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展”是一個青年藝術大展,它以巨大的體量和影響力,將當代藝術界的青春浪潮推到了一個新階段,對年輕藝術家的爭奪,因此變得白熱化。8月初,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的“首屆CAFAM未來展:亞現象·中國青年藝術生態報告”開幕,它完全按照雙年展的模式運作,幾乎是以窮盡的方式發現這個國家最為優秀的年輕藝術家。隨著王璜生的到來,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兩年內成為了今日中國最為活躍的美術館,并且在多個方面顯示出他們的雄心,包括在這些未來之星身上。
“85”淡去“未來”登臺
中國當代藝術界的“歷史熱”有逐漸淡去的跡象,如今,已經很少有人再去熱情高漲地談論85新潮,如果一個機構繼續做“85新潮”的藝術家,它們會遭到一些質疑,或許還會有人站出來,批評他們只做“大牌”,沒有給年輕藝術家更多的機會。是否關注年輕藝術家的創作,幾乎成為判斷一個藝術機構是否“政治正確”的重要標準。
這樣的現象,與其說是中國年輕藝術家的權利聲張,不如說是中國藝術機構在挖掘“歷史”資源、熱炒“中生代”藝術家之后,充實展覽計劃和建構機構未來時的新對策,畢竟從時間的線性上來看,過去和當下已經被過度的展覽消耗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未來”這一塊土地還有待開墾和值得期待。
8月初,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在泛主題展這個雙年展品牌后,全新打造的“未來展”,就是在中國當代藝術現實背景下的調整和應對?!拔磥碚埂笔且粋€青年藝術大展,它以巨大的體量和影響力,將當代藝術界的這股青春浪潮推到了一個新階段,對年輕藝術家的爭奪,自然會因此白熱化。“未來展”的工作團隊在展覽期間,經常提到的一個詞是“未來感”,他們有意從這群年輕藝術家的創作中嗅到未來的味道,而他們的表述,倒是有爭奪未來的火藥味。
“未來展”每兩年做一次,完全是雙年展的模式,幾乎以窮盡的方式發現這個國家最為優秀的年輕藝術家,也顯露出他們“一個都不想漏掉”的愿望。隨著王璜生的到來,這座美術館成為今日中國最為活躍的美術館,并且在多個方面顯示出他們的雄心,包括在這些未來之星身上。在這個展覽中共有93位藝術家的近200件作品,參與提名的藝術工作者也達到76位之多。在此之前,國內除了一些魚目混珠的畢業生展和一些有商業目的的青年大展,還沒有一個在這么大范圍征選作品并進行如此大規模展出的青年藝術雙年展。
這些參展的1978年后出生的藝術家,并不像一些老派藝評人想象的那樣,是一群對政治不再敏感、沉迷在個人世界的“新類型”藝術家,恰恰相反,不少藝術家的作品都沒有回避公共生活空間和社會議題,比如宋拓的《公務員》、張一凡的“大象系列1號”,攝影部分更是呈現出了“國在山河破”的現實景觀。宋拓對雷州的行政體制進行研究,繪制了幾百幅公務員的肖像,他們是一個個鮮活的個體,同時又是被體制裹挾的機器部件,宋拓只是認真地描摹他們,沒有直接的批判或嘲諷,但從他最終呈現的公務員面貌看,他并不是沒有立場和態度的記錄。而在張一凡的作品“大象系列1號”中,她用看上去不沉重、輕松而美好的方式來再現721動車事故、重慶釘子戶、樓脆脆等社會熱點,張一凡希望透過表面的美好,了解背后的殘酷。當很多功成名就的藝術家在政治和資本的肋、迫下越來越犬儒時,年輕藝術家反而更有直面當下的自覺,他們甚至比一些藝評人還要關心當下世界和自身處境。
被標簽化的“未米”
遺憾的是,“未來展”依然按照策展人的主觀想象,將展覽劃分為自媒體、蔓生長、微抵抗、宅空間、淺生活、未知數六個部分,策展人對年輕藝術家的創作存在著巨大的誤解和分歧,這些標簽在年輕一代藝術工作者中也引起了一些反彈。有藝術家認為,所謂的“亞現象”,就是說這些年輕藝術家是非主流,而“蔓生長、自媒體、微抵抗、宅空間、淺生活、未知數”翻譯成大白話,就是“混圈子、我要紅、腎虛的反社會人格、啃老等死、生活不能自理、不識數”。
在策展人給年輕藝術家的標簽中,也都有蓋帽子之嫌?!白悦襟w”成為這些年輕藝術家的創作特點,其實,“自媒體”何止是年輕藝術家的特性,今時今日就是自媒體時代,“未來展”的幾位60后策展人,不就是“微博控”,他們是否也可以插上“自媒體”的標簽?至于“微抵抗”,如果說l 970年代之后的藝術家是微抵抗,之前的藝術家從事的就是革命,就是硬對抗?未知數、淺生活、蔓生長等標簽,如果要逐一分析,也都有相似的問題,它們更像是對一個群體的模糊印象,而非真實特征。
一從標簽化的描述來看,策展人以“下一代必定是垮掉的一代”的思維來搭建展覽,可見展覽籌備期的田野調查并沒有影響主要策展人對年輕一代的固化印象,盡管策展團隊對外宣稱,這個項目采取了相對廣泛的考察、征集方式,但可以想象的是他們在考察前可能就建立了一種思維定式,他們就認為這是一群:在宅空間中蔓生長,微抵抗,過著淺生活,使用自媒體,視明天為未知數的群體,后來的考察只是走下程序罷了。讓人遺憾的是展覽團隊中的年輕力量也沒有發揮出他們應有的平衡作用,生于1970年代的策展人王春辰、蔡萌是否也認同這樣的標簽,他們是否提出過異議呢?
嚴格來說,年輕策展人和老一輩策展人在捕捉未來感上不會因為年齡而形成巨大的差異,關鍵在于他們是否能夠從田野調查中推導出觀點,而不是從一個刻板印象中尋找那些能夠印證自己看法的作品,這是方法的問題,與年齡無關,同樣的道理,如果年輕藝術家和年輕策展人不能在方法論上有新的開掘,他們會比上一輩更有暮氣。
在應對這樣的隔代思維時,有一些藝術機構會大量邀請年輕策展人加盟,這些年輕策展人越來越像是藝術的寵兒,不僅輕易就得到大量的工作機會,并且頻頻接受采訪,照片也登上了報紙、雜志的藝術版,他們的受捧,很大程度上是中國當代藝術對未來的投注心理。與他們的上一輩相比,這群年輕策展人英語熟練,有國際視野,盡管他們中的不少人沒能充分消化一些西方藝術理論,但他們會積極地展示自己的知識庫存有別于上一代,他們的文章比上一輩更加晦澀,甚至晦澀到讓人懷疑他們遣詞造句的能力。
但幸運的他們很少聽到批評,即便有批評的聲音,也能像他的一些前輩一樣,將之視作派系斗爭,這似乎成了一門必修課。就是這樣一個群體,是否是闡釋同時代藝術家最合適的人?在滿世界飛的策展人時代,他們會不會也像上一代策展人一樣,被這個系統掏空,然后不斷重復自己,最終無奈退出?
年輕人有朝氣,有活力,從統計學上來看,他們中間會產生一些代表未來藝術新思潮的藝術家和策展人,但也必須承認,未來極有可能存在于我們嗅覺失靈的地方。如果誰要說自己預測到了未來,那他一定是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