,向后考察孩子的撫育問題、家庭財產繼承問題等。用費孝通先生自己的話說,“生育制度中就包含著生和育的兩部分”①,于是生和育這兩部分就對應了孩子出生前的一系列準備和出生后的社會化的步驟。按照這樣的思路,費孝通先生認為男女締結婚姻不是出于生理性的原因,而是為了種族的綿延,因為結婚的目的是為了生育。而在一個孩子出生之后,社會性的父母比生物性的父母更為重要,因為孩子需要在雙系撫育中得到社會所需要的能力,從而家庭具有了完成社會化的功能。而關于社會與人口的關系,費孝通先生是這樣說的:“社會完整是個人健全生活的條件,而社會的完整必須人口的穩定,穩定人口有賴于社會分子的新陳代謝,因之引起了種族綿延的結果。”②而最低人口的維持是是社會能夠完成新陳代謝的機制。為了能夠使社會不斷的繼替,資源得到傳承,就需要家庭撫育孩子,由于需要新的人口不斷補充到社會中,人們就需要結婚生子,因此生育制度就是用來維護社會正常運轉的一種文化制度。
從《生育制度》這本書的論述中,我們可以總結出以下幾點。第一,這本書從家庭的微觀視角切入,討論的范圍是家庭以及其延伸出來的親屬制度和親屬擴散,從家庭入手的控制人口的“以少繼多”的方法可以解決資源在代際傳遞時可能會遇到的矛盾與沖突。第二,婚姻的目的在于生育、維持宗族的繼替,保證社會功能的完整性。因此婚姻是社會性的,家庭的組合是社會性的,生育也是社會性的,結婚并不是人的原始本能的反應,因為人們有能力從性和生育的連結中抽出身來。因此本書論述的一個前提假設是家庭的組合是以宗族延續為目的的,在此基礎上展開的各項討論。第三,書中探討的人口控制措施是建立在人口數量與社會資源的關系的基礎上的。種族的綿延是為了不斷滿足社會結構的完整,但是過多的人口會使社會資源的分配出現沖突和混亂,因此在這本書中人口數量與資源的繼替是聯系在一起的,這點與馬爾薩斯的人口思想有相似之處。
在人口控制方面,費孝通認為限制人口的是為了使家族資源得到更好的繼替,并沒有客觀的指標規定一對夫婦要生多少個孩子,“以少繼多”的資源繼替方式是人們在生產生活實踐中得出的,是一種生活經驗的積累,同時這也是生育制度作為一種文化制度具有彈性的地方。費孝通論述的生育制度首先是在家庭范圍內的,再向外擴展到宗族,這樣的論述是根據當時的社會情況做出的一種解釋,然而在當前社會,我們國家在生育方面嚴格實行計劃生育政策,財產繼承方面有法律法規的規范。這樣的社會與費孝通先生做研究的社會已經有很大的不同了,靠作為一種文化制度的生育制度來調節人口似乎已經不能適用于現代社會。但當前膨脹的人口與自然資源之間關系緊張,當這種緊張關系突破臨界值后將用怎樣的機制來抑制人口的過剩?需要依靠自然機制、文化機制還是政府的強制力量?在工具理性占據上風的現代社會,婚姻究竟是一種實現宗族綿延的工具還是獲取利益的手段?或者包含了更多的社會文化含義?這些由《生育制度》一書中引申出來的問題值得我們去思考。
《生育制度》一書認為生育制度是一種文化制度,其作用是維持社會的正常運轉。生育制度是生殖如何從生物屬性轉化為社會屬性的支點。生育制度不僅僅是人們什么時候生孩子,生幾個孩子的問題,更多地包含了隨著孩子的出生隨著而來的一系列社會責任、社會化、宗族內的關系等問題,是一個復雜龐大的被中國文化所滲透的體系,同時也帶有強烈的社會屬性。費孝通在《生育制度》中并沒有研究大范圍內的人口變動或是從宏觀角度入手探討中國人口變遷情況,而是從家庭的微觀角度入手,結合中國社會的特點,探討了生育的意義,因此這本書可以看作是中國人口學的思本之作。
注釋:
?、?費孝通.鄉土中國 生育制度[M].北京:北京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