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坐姿總是那么端正,背和屁股成90度直角。
端正的原因不是因為她刻意訓練,而是每當她坐下,她養的狗總是會跳到她大腿上。她把它抱上來,還幫它蓋上毛毯。為了讓它在她的大腿上睡得舒服,她的背挺得比椅背還直。
這只狗,她養了15年。因為有了狗,她沒有找男人的動力。她把所有的愛,給了狗。
狗通常一天吃兩餐,因為它吃飯太快,她讓它少量多餐。她只吃溫性的水果,因為可以切成絲狀跟它分享。她一天遛狗兩次,回家后給它用香皂洗腳。怕它的腳掌內長霉菌,每次洗后她都會用吹風機給它吹15分鐘。她用漂白水清洗狗窩,頻率超過清洗自己的馬桶。她讓狗上沙發、上床。怕半夜翻身時壓到它,她的睡姿比坐姿還端正。
這些年她當然也和男性約會過,每次都要帶狗同行,可是,不能進高級的餐廳,也不能跟男人出國旅行。有一次她把狗放在包包里偷偷帶進戲院,戲院音效太刺耳,一場爆炸戲把狗嚇得狂吠起來。觀眾們全轉過頭來瞪她,她冷靜地站起來,像抱嬰兒一樣抱著狗,優雅地離開。和她約會的男友狼狽地說:“天啊,我不知道你帶了狗!”她驕傲地說:“所以啊,你看它一路多乖。”
養寵物和談戀愛一樣,當付出和收獲不一樣時,痛苦就來了。
狗當然愛她,但更愛食物。每當有朋友喂她的狗吃東西、狗因此而喜歡上那個朋友時,她的嫉妒就在心中狂吠。
當狗晚上累了,躺在床上不回應她的召喚時,她會有失落感。有一次,她氣得把狗從被窩里拉出來。狗被她突發的動作嚇到,轉頭咬了她。她不敢相信,她對它這么好,它竟然會傷害她。她一手掐住狗的脖子,另一手猛打它的屁股。狗嚇得尿在她床上,尿液濺到她毆打的手掌上。那晚她發飆了,拿著雜志追著狗猛打,流的眼淚比狗的尿還酸。她知道,她的憤怒不只是因為狗不理她,也不是因為狗咬她。她把自己的孤單和寂寞,遷怒到了狗的身上。
她如果談過戀愛,就知道你對人家好,人家同樣還是會傷害你。狗、人,都一樣。
一年后,狗過世了,她難過得搬了家。接下來兩年,她的日子過得很糟,坐姿和心情都被擊倒,夜里甚至不敢一個人睡。
她沒有再養狗,不過,慢慢地開始認識男人。
一次相親的場合,她習慣性地端正坐著。那男人出現后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的坐姿好美!”
她突然明白,原來她的狗之前一直坐在她大腿上,是為了要幫她準備這一天。她的狗離開了她,是為了讓她去認識一個好男人。
后來,她跟相親的男主角生活在一起了。每當有人問是誰介紹他們認識的,她總是驕傲地說:“我的狗。”