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有企業憑借政策壟斷獲得巨額暴利,讓老百姓極為不滿。以金融領域為例,2011年,整個銀行業賺得盆滿缽滿,但中小企業卻窮得哇哇叫。
在去年經濟環境不好的情況下,銀行還日進斗金,讓人覺得很不公平。以民生銀行為例,它去年賺了260億元,用民生銀行行長洪崎的話說,就是“賺得都不好意思了”。洪崎是個老實人,憑這句話,我們就應該給他鼓鼓掌。
盡管周小川不承認銀行“暴利”的說法,盡管各大銀行的高管齊喊冤,但這卻是千真萬確存在的。銀監會在今年2月公布的一份報告顯示,2011年,我國商業銀行凈利潤達10412億元,同比增長36.34%。
當然,我認為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老百姓之所以不滿銀行暴利,除了種類繁多的收費項目外,我國銀行業在制度制訂上也不合理,存在巨大的爭議。與英國、日本等國家的銀行由市場控制存款利率相比,我國的存款利率是國家控制的,而貸款利率則可由各銀行上下浮動。
去年,由于宏觀調控的原因,國內貸款數量被控制在八萬億元左右,供給遠遠趕不上需求。于是,手頭有錢的銀行就一再提高貸款利率,原來基本貸款利率為6%,現在達12%甚至更高。數據顯示,民生銀行的凈利潤80%來自存貸之間的利差。
其實,不僅是銀行業存在這樣的問題,石油、煙草、電信、電力等壟斷性的行業無不如此。日前,關于國企改革的呼聲很高,很多人要求限制高管的薪水,甚至要他們進行財產申報。但我認為,這都是些細枝末節,不是改革的根本。
之前,媒體每一次出來指責壟斷行業利潤高,老百姓享受不到福祉,相關部委以及很多專家都要出面澄清,說國有企業關乎國家命脈,動不得。我認為,這些話也不全無道理,但如果真跟國家安全、戰略甚至生存相關聯,就必須清楚地告訴老百姓。
當然,對于“國家安全、國家戰略”概念不是不能用,而是要盡量縮減它的范圍。如果有企業是為了國家安全成立的,那么它就只能經營指定的領域,不要既造飛機,又賣房子,什么賺錢就插一竿子,賺了進自己的腰包,賠了國家買單。這種現象在我國十分普遍,最近幾年尤其明顯。
國企改革的路子必須走下去,但里面有政策負擔,國企本身對此無能為力。因為政策負擔是人為加在它們身上的。那么,是誰把這個政策負擔加到國企身上去的?肯定不是國企,而是上面的政治人物。所以,要解決國企改革政策負擔的問題,一定要靠政治手段,而非市場手段。
前國資委主任李榮融說,在他上任之前,國企是虧本的,那時整個社會對國企都非常不解,都在罵。他在2003年上任后,國企賺錢了,但社會大眾罵得更兇。對此,我有一些個人感觸,那就是國企到底是壟斷好還是放開好?是賺錢好還是不賺錢好?
在我看來,國有企業今天能賺錢,完全歸功于上任總理朱镕基。朱镕基任總理時,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國企改革。因為在改革開放以后,國企有很多政策負擔,得照顧龐大員工的生老病死,而且還不能隨便把人開除。
在1998年朱镕基上任以前,大部分國企都在虧錢。朱镕基上任后,提出了“抓大放小”的口號,大國企不讓它倒,倒了社會就不穩定了,但幾萬家的小國企全部都關門了。也就是說,2003年國資委成立李榮融上臺時,國企的政策負擔已經被朱镕基基本上清掉了。但是,朱镕基離任后,部分國有企業卻得了“紅眼病”,只顧賺錢,不兼顧社會福利,以致在很多人看來它們的壯大與自己無關。最關鍵的是,賺錢的國企還在不斷向政府要政策傾斜。我認為,現在需要鐵腕人物來推動國企改革。
有一部叫《鐵娘子》的電影,講的是撒切爾夫人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期到八十年代改革國企。那時,英國國企有很多政策負擔,這些國企員工不能隨意開除,還得付給他們優厚的待遇。代表國企利益的是英國工黨,這些工人勢力很大。可是,英國的國企虧損連連,不動刀不行。撒切爾夫人就跟我們的朱總理一樣,看到了問題的根本,在政治上把這個結給解開。
現在看起來,撒切爾夫人能夠做這樣的事,值得欽佩。中國國企經過近十年的發展,已經阻礙了民營經濟的發展,擠兌了民營經濟的發展空間,我們不能期望市場能解決這個問題,必須靠像朱镕基與撒切爾夫人這樣的鐵腕政治家們用政治的手段去化解。至于國家的宏觀調控,我最怕的就是,當一次有效時以后每次都用,這就好像感冒用抗生素一樣。第一次感冒用抗生素馬上就好了,隨便亂用抗生素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霍德明
1955年生,1977年獲臺灣大學經濟學學士學位,1985年獲美國羅切斯特大學博士學位,曾任臺灣政治大學金融系主任,現為北京大學經濟研究中心教授。主要研究領域包括貨幣金融、宏觀經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