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燕燕：民國小燕子

她出身于貴族，卻偏偏要當藝人。為了實現明星夢，她不惜放棄良好的出身與大筆的財產。在電影界，她被稱為“美麗的小鳥”、“南國乳燕”，打敗胡蝶和阮玲玉，被評為最受歡迎的女明星。她的表演才華，令張愛玲傾倒，親自為她量身寫戲。

如今，佳人已逝，她與她生活的那個時代一塊，成為一塊永遠燃不完的沉香，留給后人無盡的美好念想與回味。

她叫——陳燕燕。

貴族少女的明星夢

陳燕燕是典型的白富美，血統高貴的滿族正黃旗后裔，家里產業頗多。但陳燕燕只是她的藝名，時至今日，也沒有人知道她原來的姓名。并不是她有意埋名隱姓，實在是不得已。

陳燕燕出生在江南，后來隨家人回到老家北京。旗人家庭，規矩嚴格，既不能讓女兒拋頭露面，又不能耽誤她的教育，父親為此特意請了一位前清老秀才專門住在家里教她讀四書五經。偏偏她天性活潑好動，喜歡新鮮事物，尤其是電影，一扎進電影院就像腳下生了釘，父親不發颮絕不出來。她絕對是稱職的電影粉絲，整天盯著小報看，只要有劇組來北京拍外景，她就想方設法跑去看。1930年，上海聯華影業公司在北京拍攝《故都春夢》，導演孫渝見到前來看熱鬧的陳燕燕長得靈秀可愛，頓時來了興趣，當場決定給她一個機會。

孫渝給了她一個姨太太的角色，雖是小角色，但對陳燕燕來說，非常難演。她只是一個14歲的少女，毫無人生閱歷，卻要穿著皮大衣，蹬著高跟鞋，跟男演員打情罵俏。這段戲拍成后又被剪了。初次觸電的經歷并不美好，很多年后，陳燕燕回憶往事時說道：“我經驗中第一次在水銀燈下工作的時候，無理由地害怕了起來、驚慌了起來，許多人和許多雙眼睛包圍著我，那時候我對自己非常的失望，因為我做不出一些兒的表情來。”

其實，孫渝只是想試試她的表演天分，故意給一個跟她人生經歷反差大的角色。陳燕燕的表現，孫渝十分滿意，他認定這個女孩將來在表演事業上會大展身手。于是，他鼓勵陳燕燕從影。

貴族少女要進娛樂圈，這事在現在很平常，但在1930年，還是在一個滿清遺老家庭里，那就如同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當陳燕燕把要進娛樂圈的打算一公布，作為滿清遺老的父親立刻掀了桌子。為了夢想，她一邊據理力爭，一邊請求電影公司的孫渝上門游說，父親雖然頑固，終是知書達理的慈父，不忍每日見到女兒那淚汪汪的雙眼。

進娛樂圈可以，但定下了四不準——一不準用家里的姓；二不準說家里的事；三不準繼承財產；四不準敗壞門風。父親以為，這四不準肯定會讓女兒望而卻步，那年月的人還是相當傳統的，不準用家里的姓，相當于被家門拋棄，不準繼承財產，那意味著往后得靠自己掙錢買花戴了。這對于當時的女性而言，無疑不是一條絕路。

14歲的她，竟然一一點頭了，也許是青春期的叛逆吧。她的堅決讓父親感到絕望，沒多久，她就在母親的陪伴下來到上海，簽約當時明星薈萃的聯華影業公司。

明星中的明星

明星夢是一條曲折的道路，簽約伊始，公司將她分配去暗房當練習生，學習一些電影方面的知識，偶爾，也會分一些小配角給她練練演技。直到兩年后，她才正式在蔡楚生導演的《南國之春》中首次擔綱女主角，這是一出描寫情人苦戀的悲劇，女主人公抑郁而亡，陳燕燕惹人憐愛的形象配合悲情表演一舉成名，獲得“美麗的小鳥”、“南國乳燕”的美譽。

她與聯華一共簽了五年的合約，拍完《南國之春》后，陳燕燕迎來了事業的輝煌期。她在當時的名氣，絕不亞于剛拍完《還珠格格》時的趙薇。1934年《電聲》周刊發起電影明星單項選舉，她在“最可愛的女明星”和“我最愿意和她做朋友的女明星”兩項中得票第一。陳燕燕紅到什么程度？兩件小事可見一斑，有人給陳燕燕寫信，不寫收件人姓名地址，只在信封上貼一張陳燕燕的頭像，這封信居然順利寄到了陳燕燕手里。還有個北京女學生，悄悄從北平坐火車到上海，在上海住了半個月后，歷盡千辛萬苦，只為見一眼偶像陳燕燕。

同行相輕，但陳燕燕在明星當中也特別受歡迎，當時曾經有人問周璇：“如果你是男演員，你愿意和哪位女明星合作？”周璇毫不猶豫地回答：“陳燕燕！”。

陳燕燕還有一位粉絲，那便是大名鼎鼎的張愛玲。張愛玲的個性挑剔是出了名的，唯獨對陳燕燕，她發自內心地喜歡和欣賞。張愛玲的劇本處女作《不了情》，她欽點了陳燕燕出任女主角，雖然當時陳燕燕已經息影很長一段時間了，又剛生完孩子，身材發福走樣，張愛玲依舊堅持不換人。甚至可以說，這個劇是張愛玲刻意為陳燕燕寫的，人物性格完全是扣著陳燕燕的戲路的。陳燕燕的表演非常成功，即使今天看這部電影，仍然會忍不住叫聲好。

能讓男人喜歡的女人，無疑是有魅力的，能男女通吃的女人，那肯定是女人中的極品，明星中的明星。

不幸的愛情

在銀幕上，陳燕燕塑造了很多催人淚下的角色，現實生活中，她也過得并不幸福。她的愛情來得很早，剛進聯華那一年，她認識了大她4歲的攝影師黃紹芬。許是剛離開家人的庇護，陳燕燕特別想找一個依靠。黃紹芬在恰當的時候出現了，19歲的黃紹芬已經是小有名氣的攝影師了。都是懷春的年紀，兩顆火熱的心很快貼攏了。

戀愛很漫長，主要是陳燕燕事業處于上升期，整天忙著拍戲，作為同行，黃紹芬深深理解陳燕燕，從來不逼婚，不給她施加壓力。陳燕燕也深深愛著黃紹芬，雖然自己是大紅大紫的明星，并不缺嫁入豪門的機會。但她不改初衷，一心抱定非黃紹芬不嫁。如此鐵了心，反而踏實平和了，對于婚禮這樣的儀式并不看重，兩人一直幸福地進行著愛情馬拉松，直到抗戰爆發，眼看著炸彈一顆顆落在上海街頭，她才感到命運無常，有生之年，一定要給心愛的人一個名分。她連婚紗也沒披，草草辦了個儀式就嫁給了黃紹芬。

很快，女兒出世了。伴隨著女兒的長大，他們的愛情卻走到盡頭，那時候，小報盛傳陳燕燕被電影公司老板潛規則，輿論壓力大得讓他們不敢看彼此的眼睛。這種似是而非的事情，像一顆炸彈，落在了他們精心建造的愛情花園里。

他們離婚了。這種因為流言和猜忌導致的分手讓大家都很傷心，雖然依舊在同一個公司，但他們都互相躲著，陳燕燕的戲，黃紹芬不參加攝影，黃紹芬在的場合，陳燕燕從不逗留。

直到抗戰勝利后，陳燕燕才開始第二段愛情，她與王豪因戲生情而結婚。后來他們攜手到香港發展，王豪還為她成立了海燕影片公司，正當大家都為他們的愛情祝福的時候，王豪出軌了。這段婚姻只好草草了結。

此后，陳燕燕一直獨居。她把精力都交給了電影，1960年，電影《音容劫》讓她獲得了亞洲影展最佳女配角獎，1993年她又獲得了第十三屆金馬獎紀念獎，相當于終生紀念獎，這是對她一生事業的肯定。

1999年，陳燕燕在臺灣安詳病逝，享年83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