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怒波,人如其名,56年的人生經歷正如波濤一樣起伏不平:幼年失去父母,曾在街頭吃百家飯;中學畢業考入北京大學,開始詩歌創作;曾在國家部委工作10年,在仕途坦蕩時下海經商,最終成為民營企業的董事長。目前,他在中國富豪排行榜上位于100名之后,按理說這個“座次”難以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但去年年底的一條新聞卻讓他出了名——黃怒波計劃出資1億多美元,購買300平方公里的冰島國土建設度假村,但這一申請卻在2011年11月26日遭到了冰島政府部門的回絕。這令黃怒波一時間成了焦點人物,外界紛紛猜測他要購買冰島土地的原因,申請為何被拒?2012年3月中旬,黃怒波對環球人物雜志記者詳細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毛衣勾起的“冰島之緣” 20多年前,在北大中文系讀書的黃怒波有一位來自冰島的室友,名叫西爾利。上世紀70年代的中國物質資源匱乏,于是,西爾利的媽媽每次給兒子織毛衣時都不忘給黃怒波也織一件,這種友情和關懷令他十分感動。大學畢業后,西爾利回到冰島工作,黃怒波則進了中宣部,兩人始終保持著聯系。又過了多年,西爾利的夫人成了冰島的外交部長,黃怒波也因此與冰島歷任駐華大使保持著很好的關系。可以說,國際友誼是黃怒波與冰島緣分的基礎,而一次偶然事件則帶來了更多的機遇。
幾年前,熱愛詩歌的黃怒波為了促進中冰兩國的詩歌交流,捐款100萬美元,在冰島成立了一個“中冰詩歌基金”,舉辦了一些有影響力的活動,還受到冰島總統接見,這讓黃怒波在冰島一下子出了名。
當時冰島正陷入前所未有的經濟危機,甚至到了破產邊緣,急需外界的資金支持。冰島政府于是以詩歌活動為契機,開始對黃怒波“招商引資”,希望他能在冰島投資項目,并不斷邀請他去實地考察。黃怒波于是派了個團隊過去,結果看中一塊300平方公里的土地。這片土地本來由6戶農民共有,土地的99%是荒山,只有一塊牧場,冰島政府出于保護考慮,不準放牧,于是農民就靠政府補貼生活。由于金融危機的影響,政府無法提供補貼,冰島政府開始計劃賣掉這塊土地,開價880萬美元(當時約合5600萬元人民幣)。這個數字對于黃怒波來講不是太大的問題,于是他萌生了一個計劃——買下冰島這塊地,建設一個北歐度假村。
計劃有了,接下來就是注冊公司、與當地農民洽談、和冰島政府溝通……一切都按照冰島的法律程序辦事,而來自冰島總統和總理等政要的公開表態也都傳達出積極的信息。由于近年來,冰島政府幾乎未曾拒絕過外國人的購地申請,因此買地計劃的初期進展十分順利。但不料,2011年11月26日,冰島內務部長約納松對外宣布,“不管你們怎么看,我們都不會允許”。雖然投資方是中國中坤集團,但約納松卻未把冰島政府的拒絕決定告知中坤集團,而是第一時間通知了媒體。
消息傳出時,黃怒波剛剛回國,從倒時差的睡夢中被連串的電話聲吵醒,他一時茫然。而同一時間,全世界的目光都已經聚焦到他身上。由于他曾在中宣部和建設部工作過,加之外界揣測他炒作,使得中坤集團這個普通的海外投資項目被上升到國家行為和地緣政治的高度。處在風口浪尖,黃怒波淡然而又無奈,他解釋:“我們只是不幸陷入了冰島的黨派斗爭中。”
自稱有“狼性”的企業家 幾個月過去,冷靜下來的黃怒波開始在國內繼續拓展疆土,最近他的企業欲牽頭投資500億元在云南打造一個休閑養生部落。把文化與商業相結合是黃怒波喜歡的投資方式,“帶著實現夢想的激情做事才是有意思的”。也許是受到詩人身份的影響,黃怒波在闖蕩事業時也帶著浪漫主義情懷。
“我喜歡依靠自己的力量做有挑戰的事。”這個身高1.92米的西北大漢,經常用狼來形容自己。在外人看來,他的事業范圍很大,既是企業家里為數不多的詩人,以駱英的筆名出版了多本詩集,又是企業家里鮮有的探險家,憑著“狼性”完成了極地探險。2008年10月,在海拔8201米的世界第六高峰卓奧友峰,黃怒波朗誦了自己的詩作《卓奧友頌》——在空氣稀薄之地朗誦詩歌,這種事也許只有詩人才做得
出來。
從2005年到2010年,生活中的黃怒波攀登著一座又一座世界高峰,但在事業上,他卻說自己“沒那么大野心”。今年56歲的他給自己設了一個“10年規劃”:10年后,像王石一樣離開企業,把時間留給自己,寫小說、寫游記……“現在不能走,因為我一走企業就散了。現在除了我,企業沒有領袖人物,這是個問題,10年后要是再沒有,他們就看家守業吧,不擴張了。”那到時誰來接班?“給過一些人機會,”黃怒波說,“但培養這么多年,沒培養出來。”
當記者問及他的接班人需要哪些特質時,黃怒波不假思索地表示:“要敢于創新,有激情。”“畢竟企業家不是培養的,是天生的。”說到這里,他顯得很無奈,“我們這一代人,是帶著夢想來做企業的,與新一代的成長背景不同。”假如自己的企業未來走向平庸,他也可以接受,因為即使企業未來不再發展,那些項目仍然在為社會服務。
“西方國家對中國有誤讀” 環球人物雜志:冰島這件事當時很火,許多人都質疑你在炒作,對此你怎么看?
黃怒波:冰島是聯合執政的國家,雖然冰島百姓對于中坤前去投資很歡迎,冰島總統也力挺,但身為反對黨的內務部長約納松將中坤買地作為黨派利益博弈的籌碼,個人做出了決定。說我炒作,我能左右得了西方媒體嗎?日本新首相上臺,國外沒多少人知道,卻都知道黃怒波,因為國外幾個大報都是頭版頭條報道。我拿10億美元也炒不了。說這些話的人都很幼稚。
環球人物雜志:西方媒體有歧見好像是因為你的個人身份。
黃怒波:一開始是那樣的。后來我解釋給他們聽,什么叫民營企業,國際上原來不懂,他們國家沒這個概念。我講了為什么我們這批人都是從中共系統出來的,跟他們講1992年“南巡”、“下海”,現在西方媒體都懂了。為什么我是共產黨也講清了。所以這個事件的好處是,跟西方講清了什么是民營企業,他們不會再拿這個說事了。
環球人物雜志:這次“走出去”失敗的原因是什么?
黃怒波:西方國家對中國企業的行為產生誤讀,認為每個中國企業背后都是中國政府。中國經濟發展太快,快得他們都害怕。現在全世界對中國有種玻璃墻一樣的防范心理,這是很麻煩的。如果是美國人去投資,這種心理就會弱一些,情形可能就會好一些,但一聽是中國人,他們立刻有一種排斥心理。
環球人物雜志:通過這次事件,你覺得中國民營企業的海外投資需要吸取哪些教訓?
黃怒波:中國民營企業應該學會如何面對不夠公平的國際投資環境,在出現誤解、矛盾時,怎樣鍥而不舍地把事情說清楚,把問題解決掉。另外,我們應該熟悉當地的法律法規,在投資前做好調查研究。中國企業的海外投資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需要堅持下去,不能輕言放棄。
編輯:尹潔 美編:黃浩 編審:吳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