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學術興校”引領大學發展

一所大學能否被社會認可，能否獲得較高的社會聲譽，并不取決于它的規模和校舍，而取決于大學的學術水平、所擁有的知名學者、所取得的學術成果，以及它對社會發展所產生的深遠影響。

圍繞“大學發展”這個主題，河南財經政法大學舉辦了“大學發展高層論壇”，邀請了十余位大學校長作報告，這些報告從不同角度給我們以啟迪，我自己從中也受益良多。通過學習這些報告，我結合十年來對大學管理的思考，就“學術興校、質量立校、特色名校、人才強校、制度治校”這20個字，從辦學理念和發展機制兩個層面，談一些認識和體會。

一、學術興校是大學的辦學理念

漢語中“大學”原指古代的一種學制（古代有“小學”“大學”之分），延伸之意為青年和成人讀書的場所。關于大學精神的闡述，最早表現為“大學之道”。“大學之道”包括修身立德、致用親民，前者即“格物致知而誠意正心”，后者為“齊家治國而平和天下”。由此引申，國人對大學的理解強調以下3點。

其一，大學之大首先在大德。因為“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明德、新民、至善都是德的要求。一所大學有大德才受人尊重。大德表現在哪里？第一，大學里面有大愛。楊福家院士認為，“大愛”十分重要，大愛是指一種寬松、寬容的環境，一種以人為本的愛心。有了大愛，才能請得來、留得住大師，才能孕育創新型成果，才能在學者頭腦中點燃創新的火種。第二，能夠承擔國家和民族的責任，忠于國家，忠于人民。第三，有一個對待物質利益最正確的態度，甘心為真理奉獻。所以，大學是高雅的，而不是世俗的。河南財經政法大學要辦成一所有德性的大學，我們處在中原之地，有這樣的傳統和優勢。

其二，大學之大還在于有大師。大師是兼具大德和大學問的人。著名大學是大師的搖籃，是大師的集聚地。具有大師的大學才是民眾羨慕和向往的大學。大師具有大學問，能夠引領社會發展。

其三，大學還要有優良的傳統和大樓。一所大學一定要有優良的傳統并且要持續地維護它。同時，大學還要有大樓。20世紀30年代，著名教育家梅貽琦先生說：“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那句話在當時是非常有道理的，但發展到今天，卻需要改造。一流的大學一定要有大樓。大樓是指能夠使學者生存下去和能夠潛心為學的物質條件，使學者能夠進行科學研究的儀器、設備等外在的物質條件。大學沒有大樓就對不起學生、對不起大師，也很難產生大的科研成果，大樓就是教學條件、科研條件和生活條件。

西方的“university”被譯為“書院”“大學堂”“大學校”等，民國以后“大學”成為正式稱呼。1895年，中國成立第一所大學——北洋大學堂。中華民國成立后，效法的是美國的大學制度；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轉為“全蘇式”教育；1978年以后，逐漸引進美歐大學教育模式。所以，我國大學與西方的“university”既對應又有區別。英文中的“university”是由拉丁文versus（趨向）和unum（一）合成的，是“合眾為一”的含義。可見，西方的大學是“知識分子”集結的地方，是這些先知先覺之士“坐而論道”之處，它的基本特征是學術共同體。西方現代大學的核心是大氣：堅持真理的志氣、骨氣、正氣，自由討論之風氣，置疑前人之勇氣。

綜合中外大學的特性應該強調大學是學府，不是政府，不是企業。政府內的最高權威是“上級”，命令與服從是其基本行為模式。它的價值尋求是唯上的，只要有命令出現一定要服從。企業的價值以利益為導向。在企業中，誰有最高的權力？誰的股份最多、誰的資本最多，誰就具有最高的權力。而學府的特征是以學術為導向，誰是最高權威？應該是高水平的學術，是真理。誰的學術水平高，誰具有真理，誰就是權威。

大學發展最主要的是學術發展。一所大學能否被社會認可，能否獲得較高的社會聲譽，并不取決于它的規模和校舍，而取決于大學的學術水平、所擁有的知名學者、所取得的學術成果，以及它對社會發展所產生的深遠影響。學術是大學凝聚學者、服務社會的基礎，大學的發展只能通過學術的發展來實現。學術之于大學的重要性，我們可以理解為以下4個方面。

一是學術為魂。如果把大學比喻成有生命的人，學術就是一所大學的靈魂，是大學生命力的核心體現。沒有學術的大學就沒有生命，更沒有大學的成長和發展。學術是大學賴以成長的基礎。看大學的水準和品位，要看人們對學術的態度，要在大學營造“追求學術”的氛圍。對學者本人來說，自主之人格、自由之精神就是其品位；而對管理者來說，則要尊重學者的人格和崇尚學者的精神。追求學術不僅僅是學者的事情，也涉及管理層能不能營造這樣的氛圍、提供這樣的條件。當以追求的精神對待學術時，學術的目的就是高尚的，而不是功利的，這時候才有靈魂的意義。

二是學術為本。學術是大學的根本特性，是大學有別于其他社會組織的本質標志。學術使大學不同于其他組織，不同于政府，不同于企業，不同于醫院，不同于其他的事業單位。大學是為學術而存在的，學術是靠大學而發展和繁榮的，兩者之間的關系非常密切。學術使大學不同于其他機構，同時學術又使大學之間出現差異。學術是大學的生命力、競爭力、影響力的集中體現，大學之間的競爭歸根結底是學術的競爭。所以說，學術是大學的立校之基、發展之本、力量之源。

三是學術為綱。學術處于學校工作的核心地位，抓住了學術就抓住了核心，其他各項工作都必須突出學術、服務學術。學術貫穿于本科生教學、研究生教學、科學研究、技術發明、科學普及以及所有為此而進行的管理和服務之中，是以上辦學行為的綱領。綱舉目張，學校要科學發展，必須走“靠學術聚人才、以學術保質量、借學術育特色、用學術促管理”的良性循環、持續發展的道路。

四是學術為上。大學要對學術有崇拜之心、敬仰之心。要敬畏學術事業，敬重學術大師，推崇學術權力。大學的興旺發達是以大學的學術實力為基礎的，如果大學放棄對高深學問的追求，就有被其他機構代替的危險；當大學處于學術的權威地位時，也是大學最有能力抵御外界控制和壓力之時。所以，大學必須維護學術的尊嚴，堅守學術質量，創造學術權威，矢志不移地進行文化的傳承和文明的傳播。我在上面講到“學術為魂”時用了“追求學術”這個詞，就意味著要對學術形成信仰和崇拜。

二、質量立校、特色名校、人才強校、制度治校是大學的發展機制

1.關于質量立校

質量是辦學的基礎，如果沒有好的辦學質量，一切將是空中樓閣，都將成為無本之木、無源之水，不可能贏得社會的認可。只有高的辦學質量，才能使高校實現“既扎扎實實又生動蓬勃的發展”。正因為如此，《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的根本要求就是高等教育要抓質量。就全國來講如此，就一所大學來講更應如此。一所大學要想在強手如林的教育界立足，必須有過硬的質量。

從人才培養的角度，學校是一個人人生長河的上游，大學是上游的下段，是上游與中游的交叉處。這是一個人由不成熟到成熟的交會點。大學生之所以被稱為大學生，不僅因為年齡較大，而且因為他們開始接觸高深學問，開始養成獨立思考的能力，開始承擔社會責任。一個人怎樣由不成熟到成熟，達到什么水平，由上游進入下游是什么狀態，這個環節尤為重要。學生的性格、知識、能力、品行，基本上都是在這一階段定型的。所以說，高質量的大學教育太重要了，它會影響學生的一生。

提高質量是大學永恒的主題。規模的擴張一定有被客觀條件限制的那一天，但是質量的提升是沒有止境的。這里的質量指的是一個全面的質量，包括提高生源質量、師資隊伍質量、教學理念質量、管理質量、科研質量等方面。學校的規模擴張有一定的難度，但更難的是質量的提高，尤其是人才培養質量、科研成果質量都不是一日之功。

2.關于特色名校

特色是什么？特色就是不可替代性和不可模仿性。所謂辦學特色，就是一所大學在發展歷程中形成的持久穩定的明顯有別于其他大學的獨特辦學風格、獨到的辦學理念以及在人才培養、科學研究、社會服務、校園文化等方面的突出特色。特色是學校的水平、個性與影響力的標志。一所大學只有彰顯特色，才有存在的意義。特色是優勢所在、競爭力所在，也是個性所在。因為有特色優勢就有實力，有實力就有發展。有特色就可以產生導向力，專業有特色可以產生發展力，環境有特色可以產生吸引力，校長有特色可以產生感召力，教師有特色可以產生影響力，學生有特色可以產生競爭力。

不斷創新是大學特色形成的根本，沒有創新就無特色可言。特色包括辦學特色、教育特色、教學特色、管理特色、學科特色。當然，任何一所高校都不可能是“全能冠軍”，只能是單項或多項冠軍，這些單項或多項冠軍就是特色。一所大學只有認清自己的優勢，找準自己的定位，保持自己的個性，才能辦出特色，保持優勢。

說到特色，不得不說學科建設。什么是學科？學科是人類在認識世界而形成知識的過程中把同類知識所進行的系統化的集合。在學科建設上，著名華人教育家、美國加州大學原校長田長霖認為，任何一所大學要成為世界知名大學，不可能在所有的學科上都有所發展，而必須集中力量先在一兩個學科上有所突破。當這個學科取得突破的時候，其他學科也會跟上來，而要把這個學科建好，最好的辦法是讓這個學科和其他學科形成互助的關系。反過來說，其他學科來配合這一兩個學科。依照他的思想，學科建設一定是扶強不扶弱的，所以在學科建設上不能搞平均主義，在學科建設上不能進行公平選擇，一定要進行效率選擇。學科一定是扶植和培育出來的，培育優勢學科，把它做強，特別是把它做成國內第一、世界第一的時候，這個學校的特色就形成了。

3.關于人才強校

大學發展歷史表明，沒有一流的人才就不會有一流的大學。現代大學的一系列特征，諸如學校精神、校園文化、核心理念、創新能力、特色優勢等，無不體現在學校一代又一代的學者、教師、學生身上，特別是在學校各個發展時期有重要影響的人物身上得到了最為集中的體現。美國哈佛大學前校長科南特曾經就現代大學這個突出的特點作過精辟的概括，他認為“大學的榮譽不在于它的校舍和人數，而在于它一代代的教師質量”。因此，人才是現代大學強校之根本，這是幾百年大學發展歷史的一個最基本的結論，也是河南財經政法大學確立人才強校的一個最根本的依據。

大師，是學校的旗幟，是學校地位、希望、實力的象征。學校的人員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學校所依靠的人，是少數人；一類是依靠學校的人，是大多數人。在現代大學里，就是多數人依靠少數人吃飯，學校要依靠的那部分人就是大師，是旗幟型人才。大師沒有可替代性，越向下替代的成本越低，越向上替代的成本越高。大學要想方設法引進一些沒有可替代性的大師，形成這樣一個氛圍。

在這里，我強調一個觀念：什么是大學？教授、大師就是大學，教授、大師始終代表著大學，有好的教授、大師就有好的大學，沒有好的教授、大師就建不成好的大學。在目前的體制下，高校黨委書記和校長的空間并不多，但是教授、大師的空間是無限的。因此，選聘好的教授、留住好的大師和培育優秀師資隊伍永遠是大學的頭號工程，也是最重要的任務。當然，優秀管理人員也是重要人才，是大學發展不可缺少的。大家要尊重優秀管理人才。如香港大學2010年授予82歲的“三嫂”榮譽院士，對我們就很有啟發。

4.關于制度治校

現代大學是一個復雜的組織，人員眾多，規模宏大，結構復雜，目標多樣，任務繁重。大學又是一個開放的系統，與政府、企業以及社會的方方面面發生著廣泛、深入的聯系和交往，學校之間還面臨著激烈的競爭。因此，制度建設對于大學組織的生存和發展意義更加重大。從某一個角度來說，高校制度建設的作用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規范，另一方面是激勵。規范是淺層次的制度作用，激勵是高層次的制度作用。

在大學發展的過程中，大學內部制度起著關鍵性作用。大學是做學問的地方，是知識分子集中的地方。知識分子喜歡較真、講道理。因此，學校做任何事情都要講原則、講程序、講公正，都要有章可依、照章辦事，做到統一、公開、透明、合理。要做到這一點，就要建立比較好的機制。盡管大學靠少數人揚名、發展，但也離不開大多數人的共同努力。機制就是要激發每個人的活力，使他們在自己的崗位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積極性、天資和長處。

制度建設的另一個重要問題是維系制度的權威性和有效性。從一定意義上說，很多大學并不是完全沒有制度或者說沒有好的制度，而是有一些好的制度但得不到切實遵守。出現此類現象，主要是因為：一方面，一些人遵守制度的意識還不強；另一方面，大學的管理者只抓制度形式而不抓制度落實，這使制度的有效實施受到了嚴重影響。任何制度都要經歷一個從建立到不斷完善的過程，任何制度的內容和形式都需要根據形勢的變化不斷豐富和發展。我相信，遵循合理、合法、民主、可行等原則制定的現代大學制度，在平穩、高效運行的基礎上，一定能促進大學更好地發展。

另外，在制度建設上還應注意兩點：一是嚴格的制度管理主要體現在行政管理上，在學術上，要盡量放松約束，提供寬松的環境；二是通過制度建設，強化教授治校、民主參與的作用。

通過對“質量立校、特色名校、人才強校、制度治校”的理解，我們可以看到，“質量、特色、人才、制度”是影響大學發展的4個關鍵要素。在大學發展的過程中，抓住這4個要素，建立良性的運行機制，就能促進大學快速、持續、健康地發展。所以說“質量立校、特色名校、人才強校、制度治校”是大學的重要發展機制。

（作者系河南財經政法大學校長，博士生導師）

責編：路 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