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幾年的“國進民退”的爭論到今年5月閉幕的“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國企改革已成為國內外學界、政界和輿論關注的焦點。
關于中國民營企業的發展和國企改革,世行的《報告》指出:自1978年以來,中國在全球化經濟中充分利用其后發優勢,經過結構快速變革,已經成為全球最大的制造和出口國,并且在很多產業領域內,迅速向科技先鋒國家邁進。引入市場機制和開放貿易則為中國有效配置資源,促進生產力發展,提供了強勁動力。但刺激中國繼續快速增長的動力正在逐漸減弱,源于結構變革的生產力優勢也將消退。由于中國在向科技先鋒邁進,科技應用、改善和傳播帶來的全生產要素增長也將下滑。同時,政府對主要經濟產業的持續主導,這曾是一個巨大優勢,但在未來,可能會成為發展生產力和創新的桎梏。再加上政府、大型銀行和國企之間的密切關系所帶來的既得利益,不僅會破壞改革,還會助長國家對經濟的持續干預。同時,中國向市場經濟的轉型在很多領域仍未完成。市場與非市場的組合措施,為生產商和消費者提供了動力,但在政府、國企、民企各自的角色區分方面還不明確。因此,解決這些問題、推進結構改革,發展市場導向型體系是迫在眉睫的任務。這一挑戰比預期的情況要嚴峻得多,因為很多因素約束經濟增長,包括全球經濟乏力,勞動力萎縮且呈老齡化。中國必須攻克這些難題。
中國的改革現有兩大動力,一是源于中國自身內部的動力,即政府主導的自上而下的改革;二是源于中國開放融入全球化經濟體系后,來自外部的動力,即全球化對中國改革自下而上和由外及里的影響。全球化既加速了中國經濟的發展,也深化了中國體制的改革。目前,盡管從內部看也罷,從外部看也好,對于國企改革都還存在許多分岐,甚至于有嚴重分岐,但國企要改革這一點是沒有分岐的。未來,一個蓬勃發展的企業板塊將對中國經濟可持續發展至關重要。因此,堅決推動國企進一步深化改革無疑是正確的。關鍵是如何推動改革?
最近,讀了兩份調查研究報告,頗有收獲。認為學習法國、芬蘭國資體制和國企分類管理的經驗,德國堅持改革,推動發展實體經濟的經驗,是推動中國國企改革可借鑒之法。
法、芬兩國在歐盟成員國中的國有經濟比重相對較高。2010年底,法國國有經濟比重約6.5%,國家直接持有57家公司股份,其中有13家上市公司,總資產規模約6600億歐元。芬蘭國有經濟比重約8%,國家直接持有63家公司股份,其中有15家是上市公司,總資產規模約350億歐元。此外,法國還通過主權投資基金,即法國戰略投資基金(FSI),芬蘭通過國有獨資的Solidium公司,間接持有一些國有股份比重較低企業中的國有股。
法、芬兩國的國家所有權管理機構都依據法律設立,代表國家行使股東權利的同時,并不干預企業事務,以確保國有企業按照市場規則運作。2003年,法國在財政部之下設立國家參股局,負責管理國家所有投資。其職責是:使其管理的企業符合市場標準;作為一個專業投資者;為國家股份創造長期價值,即最大化國有資產組合價值;將政府的所有權政策與國家的經濟、產業與社會發展相協調;有一個清晰且長期的產業政策,及對人力資本給予特別關注。芬蘭國家所有權監管局成立于2007年5月,設置于總理辦公室之內,由一位內閣部長分管,目的是將國家股權集中管理,并超越于具體的部門利益。其職責是:通過獨立分析與監督,制定所管理的國有企業的所有權戰略,并且每兩年修訂一次,該戰略具體到國家對每一個企業的政策;對企業的績效進行跟蹤分析;批準涉及全部所有權的交易;出席股東大會,并履行選擇董事會成員的權利。
兩國國有企業均實行分類管理。法國突出表現在對國有企業的個性化管理上,很多國有企業都由單獨法律對其業務邊界和國有股最低比重等加以明確。其國企主要分布在具有一定戰略意義的領域,如國防、媒體、能源、交通、基礎設施、金融服務等領域。具體管理則分為交通、基礎設施與媒體處,能源處,電信、航空與國防處三個行業處室進行。芬蘭將國有企業分為兩大類。一類為基于市場化運作的商業性國有企業,歸芬蘭國家所有權監管局直接或間接管理;另一類是兼有特定任務的國有企業,即這些企業有著國家定義的產業、社會或者政治目標,或是有著特殊作用,國家作為所有者,有著與監管或官方責任相關的特定利益,其國家所有權分散在相關的各部委管理。此類國企,政府以國有獨資或控股為主。
法、芬兩國的國家所有權機構在與其管理的國有企業之間的關系上,都較好的體現了有權力但無利益,有參與而不干預,國家所有權機構僅是一個專業化的股東代表。國家所有權機構規范行使股東權利:法國國家參股局的主要職責是促進國有企業改革公司治理,指導國有企業的資產運行,如上市、出售、并購等,并務實推動國有實體的結構化改革。在企業治理方面,國家參股局與公司管理層通過雙邊會議緊密合作,并在董事會中派出代表,在國企戰略、審計、薪酬等方面進行審查。國有股董事不在企業拿取任何報酬。芬蘭國有企業的公司治理較為規范。兩國國有企業嚴格按照公司法,歐盟和國家關于企業的標準、規則來運營管理,公司治理比較規范,治理水平較高。這方面特別表現在市場化選聘CEO上。芬蘭國有企業的CEO選擇已經基本實現市場化,與一般公司無異,通常通過獵頭公司來選聘,而且國企CEO的薪酬也是市場化標準。選聘的第一階段,雇請獵頭公司提出10~50人的候選名單,國家所有權監管局不介入,由公司自己篩選。第二階段,用人公司董事會在進一步討論后,形成2~4名人選,征求國家所有權監管局意見。監管局擁有否定權,但沒有決定權,最終由用人公司董事會決定。
德國在十多年前被稱作是“歐洲病人”。自東、西德統一到2003年間,德國經濟一直陷于低迷之中。從GDP增速看,1991~2002年,德國實際GDP年均增長僅為1.43%;從就業市場看,1991~2002年,德國平均年度失業率為8.16%,2002年甚至高達8.7%;從財政狀況看,德國財政赤字占GDP比例平均為3.2%,在2002年甚至達到3.8%;從福利負擔看,德國的福利支出占GDP的32.1%。所有指標均落后于同期的美國和歐洲平均水平。
面對經濟發展困境以及由此引發的選民支持率下降,施羅德政府在其第二個任期開始之初(2003年),就大刀闊斧地推進改革。改革依然延續了德一貫的發展思路——“制造業興國”,通過改革為德國制造業發展注入了活力。積極實施“2010年議程(Agenda 2010)一攬子改革方案。改革方案涉及社會諸多領域,包含相互關聯的諸多配套政策措施。從改革領域看,有4個方向,即勞動力市場改革、社會保障制度改革、稅收體制改革、科研教育體制改革。
改革重新激發了德國實體經濟發展的活力,雖然經歷陣痛,但很快收到了成效。德國的GDP從2004年開始穩步增長,2006年和2007年的增速分別為3.9%和3.4%,超過了同期美、英、法的GDP增速。德國的失業率也從2006年起開始下降,2002~2008年累計下降了8.5%,與之前的走勢截然相反。默克爾政府肯定了之前的改革方向,并繼續將其推向深入。正因為如此,此次金融危機中,在西方世界,德國才表現不俗。
借鑒國外的成功經驗,推動中國改革,既是過去30年改革的經驗總結,也可以是今后繼續深化改革的新借鑒。正確認識國有經濟的地位和作用;長期堅持在戰略高度上,規劃和發展實體經濟;加快營造公平、健全的商業環境;實行國有企業分類管理;構建市場化的選人用人機制;漸進推行股權多元化,促進國有資本優化配置,應是國企改革的重要方向和內容。只有堅持不斷推動改革,才是中國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正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